祈狱城,深夜。城中一片漆黑,街道上安静的可怕,就连平时嚎叫的野狗也老实了下来。
但在城东的一处住宅之中,依然有着灯火,几名身穿藤甲的士兵站在宅内,在相互间低语着。
这便是查安国在祈狱城的住所,光从外面来看,根本看不出来,这就是一位将军所住的房子。
客厅内,查安国并没有褪去一身的军服,腰板笔直的坐在椅子之上,双眼看着明亮的烛火,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今日禹为信找他的用意,他心中自然明白。三大家族表面上同气连枝,但私下中却与其他人一样,为了一己私欲而相互暗斗。特别是已经在地方当官多年的天骄战士,都为了家族与自己的势力而明争暗斗。虽然没有过严重的冲突,但各个家族之间已经积怨已久。
沧国皇帝虽然对此心知肚明,但也从不出面调停,而是对于各家都有私下的交情。查安国知道,这也是皇帝最愿意看到的情况,放纵三大家族在暗中内斗,好损耗相互之间的实力。
为了自保,三大家族也必须依靠皇帝的力量。他的这个做法,比石国前后两任皇帝强的多了。
这时,客厅的门突然被打开,一阵热风吹了进来,将烛火摇曳。
等到查安国抬起头来,却见吕江已经坐在了自己的面前,客厅的门也被关上了。
查安国有些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位身份特殊的副统领,要按武艺,查安国不是吕江的对手,要论谋略,吕江也是更胜一筹,年纪上只比吕江大上一岁,无论哪一点,查安国都比不上吕江,可是赤地军的统领却是查安国。
其中的原因,只因吕江只是吕家内很小的一支人脉的次子,而吕氏家族中也不可能占据太多的将军职位,就只能让他受委曲了。
可就算是这样,查安国对于吕江这个吕家之人却是十分的信任,只因他的夫人是自己的亲妹妹。
有了这个身份,吕江对于查安国可谓是尽心辅佐,但这不代表他就成了查家的人,在龙骧骑士心中,皇帝的地位可是至高无上的,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家族。
“怎么样?安排下去了么?”
查安国道。
吕江道:“都安排下去了,只是告诉他们明日要押送一位犯人,并没有将具体的事情告诉他们。只是,昨日城外捉拿路通失败,军中现在流言四起,许多将士都听到了一些传闻。”
查安国点了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到了明日出城之后,他们也会知道的。”
吕江看着查安国,脸色挣扎了一番,缓缓道:“将军,这件事恐怕是禹为信的伎俩,让咱们去押送魏不语,他躲在后面,如果事情出现了意外,三王城中很可能怪罪于我们。”
查安国道:“我也知道,毕竟,禹为信惦记赤地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魏不语被劫走倒是小事,可如果天骄战士死伤太大,那我这个统领恐怕就要当到头了。如果我被撤换下来的话,暂替赤地军的很可能就是祈狱城内的将领,而祈狱城中,他们禹家的实力又是最大的。到时候,禹为信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收买人心了。”
“哼!禹为信好大的胆子!三大家族各掌一军,他一个太守,凭什么想要本地的赤地军?真当圣上不敢动他么!”
吕江对于禹为信总是插手赤地军军务心中自是不满,可心中同样明白,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毕竟三王城中的命令已经下达,而守卫与押解犯人的任务就是天骄战士的,他们必须要去全力执行。
查安国并没有接着说话,他毕竟年纪也不算大,也不是帅才,在政治策略上远远不如禹为信来得精明。
吕江发完牢骚,也觉得再说无用,二人看着眼前的烛火怔怔出神,心中思考着对策。
过了一会,吕江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莫非兵部,甚至于皇上就是想让魏不语被人抢走?!”
查安国有些惊讶的看着吕江,心中竟然有些认同他的这个说法。
吕江自接到这个任务就知道此事并非是禹为信决定的,禹为信决定让他们出城,他们也确实没有办法,只是这个任务如果失败的话,会给查安国与自己带来很大的被动。
只是他心中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三王城到底知不知道祈狱城现在的情况。
如果三王城知道的话,没有理由会下达这样冒失的命令。要知道,这件事可能事关在寒州大显身手的新幽火,此等武器,谁得到都会称霸一方,改变天下的格局。而三王城也没有理由不知道现在祈狱城的情况。
所以,吕江判定,现在不光是祈狱城陷入了危机,而是整个沧国都陷入了危机之中,很可能就是周围各国已经调动兵马向祈狱城方向异动。
因为祈狱城与阳国的三足关不过三百里的距离,骑兵只不过两日就能攻倒。沧国与阳国多年来战争不断,但阳国从不进攻祈狱城,是因为夺下此城也只是到了旗国边界,与沧国纵深反而更远了,但是与涯国更近了,很可能会引起涯国的不满,再说夺下一个大监狱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但目前这个形势就变化了,阳国出兵攻打祈狱城并不费力,而涯国出兵更方便,只要借道附庸的旗国,轻易就可以到达祈狱城的城下。
祈狱城中的知情将领都认为新幽火十分重要,周围各国都会有一些动作,因此决定封闭此消息,不想这个消息却走漏了出去,几日内就出现了许多的武者。
但如果阳国与涯国要出兵的话,事情现在已经超出了查安国与吕江的预料,而且明显的是,沧国皇帝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魏不语到底有没有新幽火的配方还很难说,却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而其他人还不知道,以为他们手里抱着的是一个金疙瘩,谁都想抢到手里。
这其中的郁闷,可能只有沧国本身才知道。
吕江的话同样也令查安国心中拨开云雾,立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他低声问道:“也许三王城认为魏不语并没有新幽火的配方?”
审问魏不语新幽火的配方的事就是落在吕江身上,但吕江并没有得到答案,但感觉这个怪物最少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他答道:“如果三王城连这个情况都知道,那么皇帝身边一定是有很利害的人物存在……”他没有向下说下去,因为他隐隐地感觉到,如果皇帝知道魏不语并不重要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在布一个局,一个准备牺牲一些人的局。
至于这个局想钓到什么,就不是他们而能能够猜到的了。
查安国现在也不想太多,道:“那么我们就当一般情况处理吧。”
随后,他有些顾虑的道:“可是,咱们如果表现的太过明显的话,恐怕又落他人口舌。”
“嗯!”
吕江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没错,三王城既然想把魏不语扔出去,可却没有明确的告诉我们,这其中应该是兵部那些人心存侥幸,如果路上出现的武者不多的话,他们还是希望将魏不语送到三王城中,如果不抵抗就将魏不语放走,很可能也会受到严重的责罚!”
但这样一来,无论怎样,到最后都是他们天骄战士的损失!
“不行!我现在就去找禹为信,把这件事推回去!”
吕江立即站起了身子,就要向外走去。
本以为,这件事就是禹为信借助三王城密信里没有明确指出谁来押送魏不语,而给赤地军下的一个绊子,可在经过一番推敲之,他们发现,这件事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还要严重。
“回来!既然已经接令了,怎能说推就推?”
查安国将吕江叫了回来,生怕他仗着武艺高强,闯出什么祸!
吕江也不是凭借意气用事的人,只是刚刚一想到他们现在的处境,不免心中暴怒,也立即就清醒了过来。
就是刚刚那一举动,令吕江心中生出一计,他看着查安国道:“不如这样,既然抵抗不是,不抵抗也不是,那不如就让一些人去送死吧!”
查安国道:“让谁去?天骄战士,哪一个不是咱们的兄弟子侄,怎能看着他们去送死?”
吕江面色黯淡了一下,随后双眼发出一丝厉色,幽幽的道:“禹为信不是把这块山芋交给了咱们么?那咱们也应该回送他一份大礼!东炎军中的天骄战士查兴,他虽然是查家的人,但却是禹为信、禹青良他们一伙,咱们让他承担主要任务,看禹青良如何处理。明日押送魏不语的人员众多,战线也十分的长,如果发生交战,最凶险的地方就是那囚车附近,让那查兴带着禹为信拨给咱们东炎军去驻守囚车,咱们带着人截断前后两路。”
查安国听完吕江的话,觉得十分可行。
这样做的话,减少了天骄战士的损失,而且他们确实是在履行职务,就是魏不语出了意外,也是力战才败,是可以接受的。也不会有太大的责罚,还顺带着给禹为信、禹青良传达了一个警告。
查安国的表情慢慢平静了下来,道:“阵线拉得稍微长一些,现在天太热,出门时多带些东西防暑的东西,安排些大车,要敞开的。”
他的安排实际上就是故意降低军队的灵活性,如果对手很强的话,劫个人也不过瞬间的事性。
之后,他便让吕江回去安排,虽然心中有些不忍,但他们现在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吕江走后,查安国看着眼睛逐渐衰弱的烛火,长长的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