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了一晚上的狂风总算安份了下来,虽然整个天空依然尘雾遮蔽,但已经不会再是说一句话就会被灌上一嘴的泥沙了。
骆先生面色凝重的蹲在赫连图已经冰冷的尸体旁边,扳开尸体乌黑的嘴唇瞧了下,又撑开其血红的眼睛仔细看了看。
沉思索片刻又查看了一番赫连图的手臂等裸露的部位,均没有发现异样。最后当其将尸体的脑袋往旁边侧开时,赫然发现赫连图的后脖子上一大片乌黑色。
骆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张锦帕,小心的在赫连图后脖子上摸索了下,最后将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拔了出来。眯着眼细细一瞧,银针黝黑发亮,针上的血渍亦是呈乌黑色。
“银针暗器,沙蛇剧毒。”骆先生简洁的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站在身后的凶狄汗王呼延止冷冷看了眼赫连图的尸首,挥了挥手,几名侍卫立马上前将尸首抬离。
呼延止冷声道:“赫连族全族贬为牧奴,赫连图家眷极其帐下所有将领发配古冰海。”
跪倒在地上的赫连军营残余将领痛哭拜倒,没有杀人,这已经是狼神最大的宽恕,是看在赫连图战死的份上。
待侍卫们将赫连族人全部押解下去,呼延止抬头看了看依然在尘沙朦胧中的大草原,凝道:“你怎么看?”
骆先生将手里那个银针用锦帕包裹了无数层,小心翼翼的放入怀里,抬起头来道:“高明。”
只是两个字,却足以表达他对用兵之人的钦佩。
“此人兵行险着,反其道行之,就像这只暗器银针一般,突然射入我们的薄弱之处,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额?”呼延止饶有兴趣的看了眼骆先生,似乎没料到他对对方有如此高的评价。他其实对已经被打残的北军并不是太在意,更不会去在意赫连族这样一只非亲系的部落,损失一支二流战力的部族军,对呼延止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事。
唯一让呼延止感到恼火的是草原狼王的威严遭到了践踏,凶狄已经很多年没有一支整建制的部族军被光人击败了,哪怕大光最精锐的北军也做不到。
骆先生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和呼延止解释道:“如果我是用兵之人,在北面解救北军的同时,我会趁着风沙将正面的大军也悄悄撤走。”
呼延止一凝,只思虑片刻便想通其中的要害之处,光人这是借助解救北军吸引自己注意力的同时,实行大撤退。如果让五十万大光军队退回中原,依靠坚城抵御凶狄铁骑,那将是一块非常难啃的骨头。
“郦县方向有什么动静?”呼延止转身询问身旁的一位将军。
“回汗王,昨晚郦县方向的大光军大规模出动,天亮时便退了回去,至今没有任何动静。”
呼延止转头看向骆先生,骆先生摇了摇头道:“昨晚郦县方向出动的应该是疑兵,如果不出我意料的话,此时郦城已经空无一人。”
呼延止闻言冷道:“立刻传令斥候靠近郦城查看,同时命令狼骑前锋营向郦县靠拢。”
“是!”凶狄将领领命快步的退去。
呼延止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但他心里很清楚骆先生所说可能十有**是真的。十多万凶狄大军在朔州城整整钓了两个月的鱼,此时鱼跑了,鱼饵也丢了。呼延止开始后悔对赫连族的惩罚太轻。
骆先生看出了呼延止的忧虑和愤怒,拱手拜倒:“汗王无需多虑,大光这块鱼塘已经太过浑浊,杨禄这条大鱼想要重新入海,恐怕没那么简单。”
呼延止双眼一亮,问道:“先生此话何意?”
骆先生笑道:“汗王您忘了我们在大光种下的种子吗?此时当是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呼延止下颚一抬,瞳孔瞪大了几分,忽的笑道:“本王糊涂!哈哈,本王糊涂!”
“传本王命令,朔州所有军队立刻集结,午后出发,兵进云州,所有斥候全部散出去。给我摸清楚杨禄大军的位置,
命令云定交界处的右平王哥都安部,立刻往大光腹地穿插,务必要找到杨禄的大军并且死死的给我咬住他!”
呼延止一口气下达了几通命令,最后轻轻的吐了口气。
“先生,你觉得昨晚逃跑的北军和那些黑甲军去哪儿了?”呼延止忽的皱着眉头凝道,这只残军虽然人数不多,但必须将其找出来全部杀掉,以雪昨夜之耻。
由于风沙太大,当呼延止带着大军到来时,大地早已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杨易大军的去向顿时就成了谜。
骆先生转身看向一望无际的草原戈壁,凝道:“为了绕开我们的大军,他们很可能遁入了北方草原之中。”
呼延止皱着眉头面目冷峻,十一年前那场大战,北军反向突入草原血洗凶狄狼穴,如今这支大光军队又消失在茫茫戈壁当中,难道又想要重蹈覆辙?
呼延止冷笑了一声,冰冷传令道:“哼...命令草原各留守部族加强防范,一旦发现这支大光军队,立刻全力将其围剿歼灭!”
十一年前陆煊奇兵突袭,让凶狄措手不及。呼延止不是傻子,这一次早已有了防范,如果这支大光军队敢窜进茫茫草原,那里就将是他们永远长眠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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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隔壁上狂奔了一昼夜的杨易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坟墓,此时的杨易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快散架了。离朔州越远就越是安全所有人都明白,因此哪怕是伤口疼痛的伤兵依然在马上面咬牙坚持着,为了不让自己从马上下来,只能有绳子将自己捆绑在马背上。
这一天里,不断有伤兵死掉。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时间处理伤势,还要在烈日下使命奔逃,能不能活下来只有看老天的意思。
每当有人死去,同伴便会在道旁快速的挖出一个沙坑,然后将尸体放在里面,掩埋过后再在沙堆上放上几块石头,这就算是一道坟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