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年关到了,这是杨易来到大光以后走过的第六个年头。
以前过年,杨易都是和母亲一起,为了让母亲开心,每一年他都会穿上母亲给他缝制的新装,然后给母亲说单口相声,唱《难忘今宵》,总会想着方的去逗乐母亲。
然而只一年时间,却又是恍如隔世。
看着喜气渐浓的整个成州成,杨易决定在苏府办上一个小型的春节联欢晚会,一来可以让病中的外公高兴一下,而来也可以去一去苏府最近的沉闷之气。
说是晚会,其实只是苏繁上下几十号人加上杨易和猴尖儿他们。为了热闹些,不得不邀请了周围交好的邻居和苏家下面的佃户,租农,没想到凑合下来竟然也有一百多号人。
正院之中点上几堆篝火,前面搭上一个戏台子,再重金请来城里的一个戏班子,一个简易的晚会场便搭建了起来。
没有设备,节目自然不可能有杨易前世所见晚会那般丰富,不过在娱乐活动极具缺乏的古代也算是非常惊艳了。
大概节目有城里说书先生来一篇精彩的太祖北伐段子,一位老匠人的二胡独奏,由杨易为铁牛和家将们排练的胸口碎大石,演军舞都是博得满堂喝彩。
就连留在苏府过年的陶盈盈也上去弹奏了一曲优美的古筝独奏,看的台下一群糙汉子直流口水,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最让杨易想不到的是,猴尖儿真的会跳猴儿戏,据猴尖儿所说,他们师门的功夫由来便是出自这出猴戏,所以门下之人都会两手。
而当杨易拿出压轴大戏,赵大叔的改编小品《卖拐》时,全场气氛达到了**。尽管杨易早就告诉铁牛答案,并且提前两天就已经排练过了,扮演范厨师的铁牛仍然还是分不清地上一个猴儿,树上骑个(七个)猴儿,到底是多少只猴儿,完完全全的本色演出笑的下面所有人都直不起腰,就连中风的苏仲斋老先生也不断的哈哈点头。
最后杨易让所有人跟着一起乱七八糟的唱了一首《难忘今宵》后,晚会便算完美结束,杨易为到场的所有人都准备了红包和糖果,每人领了一份便各自散去。
从每个离开之人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今晚。
杨易站在府苑门口目送客人们意义离去,陶盈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
“谢谢你,这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开心的年夜。”陶盈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跟杨易说这话,但她今夜确实很开心,或者与其说是开心,更多的是温馨,家的温馨。
杨易看着陶盈盈,笑道:“你以前过的很不开心吗?”
陶盈盈意外的没有介意杨易的试探,抬头看着漫天的烟火,笑道:“我的命不是太好,总是做着一些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做的事,或许,开心这种东西本来对我就是一种奢侈。”
杨易闻言怔了一下,见陶盈盈凝视夜空的眼眸子里闪烁着几分晶莹,每一束烟花爆裂都会清晰的映出那张精致的面庞。
杨易暗叫有戏,看的出来陶盈盈此时似乎动了心事,有心事的女人心理防备最弱,说不定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连忙笑道:“别担心,在我苏府自然是每个人都得开开心心的才行,待会儿到子时咱们一起出去放烟花,铁牛他们购置好多。”
陶盈盈转头看着杨易,沉凝片刻,忽然摇头笑道:“不了,我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犹豫了一下又道:“烟花虽然好看,却太过耀眼,你还是让大家都早点休息吧,夜黑风寒,没事儿就不要出去了。”
“你…”
杨易正想继续说话,忽然爬到屋顶上欣赏烟花的胡绶大声呼喊道:“公子!快看那边!!!”
杨易一惊,转身朝胡绶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成州城东侧方向天空红透透的一片,好看的甚至有些煞人。
杨易心中一凝,如此灯火辉煌的场景根本不是烟花所能照射出的光辉。
果然,胡绶惊道:“东城方向走火啦!好大的火!!!”说话间甚至有些后怕的语气。
杨易知道胡绶是个非常冷静的,不是发生不可控制的事情,绝对不会惊慌。没有多想,杨易连忙顺着梯子爬上了房顶。
来到最高处,杨易举目望去,也是被惊了好大一跳,却见东城方向烈火冲天,火苗窜上了数丈之高,那一片天空和房屋都被映红了一大片,即便是离这么远,仿佛都能感受到热浪滔天的空气。
杨易看了看苏府周围仍然不断在燃放的烟花,不禁担心道:“胡大哥,今晚你和兄弟幸苦一点,换班值守,提醒府中下人燃放炮竹时都小心些,没事儿的人就不要出去了。”想了想又补充道:“派两个兄弟去东城瞧瞧,虽然离得远,也的看看怎么回事,注意安全。”
胡绶点了点头,便下房顶去安排。
等杨易下来时,陶盈盈已然不见了踪影,猴尖儿说她已经去休息了。杨易暗道可惜,这小娘皮今晚很奇怪,本来可以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却又被她跑掉了。
这一夜整个苏府都很安详,狂欢过后,每个人都睡的非常香甜,等杨易一觉睡醒睁开眼时,外面已然天空大亮,新的一年到来了….
打开房间,清醒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杨易对着天空长长的撑了一个懒腰,新的一天,又是新的一年,又会有哪些新的人,新的事等待着自己呢?
“早安!”
不用猜杨易也知道是谁,整个苏府只有陶盈盈会用这种跟自己学的方式打招呼。
果然,杨易刚侧过头就见陶盈盈端着一碗粥向自己走来。
“嘿…盈盈姑娘早安,新年吉祥。”杨易笑道。
陶盈盈将手中的粥递给杨易,柔声道:“公子吉祥,给你准备的粥,趁热喝吧。”
杨易接过粥,有些疑惑的看着陶盈盈。
陶盈盈笑道:“怎么?怕我毒死你么?”
杨易摇了摇头,调笑道:“你现在当然不会毒死我,可是万一我喝惯了你的粥,有一天你突然想毒死我时,那我就只能授首啦。”
陶盈盈走到院中,摘下一片布满露水的牡丹花瓣,放在凑到鼻子边轻轻嗅了嗅,很是享受的闭上了眼:“放心吧,既然你都说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就不会用这一招了。”
杨易叹了口气,暗自懊悔昨晚那般好的机会竟然给错过了,陶盈盈已然又变成了那个看不透的女人,再想有机会可就难了。
二人回到屋里,杨易一碗粥还没喝完,胡绶便急匆匆的来到门口。
“公子…”胡绶正要说话,忽见陶盈盈竟然在杨易的房间里坐着,一时面色有些怪异。
杨易自然知道胡绶想到一边儿去了,也不解释,道:“什么事儿,说吧。”
胡绶正了正脸色,这才想起自己要说的事情,凝道:“公子,昨晚城东出事了!”
杨易放下粥碗,皱着眉头道:“什么事?”
“昨晚的那一场大火,城东徐家院子被焚之一矩,徐家上下一百余口全部葬身火海!”
杨易一惊,疑惑道:“死了一百多人?有那么大的火?…”
见杨易没想起来关键之处,胡绶提醒道:“是的,万福商行,徐家。”
“万福商行?!!”杨易倒吸了一口冷气。
胡绶点头道:“徐家家主徐淞和他的三个儿子,以及徐府上下一百余口人,全部丧生。”
“全是被烧死的?”
“暂时不知道,官府已经封锁了那里,不过…”胡绶抬头看了眼杨易,沉声道:“全府一百多人,没有一个活口…”
这里三人没有一个是傻子,胡绶这句话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再猛烈的大火也不可能将偌大一个府苑一百多号人全给烧死,而且昨夜着火的时间连子时都未到,绝大部分人应该都没有睡觉,还在守岁。
杨易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的转过头去看向坐在一旁的陶盈盈。
陶盈盈没有说话,微笑着丝毫不惧的与杨易直视,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杨易冷道:“你知道昨晚会出事?”
陶盈盈笑道:“公子说什么,盈盈可有些不懂。”
杨易死死的盯着陶盈盈,半响,才缓缓的站起身来,对胡绶道:“通知猴尖儿他们,我们去城东瞧瞧。”
胡绶领命离去,杨易依然盯着陶盈盈,双手支撑在桌子上,身子往前探到陶盈盈咫尺距离,冷道:“你们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
陶盈盈沉凝片刻,抬起头来看着杨易,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看着杨易的眼神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杨易微微抬了抬下颚,冷道:“人,不作就不会死。”
说完杨易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只留下陶盈盈一人坐在桌下怔怔发神,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杨易细心一些,他会发现今天陶盈盈身上的脂粉香味和昨天已经全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