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丰丹的脚已经提起了一半,被他这么一喝,略显尴尬地又收了回去,道:“咱们青冥殿跟风雨楼两家同气连枝,储兄你又何必如此见外?”
储成化淡淡地道:“北丰兄莫怪,我们这些人刀头舐血久了,习惯多留一个心眼。何况你身后的那具傀儡又不晓事理,我怕它闻到生人味道生出什么事端。”
“不碍事,不碍事。”北丰丹点头笑道,“说起来,我以前认识几位朋友,也跟你有差不多的习惯,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交朋友。”
储成化冷瞥了他一眼:“北丰兄说的可是我家少主?”
北丰丹面上浮现出淡淡的落寞,不无唏嘘地道:“我与白兄相交多年,却不知他最后竟会走上那条绝路,如今每每回忆起他的音容笑貌,都感到万分遗憾……”
“我好像听说,北丰兄当时也在京城?”
“我当时另有要事,走得匆忙,与白兄缘悭一面,想不到竟会成为一生的遗憾!”北丰丹摇着头,握紧了拳头,面上的神情可说是痛心疾首,“早知他会如此冲动,就算天上下着刀子,大火烧着房子,素儿躺在床上等我,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去阻止他!可恨!可恨啊!”
储成化冷眼观察着他的表情。这位名动江湖的「极冰玄雨」,当初可是以冷漠无情著称的,如今竟有如此生动愤慨的表演,倒也是一番奇景。
“白兄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能如此鲁莽!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呀!”北丰丹闭目昂首,看样子恨不得放声长啸。
“在下对此事也是十分遗憾的。”储成化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自从少主背叛,五煞分崩离析,一些脏活累活全都压到我们身上来了。咱们这些人啊,就没有哪个不想念少主的……你说,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何会如此失策呢?”
“可不是嘛!”北丰丹扼腕摇头不止,“白兄啊,你有何苦衷,为什么不告知一二……”
“我还有件事情想不明白。”储成化的语气一转,“当时楼主派遣到少主身边的,还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这位老前辈精通隐匿逃遁之法,然而却被人暗杀在一间小面馆里。据说他死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被打成了粉末,除了一颗眼珠之外,连残肢都没有留下。北丰兄是否知晓他被何人所杀?”
“这帮贼子的手段竟如此残忍!”北丰丹感慨了一句,还是摇头,“可惜圣城高手如云,仅人仙强者就不下八位,又有星院那么多年轻高手,想要从中找出真凶,实在不易。”
储成化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那位前辈留下来的眼珠,映出了凶手的背影,跟少主、惜花公子、还有北丰兄都是十分相似的。北丰兄觉得,那个人会是谁呢?”
北丰丹失笑道:“世间身材相似之人多如牛毛,何况是在人口数百万的京城。想要凭一个背影找到凶手,实在有些困难。”
“在下起初也是如此认为的。但楼主看过那颗眼珠之后,对我们说了一句话:凶手不是惜花公子,便是北丰兄。”储成化深深地望着他,“北丰兄怎么看?”
“这……既然连楼主都这么说,那凶手定是惜花公子无疑了。”北丰丹说着摇了摇头,“我以为他只是仗着公主殿下的宠爱不把我放在眼里,想不到他连楼主的人都敢动,实在是胆大包天!”
储成化淡然一笑:“惜花公子向来我行我素,干出这等事也不算奇怪。无奈青冥公主对他青眼有加,就算是楼主也不愿轻易动他,这事也就只好不了了之了。”
“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对他一再忍让。”北丰丹吐出一口怨气,抬头看了看壁顶的夜明珠,道,“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储兄,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储成化道:“劳烦北丰兄再往后退十步,我这就开始。”
北丰丹一边后退一边嘀咕:“储兄又何必如此见外呢……”
“在下本领低微,远远比不过那位老前辈,请北丰兄再退十步,在下方能安心。”
北丰丹摊开双手:“储兄尽管放心,打开妖界之门乃我们两家共同的愿望,我帮助储兄还来不及,又怎会对你不利呢?”
“我担心的不是现在,而是打开通道之后。”储成化淡淡地道,“如果少于三十步的距离,我没有信心能从北丰兄的「碎风」剑下逃脱。”
“唉!”北丰丹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后退去。
储成化看着他退到三十步外,才慢慢地转过头,面向前方那个幽深混沌的妖异漩涡。
他相信在打开通道之前,北丰丹不会对自己动手,因为两人在这方面的目的是一致的。但他也绝对相信,北丰丹或者说青冥殿的真正意图绝不只是扩充两界通道这么简单。当自己干完该干的事情之后,这位英杰榜首绝对十分乐意拔剑相助一刀,送自己西去拜佛。
北丰丹识趣地没有打扰他。他的心思正被另一处的激战所吸引。
在那羊角崖上,笑然亭前,剧烈冲撞的几股气息似乎要快分出胜负。
当初在旁观荧惑对阵血帝尊之时,江遥就看出了「冲锋剑」的一个弱点——八百白袍固然勇猛无畏,却独独缺了一位主心骨。童渊不至,就少了最关键的灵魂人物,军阵难成,是以惜败于血帝尊剑下。
江遥当初看得真切,也深谙冲锋剑的强弱之处。他早已蓄势待发,等到荧惑剑气降临之时,便也在同一时刻出剑。「枯木剑术」倾洒而出的光晕瞬间笼罩了大片空间,明暗交错的光影混沌苍茫,剑气穿梭于周遭漆黑漩涡之侧,如星如电,当仁不让地充当起八百虎贲的阵眼,为荧惑补上了那唯一的缺漏。
——时隔两百多年,「冲锋剑」找回了灵魂,白袍军阵重现人间,如千军同出一击,锋芒所指,摧枯拉朽,风云变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