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将地上奄奄一息的三公子像拖着一条死狗似的提在了手上,才不紧不慢地道:“在下惜花公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前辈败在我这样的无名小卒手里,是不是很不甘心?”
楚楚和曲宸瑜等人在骇异之余,心里也腹诽不止:什么叫名不见经传?您这位惜花公子的名头,对于妖界来说可能不太昭彰,但在人间却是如雷贯耳。你也就欺负人家妖圣近年来很少在人间走动吧……
身为一界之圣的钟璃,却真的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他的视线在江遥脸上停留了很久,又转到荧惑身上,最后看向最远处刚刚赶到的云蝶,勾起嘴唇露出一个邪性的微笑:“看来我闭塞得太久了,还不知道人间已经出现了如此厉害的人物!看来我跟老友的这场相会,注定是要热闹一些了!”
“热不热闹都在其次,晚辈倒觉得,你的那位老友可能并不想见你。”江遥迎着钟璃的视线,提着三公子往前走了两步,在身后拖出血淋淋的痕迹。此时他浑身也被鲜血染红,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倒是比钟璃还要邪异三分,常人见了背后嗖嗖直冒冷气。
望见这一幕的人们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看似很好相处的翩翩少年,乃是名动天下的惜花公子,一位真正的人间魔头!他手上所染的血腥,足以让江湖上大部分所谓邪魔自愧不如,更别说他甚至击杀过地藏尊者、文殊尊者两位人仙,传言枯荣天尊和阎罗门徒之死也与他有关,可谓是真正的煞星!
之前大家还被他那张看似和善的面孔所蒙骗,暗里替他捏了一把汗,如今看来,他跟对面那位天妖大圣才是真正的棋逢对手吧!人间的魔头遇上了妖界的魔头,可谓是狭路相逢,说不准鹿死谁手。自己此前还悄悄为他担心,未免有些可笑。
“会面可能会推迟一些,但不会太久。”在凝视江遥片刻之后,钟璃重新恢复了轻松的神情,“你的神通很了不起,剑法也算不错。不过光凭这些,还不足以阻拦我。”
“那么他呢?”江遥抓着三公子的右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三公子也配合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这位三公子是你的盟友吧,你不管他的死活了吗?”
钟璃的笑容显出几分讥诮:“你以为,我真会在乎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吗?”
“可是以你现在的威望,还不足以统治整个妖界吧?倘若失去了三公子这面旗帜,愿意死心塌地跟你走的妖王还剩几个呢?”
钟璃的眼瞳微微一缩。本来人妖两界相隔一座盘龙宫,除了云蝶以妖后之名从中斡旋之外,其他消息都很难互相传递。譬如对于眼前这个未及弱冠却强得超出常理的少年,他从来没有半点耳闻。他以为对方也该如此,所以才虚言恫吓,但眼下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虚实!
莫非……是云蝶?
他眼角的余光向云蝶瞥去,妖异的双眸里已夹带了些许冷意。
江遥从他刹那间的表情变化知道自己一语中的。他本来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居然猜的**不离十,当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以你的本事,放在妖界大概还算过得去,可若是想与人间群雄一较长短,未免就有些不够看了。我劝你还是躲回山里去再潜心修炼几十年,等到你的「狐假天威」至少能唬住我这个小孩子了,再出来显摆威风!”
云蝶也在这时开口赞同:“五弟,你虽然拿到了妖圣之印,修为又有精进,但你几十年深居浅出,不知道人间诸多变化。老三只跟你说了皇帝驾崩,但这几十年人间又崛起了多少强者,他没跟你说过吧?人间皇帝虽死,但御前骑士还在,你若执意发动战争,恐怕又要重蹈百年覆辙,害我族类生灵涂炭!本宫劝你最好还是率众退回祖地修生养息……”
“哈哈哈哈——”钟璃放声长笑,银发在风中乱舞,颇具枭雄霸气,“蝶儿啊蝶儿,你果然被那个姓沈的人族小辈驯服,甘愿做他的笼中之雀了!”他幽深的眼眸里满是愤懑和嘲弄之意,“身负妖后之名,却甘愿侍奉人类,为此不惜镇压同族,封锁妖界!都怪我们这么些年都对你太过宠爱忍让,导致你得寸进尺,把妖族当做了自己的私物,用来讨好那个异类!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会永远对你溺爱容忍下去呢?”他视线再向前越过云蝶的肩膀,落在她后边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脸上泛起无比复杂感慨之色,摇头叹息,“这就是你跟那人类小辈所生的女儿吧?倘若让大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真不知道他该作何感想!”
他虽然只是感叹,但气息却勾连着天地。即便不是有意针对,但云蝶云素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同时脸色陡变,云素下意识地就缩到了云蝶背后,不再露身子出来。而云蝶身旁的灵萱和温将军则同时上前一步,将云蝶拱卫在后。
钟璃看了这群人的动静,淡淡地道:“当年八位妖使个个对你敬慕如神,但看着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仍旧忠于你的还有几个?我看呐,这座盘龙宫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就让它化作历史的尘埃吧——”
云蝶脸色早已泛白,听他言语所指,更是骇然睁大了双目。她清楚钟璃的本事,要是引来天罚一击,毁掉这整座盘龙宫也就在分秒之间。这时却又听另一人出声道:
“你要是不怕惹来沈凌峰的追命一剑,尽管放手去拆就是。那边两座山头,还有东边一座山头,我都不拦你。”江遥左手拖着叶华,扬了扬右手的细剑,“我不管盘龙宫在不在,唯独这一座笑然亭,你今天别想动它!”
钟璃听了这颇为狂妄的言语,竟没有动怒,而是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感慨缅怀之色:“当年我们在这里屯兵扎营的时候,除了这座笑然亭,其他地方都是光秃秃的,没有这么多树,也没有这么多宫殿,除了营寨还是营寨。我们兄弟几个就喜欢坐在这亭子里喝酒吃肉,那时我还是八使之一,尊老臭虫为三哥,给他敬酒他却不喝,我就觉得他看不起我,差点跟他打起来……一转眼啊,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除了这座亭子,其他的都变了!”他转过头去,满脸眷恋地看着柱子上的斑斑裂纹,“当日出征之前,约好了得胜乃还,在此共谋一醉。想不到最后回到这里的,就只剩我们两个!而我……今天要毁掉的,就是这唯一熟悉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