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大师叹了口气,说道:“恩师生前遗愿,便是江湖各派,消除门户之见。惭愧,老衲痴活一百二十余岁,仍未勘破门户之别。恰逢今日,恩师创立法相宗八十周年庆典之日,老衲决定:从今而后,每月头一天,开放大慈恩寺藏经阁,但凡心诚者,非大奸大恶者,无论是不是法相宗门徒,均可入内,背诵典籍,用以修习,切记,不得抄录!”
殿中殿外,一时间,竟静到了极点,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呆愣愣地望着殿中上首的那名半截身子入体的老僧,怀疑自己听错了。纵然是如理禅师等法相宗门人,也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果然……”李晏暗叹,从适才听闻濮阳大师言语,便已有着猜测,确不出自己所料。
在他身旁,王三、张旭、永嘉玄觉等人,亦极惊讶,向殿中上首,望将过去。
濮阳大师笑容满面,续道:“开放典籍,乃恩师之愿,老衲今日方下定决心,实在汗颜,愧对恩师。也只得每月头一天,仅此而已。”
哗——
这一下,人们终于反应过来,惊呼出声,一片喧嚷嘈杂,法相宗武功,大半系玄奘法师所创,其立意高远,强大无匹,试问天下,谁不觊觎?
众人还是无法相信,这么珍贵的法门,本是濮阳大师一家之物,怎甘心述诸于世人?众人心底,却又难免怦然心动,那可是玄奘法师的武功啊!
如理禅师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
濮阳大师打断了他话头,说道:“为师心意已决,切莫多言。”向如理禅师使了一个眼色,如理禅师心领神会,虽仍难以置信,却相信师父,不会置法相宗于死地,他之一生,均为法相宗的发展壮大,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也是他的心血!
法相宗的僧众们,震撼不已,却压抑着自己,没有出声。他们尊敬濮阳大师,知其能为,法相宗的今天,离不开濮阳大师的努力,是以将满腔惊怒情绪,忍了下来,维持秩序,害怕出现caishi故。
众人是震惊,心头又有几分窃喜,法相宗门人相信濮阳大师,那么,殿中的各门派高手,却是紧锁着眉头,感觉异常棘手。
他们初时,也大吃了一惊,不敢相信,濮阳大师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竟开放大慈恩寺藏经阁,任由天下人,入内修习,那可是法相宗的秘法,玄奘法师所创,谁家得了,不藏着掖着,生怕外人知晓?
但初时的震撼过后,他们反应过来,濮阳大师此举,实乃釜底抽薪之计!
法相宗的局面,日趋艰巨,衰败之势,已然不可避免,除非……出现第二个玄奘法师,但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佛门六脉,禅宗、天台宗、净土宗、华严宗,维持其势不变,稳中求进,密宗,则锐意进取,唯有法相宗,在一步步的滑落。
目下,借着法相宗八十周年庆典之期,关注者众,将此讯息,告知世人,人尽皆知,濮阳大师,打的是一个好算盘!全面开放法相宗秘法,允许外人修习,纵然是殿中这些个大门派高手,亦然颇为心动,遑论普罗大众、江湖散修、小门小派的武者了。
那可是“天下第一人”玄奘法师的武功!
谁不窥觑?谁不想要?
没有人,胆敢夸口,说自己没有想法!
殿中的三大内景:皇室供奉公孙大娘、净土宗善导大师、华严宗贤首国师,也难免起了些许心思。
每月头一天,向天下人,开放大慈恩寺藏经阁。
这么一来,法相宗秘法,用不了多久,便可传遍天下。不夸张的说,到时候,全天下一半以上的武者,都会和法相宗,结下香火情,秉承了法相宗的一二传承。
法相宗遭遇危险,总有人舍身相助,其教义传承,岂会断绝?随着时间推移,一天天光da fa相宗传承,反而是可以预见之事。
这不是佛门诸脉,乐意看见的事。
但群情激愤,殿外人们的神情,谁都瞧在眼里,谁站出来反对,势必招致人们的厌恶、憎恨。
阻人道途,犹若杀人父母!
净土宗善导大师、华严宗贤首国师、白马寺净虚大师、天台宗万明大师、密宗金刚智、善无畏、不空三僧,互相使眼色,意味不言自明,指望哪一位,站将出来。
却是没人。
道教的高手,寥寥可数的几位朝廷官员,因濮阳大师之言,眉目微皱,但见佛门高手,默然不语,自己等人,怎肯去做这恶人?最着急的,明明是佛门其他五脉,又不是自己,那慌什么?
佛门诸高手中,唯有禅宗南派的永嘉玄觉,安然就座,不显异色,一点不着急的样子。
李晏本来惊异,转念一想,便即明白。禅宗南派,出自慧能法师门下,崇尚的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教义,修的是顿悟法,一朝顿悟,便可突飞猛进,朝为未入流之武者,中午即可至后天境,傍晚,那就是先天妙境!
简而言之,禅宗南派之法门,入门甚难,修习更难,相应的,成就却也不俗。因此,禅宗南派,门徒稀少,世间绝大部分人,入门都不可得,需是天才中的天才,方能修习。
是以,永嘉玄觉听闻濮阳大师言语,吃了一惊,而后却又淡然以对,实是门中教义法门缘故。
李晏扫视一圈,殿外的人们,大声喧嚷,话语中,总不离“秘法”、“武功”、“慈悲”等字眼,显见是震撼过后,喜不自胜,如获至宝一般。
法相宗秘法,对于李晏来说,那都是顶级法门,遑论或不入流,或后天境的普通人们了,怎能不喜?
连先天圆满的李晏,都有些喜悦呢。
“要是真能入内,借阅典籍……淬体秘法,我已自创《纯阳煅体功》,且抛之一边,但攻伐招数,我却也渴望,配合罗浮内丹法,能够创出第三式拳法,那就喜出望外。”李晏暗想,对于濮阳大师之言,他很赞同。
于自己有益,怎不赞同?哪会反对?
终于,只听华严宗的贤首国师轻咳一声,潜运真元,压下了殿内外的鼓噪声。众人安静下来,无数双火热的眼睛,凝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