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终于抬起头，长得倒是挺清秀的，不过面色蜡黄，看起来气色不好，她抬起头之后，又立刻低下头，整个人缩成一团，看起来很怯懦。

　　李大壮的娘坐不住了：

　　“今天有贵客来，大妮子，病房不能留太多人，你跟着你母亲先回去！”

　　两母女不情不愿的走了，江小夏和毛晓凤都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毛晓凤有点儿残疾，也几乎不怎么出门走动，这么大岁数还没有进过几次城，江小夏觉得挺心酸的。

　　不过哪怕已经到了新社会，这年代的女人好像都这样，一辈子在田地、孩子和灶台之间打转，她们守着家这么一点儿方寸之地，很难走出这方寸之地。

　　江小夏带着毛晓凤一块儿逛街，毛晓凤兴奋地跟什么似的，左看看右看看，一双眼睛跟看不够似的：“这个泡菜坛子好！”

　　“五毛八！”老板笑着说道：“这是景德镇来的瓷器，好着呢！就我这一家有，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今天卖五毛八，明天就得涨价了。”

　　江小夏看了看这泡菜坛子，泥胎和釉色都还不错，确实质量好，笑着说道：

　　“景德镇的一个雕花泡菜坛子才二毛二，青花图案的也才四毛五，你这个就卖五毛八分钱，也太黑了把！”

　　这个小贩子看见江小夏穿着入时宛如画报上的女郎，眼神冷峻，说话干脆，看着就不是个好惹的。

　　她一句话轻描淡写，却把行情说得清楚明白，知道是个懂行的，他加了四五倍的价格卖，当然很贵了，还好这姑娘也算有分寸，声音不大，没什么人听见，这会儿陪着笑脸说道：

　　“哎呀！你也不看看景德镇到这儿有多远，路费可贵了，瓷器这东西易碎，磕了碰了就坏了，拉到这儿来几乎碎了三分之一，这些可都是成本，看你是个姑娘家，第一次上我这儿买东西的份儿上，我给你便宜点儿，这个跑餐摊子就二毛二，这个价格我只卖给你一个人，你可不要跟人说去！”

　　普通的泡菜坛子景德镇也就一毛二，拉到这里二毛二也不算坑了，江小夏递给他二毛二，小贩子十分不甘心的收钱，却又不敢说什么。

　　江小夏拿了泡菜坛子递给毛晓凤！

　　毛晓凤嗔怪：“我还没说要买呢！”

　　“咱们家泡菜坛子该换了！”江家的泡菜坛子用了十几年了，里面已经有很多洗不掉的垢，而且还缺了一个口子，一直坚持用着，现在好不容易换了。

　　毛晓凤见江小夏付了钱，便也不再说什么，她是个自卑的人，害怕别人拿异样的眼睛看她们，抱着坛子从店铺里出来，才抱怨着说：

　　“咱们要盖房子的，现在买太多东西，到时候搬家可不方便！”毛晓凤顿了顿又说道：“东西虽然旧了，又不是不能用！当年你外婆的一口泡菜坛子用了四五十年，这个泡菜坛子是不错，但是也不能卡那件东西好就买啊！有多少钱不够糟蹋的！”

　　江小夏做梦也想搬家，她真的受够了那个棚屋子，到了下雨天就开始漏水，伸手就能够得着房顶，床上铺的是甘草，会招惹小虫子，江小夏买了一床蚊帐，天天在屋里点蚊香，每天把蚊帐关的死死地才没有蚊子。

　　屋里破破烂烂的，她比毛晓凤更想搬家，可是她不想在村里盖房子！不过现在说出来，估计毛晓凤心里不会乐意，她只是笑着说：

　　“咱们倒是不急盖房子的事儿，总得把小天他们几个的事儿料理干净了再说！那个泡菜坛子都有一股味儿了，你难道闻不出来？”

　　“是是是！那些才是大事儿！”毛晓凤笑着拍江小夏的手：“有味道？”

　　“有！”江小夏点点头，两人逛了几圈，江小夏买了糖葫芦，两人一人一串，又去巷子里吃了绿豆皮，然后去国营商店买盐。

　　盐还是只有国营商店的最好，江小夏和毛晓凤买了其他的东西，还是得进国营商店买盐，正好欧桂花在。

　　欧桂花看起来有些憔悴，没有往日的精明像，看江小夏和毛晓凤的眼神也有些复杂，不过她是个聪明人，复杂的眼神不过转瞬即逝，立刻又换了个笑脸：

　　“小夏你来啦！”

　　江小夏向来心细，这点儿不自然的表情还是被她捕捉到了，欧桂花向来笑里藏刀，江小夏看见她笑容满面的模样，就忍不住开始警惕！

　　“欧主任！我带着我妈妈进城买东西！”

　　“看看有什么想要的没？”旁边的营业员看见欧桂花亲自接待他们，非常识趣的走开了，这会儿就她们三个。

　　“我们就买点儿盐！”

　　“听说小夏赚了不少钱吧！？”欧桂花笑容满面的握住江小夏的手，十分亲切！

　　她细细的打量起江小夏，这个姑娘真是变了个大样，身上的呢子大衣只怕要二三十元，这一件衣服就当得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手上的手表比她老头子的三百元的手表还好，看来投机倒把做生意是真的赚钱啊！

　　欧桂花还真是十分眼热！

　　江小夏摇头：“都是谣传！混碗饭吃而已！”

　　“从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的，阿姨知道你是低调！你赚的钱只怕堆成了一座小山了！”欧桂花笑着说道，眼里也是探究。

　　江小夏微微笑着：“不过是小本生意，怎么能跟管着这么大的国营商店的欧主任比啊！”

　　“你那都是自己的，我这都是集体的，我每个月就拿点儿工资，混碗饭吃而已！”欧桂花摇摇头说道：

　　“就好比古时候账房先生，天天数钱，都是别人家的！”

　　国营食品商店再厉害，也是公家单位，赚的钱跟她欧桂花没什么关系，每个月不过那么点儿固定死工资而已，江小夏他们这种人赚的钱才是钱！

　　“您自谦了！”

　　江小夏微微笑着，欧桂花这么说话显然有她的意思，欧桂花自己不说，江小夏也就跟她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