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 106 章
王夫人惦记着德嫔救她,德嫔也想,毕竟父母兄弟俱在牢里,这名声又哪里好听得起来?
可是她如今自身都难保,又如何使得上力气?就连被她视为翻身之本的怀着身子的金锁,也被皇后安排住到了愉妃那里。哪怕将来金锁生了,这孩子德嫔怕是也抢不回来了,这宫里,想要抱孩子养的女人,可不止她一个。
德嫔更恨家里不争气,怎就惹下这般祸事?每每她在宫里好不容易扭转了局面,马上就会被娘家人出的事儿破坏得一干二净。
又思及史家兄弟、王子腾、硕郡王、林海俱被罚了半年到一年不等的俸禄,都是被贾府连累着丢了这般大的脸面,心中不定怎么憎恶贾府呢,再想借力怕是不行的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乾隆见她也没了好脸,斥责她“心机深沉、挑拨离间”,直接夺了她的嫔位,降为了贵人。
德嫔简直懵了,乾隆却无意跟她解释。
前段日子,乾隆无意间听到恭妃的话,知道德嫔跑去暗示她没有孩子是因为被人动了手脚,乾隆便也下手查了,可德嫔被令妃下药是好些年以前的事情了,令妃下手又隐秘,哪里还能查得出来?
乾隆原也放下了此事,直到贾家出事,德嫔便被迁怒了,以贾家的人品家风,教养出来的女儿又能好到哪儿去?所以乾隆断定德嫔是在挑拨离间,妄图使得恭妃和令妃对立互斗,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尊卑不分的案子,就在朝堂之上了结了,论说罚得也不算重,可再一想,贾家之后可还背着两门官司,一是包揽讼司,二是放利子钱,本就是重罪,偏还没了爵位官身的保障,贾家这是绝对脱不了身的了。
包揽讼司和放利子钱两案,俱在同一日在大理寺共审。
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和贾琏、王熙凤俱被带到了大堂之上。
围观之人众多,更有永琪和小燕子正装出现在大堂之上,要求旁听。
理寺卿卓惜文很是头痛地看着永琪和小燕子,想他的前任被罢官免职,可不也是沾了五阿哥的边吗?难道这次又该轮到他了?
可他也没有胆子叫永琪和小燕子离开,只得强笑着让人搬了椅子放在一旁,由得这五阿哥和五福晋去了。
可小燕子哪里是安生的?看着围观的人多,就冲着围观的人挥手。围观的人中也有那天在贾府门外看见小燕子的“英姿”的,当下便嚷嚷起来,和周围的人分享小燕子的壮举,顿时围观的人群便嘈杂起来,乱糟糟的声音此起彼伏。
“五福晋菩萨心肠……”
“……为民请命……”
“……五阿哥青天大老爷……”
小燕子听了,兴奋地脸都红了,眼神也越发的明亮,看得永琪心动不已。
卓惜文却只能苦笑,狠狠敲了好几次的惊堂木,才勉强把声音压了下去,却惹来了小燕子的不满:“你敲什么敲啊?吓到了老百姓,你担待得起吗你?”
卓惜文噎了一下,只得赔笑道:“五福晋息怒,臣这也是想着快些审案子。”这位主可比五阿哥还难缠,可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抄着家伙上来打人的,连谨贝子都被她打断过胳膊,他小小的大理寺卿,还是少招惹她为妙。
小燕子听了卓惜文的解释,倒也能够接受,在永琪的拉扯下,坐下来听审案子。
卓惜文悄悄抹了把汗,开始进入程序。
但是今日的他注定了流年不利,一件事实上并不复杂的案子,因为小燕子的参与,变得状况百出。
卓惜文早已审过贾琏和王熙凤,这包揽讼司之案,两人皆有罪责,只是暂时尚未定刑。今日之所以仍将二人提到堂上,不过是因为贾府的事情闹得大了,甚至因为五福晋的造势,已经引起民愤,卓惜文便将两案并审,也要一并定刑,安抚民心。
王夫人本就想着要把重利盘剥的罪名推到王熙凤身上,可两人当堂一对质,王熙凤在贾府早已担了一次罪名,哪里还肯担这第二次?况且她若是两罪并罚,怕是就要判了斩首了。王熙凤的利嘴是王夫人也比不过的,当下哭诉,这放利子钱的事情,她根本不曾沾手,不过迫于王夫人的淫威,当初才会把事情自己认下,且被夫家软禁多年,哪里还能插手这些事情?
这话说得确实在理,不管当年王熙凤究竟有无插手放贷之事,只如今查出来的都是和王夫人相关,王夫人实在是撇清不得。王夫人急得不行,连连朝王熙凤使眼色,王熙凤却是把脸一偏,权当没看见。她当然知道她这个好姑妈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王熙凤也不是傻的。光是这些日子以来被软禁,王夫人初时还管她一管,后来却是几乎不理会她死活,她过的日子,用暗无天日来形容也不为过。如今甚至要借着上公堂的机会才能出来,结果丈夫有了新欢,庶子也快生了,就连她的亲生女儿,看见她的眼神里,竟带了些陌生,任她王熙凤是个铁人,也是伤了心了。如今的她,对贾家那是恨之入骨,贾琏她自是不会放过,而王夫人,也休想全身而退。
王熙凤这般一推脱,贾赦、贾琏和邢夫人也接连喊起冤来,赌咒发誓说放利子钱一事与他们大房无关。一时间,大房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前所未有的统一了战线。
王熙凤被软禁多年,又比王夫人和邢夫人两个先进的大牢,这些日子熬下来,早已形容憔悴到了极点,看起来无比的可怜。邢夫人受伤没有得到好的救治,也是疼得狼狈不堪,甚至还在发烧,也是落魄无比。相比较而言,王夫人倒是三个妇人中最整齐的一个人了。
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倾向,更何况王熙凤说得也极是可信,她都被软禁了,哪里还能管得了外面的事情?
小燕子更是忍不住跳起来打抱不平,道:“你这老太婆,怎么可以把自己做的坏事推到别人头上去?她已经那么可怜了,被关起来哪里都去不了,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了!你们把她关起来,还要她背黑锅,简直是太无耻了!”
永琪也站出来声援小燕子:“小燕子说的对,一人做事一人当,把自己的罪责推到别人身上是最不可取的行为了。”
卓惜之无力地抚了抚额头,这都叫什么事情啊?
卓惜之既要审案,又要安抚情绪激动的五福晋和五阿哥,又要派人拦住大堂外围观的老百姓不让他们因为情绪激动而冲进来捣乱。
卓惜之暗中下了决心,以后见到五阿哥和五福晋,能躲的话,还是要躲得远远的才好!
有了永琪和小燕子的声援,大房四人越发诉起苦来,从这些年被二房挤到偏院住、二房把持管家权对大房处处刻薄、二房的宝玉比贾琏这个将来要袭爵的长房嫡子还要奢华体面……
为了脱罪,大房也顾不得丢脸了,怎么可怜怎么说。
直把个狭义心肠的小燕子说得恨不得去把贾政和王夫人打一顿,甚至对卓惜之咆哮道:“这位大人,你也听到了,他们大房那么可怜,还要被二房连累,你一定不能冤枉了他们才是,至于二房,这么可恶的人,一定要严惩,严惩知道吗?就是重重地处罚!”
卓惜之无奈,眼看着再审下去就要被五福晋牵着鼻子走了,他还有理说不清,没看见五阿哥瞪着眼睛看着他么?最后卓惜之只得宣布退堂,改日再审。
今日公堂之上发生的一切,自然毫无遗漏的进了乾隆的耳朵。当下便传了永琪进宫,一茶杯砸了过去,怒道:“混账,这公堂可是容得你们放肆的地方?居然还把小燕子带了去,生怕旁人不知道我们皇家的福晋是那么个不着调的样子么?朕警告你,若是明天你还把小燕子带到公堂上去,那就别想再带她回贝勒府了!”
永琪惨叫一声:“皇阿玛,您不能这么做啊!小燕子是我的命啊,没有她,儿子绝对无法独活的啊!”
乾隆怒极,甚至冲下来一脚将永琪踹翻在地,道:“既然她那么重要,就在府里好好守着她,别让她到处乱窜,看看你们这一桩桩一件件惹的事,莫非你真的要气死朕才肯安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