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原本寻常的夜晚因战事的突然变的殊不寻常了,所有臣属都被惊起紧急入朝议事。荆湅、前将军会同一众谋臣将领制定着迎敌之策,太宰则带着群臣商议迁民迁都事宜。好在这些事之前都有过打算,虽突然要着手作难免有些慌乱但还不至乱无头绪。
传令快马衔尾而行,清脆而杂乱马蹄声惊醒了定阳城沉睡的百姓,人人纷纷爬起来偷望穿梭不息的加急快马,稍有些头脑的已能猜到出大事了。
一处街角聚集了几个胆大的百姓,都是街坊邻居相熟的,大家心神不宁的小声议论着,一个少年人道:“我看是又有人谋反了估计是肃国公的余党。”
一个年长的不屑道:“胡说八道,余党?肃国公当年举事的时候不动,现在肃国公被打的自身难保了才动手,你当这些余党跟你一样蠢?这不是找死吗?”
少年虽自觉说差,却不肯认错的嘴硬道:“当初不肯共同举事或许是心意未决,现在察觉要被清算了,所以不得不拼死一搏,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你说还会出什么事?”
年长的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于反驳他的强词夺理,整了整穿的不太利落的衣襟,沉吟道:“我猜呀……,多半是顺国连同番兵要入犯了,听说草原分崩之危已除,他们与顺国狼狈为奸……”
他的话还未说完,另一个与他年纪相当的打断道:“你说小福说的不对这我赞同,可你也未见得多有见识,这一开口就漏了底,草原大定不错,可却不是和顺国狼狈为奸,而是投向了易国。”
“你也别说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开小酒肆的胖子插了口,一脸的矜持与卖弄之色。
大家都知道他消息最灵通,少年讨好的陪着笑道:“胖二叔,快说说这其二是什么吧。”
胖二叔沉吟着享受了一会大家迫切目光带来的满足,才开口道:“是这样的,番邦确实是投向了易国。”
先前那人哼道:“这不就完了,什么其一其二的,就是我说的那么回事。”
胖二叔不悦道:“你听不听?不想听我还就不说了,让你们一直糊涂着!”
另一个书生打扮的对大家摆手道:“听听听,大家先听二叔说完。”
胖二叔得意的看了一眼众人,道:“就是嘛,听句话都没耐心听全哪能有什么见识?还是人家吴公子沉得住气,这才是作学问的。”
吴公子笑着摆摆手道:“二叔快说吧,大家都等着呢。”
胖二叔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道:“番邦与易国结盟千真万确,不但如此,还有你们想不到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这还要近得多!”
那个唤作小福的少年自以为是的笑了一声,道:“不就是联姻吗,番王的妹妹嫁给了咱们以前的时军师,这事连山野村夫恐怕都知道了。”
胖二叔在他头上打了一下,道:“浑小子,你二叔我会拿这种人尽皆知的事卖弄?老实听着!”
小福挨了打也不气恼,笑嘻嘻道:“您说您说,我听着就是。”
胖二叔又清了清嗓子才道:“告诉你们吧,番王啊,他跟贺军师拜了异性兄弟了!”看到众人皆露出惊诧之色,他脸上的神情愈发的得意,“不知道吧?我还听说啊,人家那边结义和咱们这边不同,得换样东西,或是衣服或是玉佩什么的,反正是心爱之物,他们俩换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旁边一直未说话的老者道:“你这吕二,从小就爱卖弄,还说三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看你也明白不到哪去,什么衣服玉佩,番人男子结义是换刀、弓、坐马,女子结义是换帕。”
胖二叔对老者很是敬重,嘿嘿笑道:“忘了您老人家是戍过边的了,番人的习俗您老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三郎不想把话题扯远,道:“这些且不提,你说了半天还是和我说的一样啊,不就是番邦投向易国了吗?”
胖二叔白了他一眼道:“你接着听啊,我这话还没完呢,你当现在番王真的一统草原了?”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差得远的,据我听闻就有好几个部族仍在自立为王,其中最大的一个部族首领叫……叫什么什么‘都’的,我记不清了。”
“也都吧。”老者说道,虽然他戍边时也都还未当权,但他关心边关事务,这方面消息也灵通些。
“对对对,就是叫也都!他却是投靠了顺国的。”
最早开口的那个中年人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猜的靠谱了,或许真是顺国连同番兵进犯了。”
大家一时都没反驳,过了一会老者摇摇头,道:“我看未必。”
那人问道:“何以见得?”
老者吸了口气道:“我倒说不出个什么道理,只是觉得不像。”
那人敬他是尊长,不想再说什么。
这时又有两匹传令快马从街上疾驰而过,小福忍不住的向老者问道:“那您老人家猜是出了什么事?”
老者两眼望着快马驰去的方向,此时他们已消失在夜幕中,但清脆的马蹄声却清晰可闻,众人静静的等他开口。
过了一会,老者缓缓道:“你们还记得贺军师在纱山放的那把大火吗?”说完拄着拐杖朝自己家门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道:“都散了吧,大乱之际都小心些,别触了官府的霉头,深夜聚议真要被抓去了可就不值了。”
看着老者进了家门,小福挠了挠头,道:“什么意思啊?怎么没头没尾的就说了个纱山大火?”
三郎思忖道:“难道是说西屏又派骑兵来突袭定阳了?”
胖二叔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或许暗指贺军师会再来放火吧?”
提到贺军师放火,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藏贤谷前的那把大火,三郎自己给自己壮胆道:“没有的事,咱们现在与易国结盟了,贺军师怎么会来打咱们?真要是两国交恶,咱们也该能察觉些端倪,哪有说打就打的?你听到过这方面的消息?”
胖二叔摇摇头,觉得他所言不错,笑道:“这老丈比我还会卖弄,说了个半截子话就回家了,咱们也别瞎猜了,散了吧,老丈说的不错,这时节还是小心为妙,看,快马又来了。”
众人目送快马从眼前驰过,心中愈发的不安,胖二叔胆子最小,对众人拱拱手道:“告辞告辞,各位也回去安歇吧。”说完急匆匆去了。
余下几人又说了几句,终是不敢呆太久,遂各自散去。
类似这样的巷议街谈第二天一早就遍及全城,各种传闻揣测不一而足,恐慌在渐渐蔓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