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瓒听了，想了一想，就问：“安歌。你话里似乎有话。”

　　安歌就道：“没有。到底我怀了身子了，只是懒动。皇上来我这里，总是不便。”

　　玉瓒就道：“你神色有异。想来，是听说了什么。”一时，那碧云奉上茶来，玉瓒喝了一口，方与她吐露道：“我知道。你这般待我，是因我昨夜去了朝云宫。其实——我此番来，正要来与你解释的——”玉瓒说着，只紧张看着安歌的脸色。

　　“与我说什么呢？本来，灵妃就是皇上的女人。皇上想宠她，旁人自无二话。”安歌说着，幽幽也喝了口莲子茶。莲子百合茶清润甘甜，可在安歌喝来，却是索然无味。

　　“旁人？安歌，你不是旁人。昨夜我出了你这里，却是在半路遇到了灵雨。天下了雨，我便将他送入朝云宫。本来就要走的，可——”玉瓒说到此处，却又住了口。因觉当着安歌的面，述说昨夜的事，极不妥当，也不适宜。因此，他改了口，对安歌道：“安歌。那是个意外。真正我心里，对灵雨并无半分情意。”

　　玉瓒说完，见安歌脸色仍是淡淡，不免焦灼。“是吗？只是，皇上何须这样解释？若果然待灵雨有情，那岂非不是好事？真正，我的心里，是为皇上与灵妃高兴的。”安歌说着，只是别过脸去。

　　“安歌——你当真这样想？”初时，玉瓒的心里，是愧疚的。不过，此番听了灵雨这样一说，玉瓒的心里，更多的却是失落。已然都怀了他的孩子了？不想她的心里，依旧还是没他的存在。

　　“我当真这样想。有别的女人为皇上您开枝散叶，我的心里，当真高兴。”

　　玉瓒一听，已然浑身坐不住了。“安歌。你一心将我往别的女人身上推，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不后悔。哪里会后悔？多一人关心皇上，我的心里，也好分去一份责任。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云安歌。你成心要气我么？自你到了永夜，我的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你。若不这样想，早在我当燕王时，已然在府里大肆纳妾了！”

　　“是么？不过如今你是皇上了，这天下的女人，你想要多少，便可拥有多少。如今，只会比在燕王府时更遂心方便。”安歌一面说着，一面将碗中的莲子百合茶，都慢吞吞地吃进了肚中。

　　“好。其实我倒真好奇，我若有三宫六院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玉瓒说着，站了起来。

　　“皇上。我不过还是这样。”安歌听了，笃定地看着他。

　　玉瓒生气，因就大步出了甘泉宫。那碧云在帘幕外候着，见皇上出了去，便低声对安歌道：“娘娘。你何苦令人皇上不高兴？皇上若不高兴了，只管就少来甘泉宫这里了。”

　　“他心中若有我。又岂会不高兴？真正，他不过来试探我的。”

　　“试探？这是何意，奴婢竟是不懂了！”

　　安歌就道：“皇上是个骄傲的人。他所要的，不过是所有的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对他顶礼膜拜，对他俯首称臣，对他全心全意。因此，即便去了灵妃那里，可皇上还是希望我，只当做什么事都未发生！”

　　瑁儿听了，不免惊讶。

　　安歌就又道：“只可惜。无论他在这后宫，再纳多少妃子夫人，我的心里，也只是不当回事的！”安歌说着，便是一叹。

　　瑁儿听了，想了一想，点了点头，说道：“娘娘这样一说。奴婢似乎懂了。莫不是，娘娘这样淡定，倒是惹得皇上不高兴了？若娘娘吃醋摆脸子，或许皇上还好受些？”

　　安歌就道：“瑁儿。不用多想了。真正，我只想清静度日。”

　　瑁儿就笑：“奴婢果然不多想了。只要娘娘高兴就是。”

　　话说玉瓒出了甘泉宫，一径疾走，也就到了勤政殿。还未进殿，就见一个小太监到了玉瓒跟前，跪下行礼道：“回皇上。灵妃娘娘请皇上您过去用点心。”

　　玉瓒听了，就皱眉道：“告诉灵妃，朕今日忙。请她自己吃去吧。”

　　那小太监听了，想了一想，还是斗胆说道：“皇上。娘娘说了，今日请皇上吃的点心，并非宫里贡品。而是娘娘亲手做的。娘娘还说——”

　　玉瓒见小太监吞吞吐吐的，反更不悦。因问：“灵妃还说了什么？”

　　那小太监见皇上神色不耐烦，赶紧就道：“娘娘说，这红豆枣泥的马蹄酥，是皇上小时候最爱吃的。因此，娘娘早膳之后，就去了御厨房，亲自赶着做了出来。如今点心已经出笼，娘娘只一心等皇上过去品尝。”

　　玉瓒一听，倒是愣了一愣。不想这些，灵雨竟还记得！那一年，他九岁。因去母妃坟茔祭奠。半路回来，天却是刮了大风。那风阴瘆瘆的，只吹得车马不能前行。恰巧，宰相姚璟出车经城门外出去。那风虽大，可与姚璟却是顺风。姚璟见了前方停滞的是二皇子的车马，便调转马头，着意护送玉瓒回皇宫。

　　说来也怪。待姚璟调转马头后，那大风却又停了。玉瓒因心情不好，对着姚璟说，只不想先回宫去，只想去一个地方散心。

　　姚璟听了，就毛遂自荐，说他自家的宅院虽处于喧闹之中，但大抵上还清静幽雅。玉瓒听了，也就点头。姚璟遂同了玉瓒，辗转去了姚府。

　　也就是在姚府，玉瓒在姚府花园散步，无意之中救下了因摘花落水的灵雨。姚璟的夫人，彼时还在世。听说二皇子殿下来了，就在厨房里做了好些精致可口的小点心，用盘子摆放了，送去了招待玉瓒用餐的正厅。

　　美食虽多，但玉瓒独爱一种红豆枣泥馅的马蹄酥。姚璟的夫人心细，在玉瓒回宫时，又送了他许多马蹄酥。这一切，都被当时才四岁的灵雨看在眼中，从此也就记下了。

　　当然，后来玉瓒也在宫里吃过御膳房特制的马蹄酥。但总觉得缺了姚夫人烹制的那般味道。现在，玉瓒听了这太监一说，不禁幽幽想起了旧事。

　　今早匆匆从朝云宫出来，有些紧要之言，他却还没来得及与灵雨细说。也罢。这个点心小宴，不如他就去会了吧。

　　“告诉灵妃。朕用过了午膳就过去。“玉瓒想着自己案几上那堆积如山的折子，到底还是不能放下心。在安歌那里，呆了小半日，荒废了些许时辰，到底要趁中午用膳的时候，补回来。

　　那朝云宫的小太监一听皇上允诺，心里不禁惊喜。因又跪下磕头道：“是！奴才这就转告灵妃娘娘去。”说完了这话，这小太监退下后，就一溜烟走了。

　　那厢。灵雨正同了碧云诸人，将那些点心，都一一摆在了寝宫偏殿的小桌上，且用晚盖子盖好了。

　　碧云就问：“主子。皇上到底会不会过来？”

　　灵雨听了，就道：“打铁须趁热。若时间长了，皇上心里便又忘了我了。所以，我宁愿乏着身子，将这些点心，赶着做了出来。”

　　碧云听了，就叹：“主子待皇上的心，果然昭如日月。早上皇上离了去，主子累个什么似的，也去甘泉宫借来了‘不求人’。这会子，就又这样地忙碌起来。想皇上知道了，心里必然感动的。”

　　灵雨听了，就命几个宫女过来，将她搀扶着坐下，又叫一个小宫女拿着‘不求人’，继续给她捶腿。方慢慢同碧云道：“本宫与皇上，到底行了夫妻之实了。本宫思怔，想皇上待我，总会和以前不一样。因此，本宫着意要皇上知道，本宫的心里，是实实在在有他的。”

　　碧云听了，就笑：“主子说的是！这人心可不都是肉长的么？想皇上也不例外！奴婢想，这来日方长的，皇上总会知道——”

　　灵雨听了，便幽幽笑道：“但愿如此吧。不过，今天本宫亲手制作的红豆枣泥马蹄酥，的确有本宫娘亲的味道。想皇上品尝了，一定龙颜大悦。”

　　一语刚了，就见那出去传话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走了来。灵雨见了，就紧张问：“皇上怎么说？”

　　那小太监就笑着回道：“主子。皇上说待用过了午膳，就到主子这里来用些点心。”

　　灵雨一听，果然就面露微笑。因觉身子也不困乏了。她一下从榻旁站了起来，看了下寝宫四处，因吩咐碧云道：“那墙上挂的那幅图不好看，太素净了。你赶紧去换副别的。那案几上的一个墨玉斗，也陈旧了，也要撤下。那花瓶里新插的梅花，也有些蔫了。还是要换新鲜的好。”

　　那灵雨口里一径说，底下的宫女们手脚就不停地忙着团团转。碧云有些扛不住，因问灵雨：“主子！究竟这里，每日都干净无尘的。若重新打扫了，也扫不出什么灰尘的。莫如——”

　　灵雨听了，就喝道：“你懂什么？究竟本宫这里，要与中宫不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