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灵雨听了,就淡淡一笑,口道:“哦,妹妹是这样想的。”
安歌就道:“我果然就是这番想的。”
姚灵雨就又笑:“但愿我是多想了。”
安歌就又道:“姐姐当然是多想了。说到底,我只不过是燕王殿下的表妹。姐姐若进了宫了,想王爷定然会与姐姐一个更豪华浩大的宫殿!”
灵雨听了,眼睛却是黯然了一下,因就怅惘看着远处。她苦笑了下,方对安歌道:“是呀。我和燕王殿下还有一桩婚约。但愿殿下他未曾忘记。”
“如何会忘记?想燕王起兵能有这番顺遂,姐姐的父亲才其中自是出了好大的力。我表哥是重情重义之人,当不会忘了姐姐的。”安歌不想使灵雨疑心。
“是吗?对此,我却并不那么自信。我知道,燕王殿下待我也并没有那般的情义。”姚灵雨说着,目光更是低沉。
“怎么会?想燕王殿下得了天下了,姐姐必然就是他的皇后。”安歌试图安慰。但话刚说完,心里就觉出几分心虚。她是记得玉瓒的话的:若得天下,以她为后,以灵雨为贵妃。一念至此,安歌只觉自己说了谎话。
“皇后?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无可能。这桩婚约,燕王殿下至始至终都不愿意。这些,不过是我爹爹半蛊惑半要挟得来的。来路不正,想以后就会失去。何况,燕王不是一般的男子,与婚姻上哪里会受人控制?”灵雨说着,站起身来。伸手往轩外一棵桂树上摘去,却是折下一枝桂蕊。她将桂蕊放在鼻间闻了一闻,方对安歌叹道:“这桂花真香。但每年也只绽放一次,且还在八月的天气。一年到头,这花都是寂寞的。”
安歌就笑:“我却不这样认为。虽然一年只开一次,但终是有个念想。既有了念想,有了盼头,等待数月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八月桂花一旦开绽,便是香飘万里的。一年之中能得人这样惦念,也算是没了遗憾了。”
灵雨听了,心里却是一动,这心情也就好了一些。因对安歌笑道:“你是这样看的。我从前却是没有想到。”
“难道不是么?这花有开,便就有落。年年如此,岁岁如此。不然,见了这花开花谢的,岂不要日日伤春悲秋?”安歌平静道。
灵雨听了,默了一会。方对安歌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样一想,果然人就乐观开朗许多。”
安歌听了,就苦笑了一下,心里却是一叹。姚灵雨并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想熙宁国破之后,她流落永夜,先后没与燕王府和太子东宫。她的内心,不知经历了多少的煎熬和反刍?可不管怎样艰难,她从未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为了誓言,为了熙宁复国,她必须活下去。
“姐姐还有什么事吗?若无事,妹妹想回去了。”
“这么快就要走?这个下午,我只想和你好生叙话。”
“来日方长。倒也不急于一时。想姐姐若被诰封了入了宫了,咱们可是有机会盘桓。”安歌朝她一笑。
灵雨听了,就对着安歌叹道:“姐姐有一事需求妹妹。”
安歌就问:“何事?姐姐但凡开口,何须提及‘求’字?岂不生分?”
灵雨就道:“好。素日我在家中,闲来无事,便就用金银线并五彩的丝线,编织了一个如意穗子。我且将这穗子交与你,你与我送与燕王殿下就是。”
安歌听了,就问:“穗子?系在哪处的?”
灵雨就道:“系在笛子孔边的。有一日,我听我爹爹提起过,说燕王殿下极擅吹笛,说他得了一个品相极好的玉笛。我听了,心里就记下了。因想着那笛子虽然好,但若得穗子系上了,岂不是锦上添花?因就在家里取来金银线,忙忙地打了起来。好在,终于给我赶出来了。”
安歌听了,不免就叹:“我却不知燕王擅长吹笛。”
那灵雨听了,就笑:“王爷的才能多着呢。这些,都是我着人一一打听得来的。王爷原是低调之人。”
安歌就道:“我只听他说与琴棋书画他不怎么通的。也从来没有听过他吹笛。他说,和太子比起,诗词歌赋诸方面都不及太子。”
灵雨听了,心里忽然一喜。如此说来,玉瓒也不是那么在乎安歌,不然,安歌该熟悉他的喜好。因就笑道:“那是他谦虚。燕王殿下,既有城府。他是永夜出了名的文韬武略。太子玉瑾,实不及燕王。燕王取代太子,不过是早晚之事。”
“燕王果然是城府之人。现在他已然取代了太子了。”安歌说罢,方又深深一叹,与灵雨道:“我以琴女身份入东宫也有数月时间。太子温厚,并不嗜好权势。但想燕王这般,太子心里必然抑郁。此番他被软禁在了东宫,我却得不到机会见他,心里也难免担心。”
灵雨听了,心里一动,眼睛就眨了一眨。因问安歌:“不错。你和太子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你与燕王殿下既是表兄妹之情,那么你心里待太子可有意?”
安歌看着灵雨的熠熠眼神,想了一想,遂小心翼翼道:“我入东宫,身份也低微。我去太子书房,不过就是奏琴。哪里就想到这些?”因就淡淡一笑。
灵雨却是来了精神,又问安歌:“虽如此,但外人看来,太子待你难免有意。况前一阵子,东宫四处也传出了那般的歌谣。若一点踪迹也无,那些歌谣从何传来?可见——”灵雨还要往下细说。
安歌就打断道:“那些,不过是谣言。太子殿下乃正人君子。”
灵雨听了,也就移了话题道:“也罢。我也不好多问你。不过,燕王既得了大权,太子便总是要退位。不过,若他一如既往地淡泊下去,与燕王无半点威胁的话。以后,总会与他一个闲散的爵位。”
安歌听了,虽心里翻滚,但面上还是淡然道:“这些,就不是我能议的事了。”
灵雨听了,便对着安歌道:“你且等一等。我这里去取穗子。”
安歌便点了点头。稍时,灵雨果然就又过了来。因将手里的穗子与安歌瞧了一瞧,方与她道:“就是这个。你看看怎样?若能入了你的眼,想必燕王殿下见了,心里也定然喜欢。”
安歌便接住了一瞧,但见五彩的如意穗子,猛一眼瞧去,只如绚烂的凤凰。“这穗子编的果然好看。我这里已然爱不释手了。”安歌叹道。
“果然很好看么?”见安歌赞叹,灵雨不免也得了意。
“果然好看。想殿下见了,定然爱如至宝。”
“是吗?究竟还要得妹妹吉言。想云妃的家人如今就只剩了妹妹一人,殿下的心里,必然看重妹妹。若妹妹与姐姐说些好话,想殿下的心里,待我也就有几分好感了。”灵雨却又幽幽道。
“姐姐放心。妹妹定然好生传达姐姐的心意。”安歌说着,心里也更是一叹。不想灵雨待玉瓒果然情深。
她收了穗子,藏入袖中。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安歌方告辞回宫。
她刚走到宫门口,迎面就撞上一人。定睛一看,却是墨菊嬷嬷。
“云姑娘。我等你好久了。听说你出去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墨菊还是如常一样,与安歌一笑。
“嬷嬷有事找我么?”安歌只想早些将穗子送与了玉瓒。
“姑娘,太后想见一见你。”
“太后想见我?”
“不错。太后搬去了长乐宫。因心里抑郁,茶饭不思。因听说姑娘在宫里,遂遣了我过来找姑娘。太后想与姑娘叙一叙话。”
“既是太后想见我,安歌如何能不去?”
“好。那咱们这就过去。”墨菊一径说,一径却握住了安歌的手,将她待了往长乐宫去。
长乐宫也是永夜皇宫五大宫殿之一。与寿康宫的宁静安逸不同,长乐宫各处的布置却是阔大开朗。刚入宫门,安歌就见到遍栽的蓊蓊郁郁的高大松柏。入宫门,穿过一个影壁,度影壁,过长廊,越过一个小花园,就到了长乐宫太后所居的寝宫了。
墨菊嬷嬷将安歌带了门前,掀开了帘子,对着里头轻声道:“太后,云姑娘到了!”
“请她进来吧。”太后恹恹的声音即刻传来。
墨菊就对安歌低低道:“姑娘进去吧。太后烦心皇位更替一事,姑娘进去了,务必不要与太后提及此事。姑娘若是与太后说些诗词歌赋,谈些民间轶事,聊些因果报应的世情,太后听了,心情或许会好一些。”墨菊善意提醒。
安歌就道:“嬷嬷,我知道了。”
安歌进了去,墨菊就将帘子打下,却是不跟了进去,只在外头候着。
寝宫之内,不过就太后和安歌二人。宫室明亮,一展海棠穿凤的屏风即时映入眼帘。屏风左侧,安歌看见太后歪坐在一张明黄色的床榻上,正拿眼深深看着她。
安歌行了礼。太后就道:“坐下吧。”因就指了一指一旁的湘妃绣墩。
安歌见了,迟疑了一下,也就挨边坐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