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句容与赫连亦痕一战,其实极富针对性的,一上来,便以秘法近身,不给后者全力施展的机会,让其左支右绌,陷入完全的被动,最终落败。
这一次,句容显然是要故技重施,靠尸傀的数量冲破赫连亦痕的飞剑,近身相搏。当然,相比于十四年前,更加的高明,毕竟不用自己亲临险境,只在远处以箫声控制尸傀,已经算是置身于不败之地了。
再说赫连亦痕,显然也从十四年前的失败中总结出了经验,不再拘泥于遁剑宫的执著,竟运用起剑气。
只不过,在剑气的运用上,赫连亦痕又是另辟蹊径,颇让人眼前一亮。
不错,那枚被赫连亦痕信手拈来的半透明绣花针,确实是剑气凝聚所化,只不过却不像最常见的剑气运用。
剑气,本质上还是剑风,只是形态上更加的高级。
剑刃斩破虚空,总会带起空气的波动,也就形成了风,而这缕风在真元的加持下,便拥有了锋锐,斩钉截铁,不在话下,也就成了剑气。
当然,这只是本质,在具体的表现上,根据功法的不同,又衍生出不同的形态,甚至有些只靠真元震荡剑身,不需挥舞,便能凝聚出大片近乎实质剑气的。
只不过,不论形态如何变化,剑气大多一往无前,追求的是人未到,剑先至,剑未到,气先至。
而赫连亦痕此时对剑气的运用,却是大相径庭。
其飞剑迅疾、锋锐,善于远攻,即便是现在被动防御,更多的也是游曳于尸傀之中,以攻待守,截击其前进的步伐,即便能凝聚起剑气,也绝无可能布置到赫连亦痕触手可及处。
这就显得分外奇怪了,理论上,剑气不可能存在于赫连亦痕的周身,但现实中,却被其信手拈来,以风信然的阅历,也是想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忍不住赞叹有声。
这赫连亦痕不愧能列位七剑,天赋、悟性之高,当真让人羡慕,竟是一反剑气使用的常态,反其道而行之。
剑气依旧由飞剑产生,但却不再是一往无前,而是以特殊的法门滞留,并予以隐藏,剑过留痕,进而编织出一张无形的剑气网络,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如何办到的,其原因倒是跟遁剑宫的修行理念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遁剑宫的飞剑,速度太快,快到,剑气仆一凝聚,便落入后尘,失去了飞剑的引导,自然就没有了前行的势头。
如此想来,这手“剑过留痕”的剑气运用之法,还真不是其他分宫能够学得来的。
至于,那隐匿于赫连亦痕周身的无形剑气,想必便是这种滞留的剑气被其以秘法引来,提前布置于了身前,于紧急关头,信手拈来,一击必中,刺入了那尸傀的印堂。
尸傀虽已算不得是人,不惧生死、不畏疼痛,身体更是被炼制的坚若磐石,但依旧要靠脑袋支配全身,并接收箫声。
作为神经中枢,一旦脑袋受到重创,即便不死,也会造成行动的迟滞乃至混乱。
而其坚硬的体魄,虽不惧刀剑,但对针眼这一类尖锐的器物,防御上
却要差上许多,所以,那尸傀印堂轻易间就被绣花针模样的剑气刺入,直入脑髓。
也是误打误撞,这一针下去,巧之又巧,恰恰阻断了尸傀的听觉神经,阻断了箫音的操控,一时间,便如同木头人般呆立当场。
只可惜,赫连亦痕想要彻底的超度了这个尸傀,却是有心无力。
只见,又有两名尸傀突进到了身前,张牙舞爪,一副欲将赫连亦痕撕碎的架势。
赫连亦痕不敢怠慢,先是飞快瞥了眼全局,短短的时间里,十三具尸傀,除去被他以剑气相击,失去反抗之力的尸傀外,更有三个尸傀再冲锋中,承受不住飞剑的锋锐,被斩断了四肢,倒在了地上,虽没死,却也没了危险。
剩下的九具傀儡,两个已经突破到了身前,另外的七具冲破囹圄也只在旦夕。
不能等下去了。
赫连亦痕不自觉地瞥了眼远处的句容,后者竟是闭上了眼睛,似乎沉溺于箫音之中。
收网。
赫连亦痕左手猛得握拳,全身真元陡然外放,涟漪般直辐射出数丈。
下一刻,一条条闪着寒光的丝线便显露了出来,结成蛛网,若是足够仔细的话,不难发现,这些丝线全是飞剑之前飞过的轨迹。
剑过留痕,抖落一路的剑气,剑气无形无色,更因为太过细微,而近乎不存在,可一待吸收到赫连亦痕外放的真元,便化虚为实,成了真正的杀人利器。
飞剑结网,无形之中,已在赫连亦痕周边连成了一片,更是将余下的九具尸傀完全的束缚,不少被缠上丝线的尸傀,更是被勒进了血肉之中,血痕道道,分外骇人。
呜~
箫音戛然而止,九具尸傀全部僵立,不再动作。
句容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被剑网以及尸傀包围的赫连亦痕。
“很不错的剑术!”句容由衷赞叹道,“看来,十四年前的那一战,倒是让你成长的更快了。”
“知耻而后勇,十四年前,我就说过,总有一日,会从你身上讨回那份耻辱。”赫连亦痕对句容的平静,并不意外。
句容操控尸傀的本领,或许不俗,但还不足以战胜自己手中的剑。
而且赫连亦痕更相信,十四年后的今天,句容也绝对不止这点手段。
“呵。”句容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低头看向悬于腰间的长剑,却不急着出鞘,“遁剑宫的快剑,十四年前,我便见识了。只是磨剑宫的剑,你可曾见过?”
“十四年前同样受教了。”赫连亦痕不甘示弱道。
“不,你错了。”句容却是摇头,“遁剑宫,一个遁字便道尽了一切,但你可曾真的了解磨剑宫的真意么?”
“嗯?”赫连亦痕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的从未认真想过。
当然,这并非是他轻敌或者不以为然,而是磨剑宫的真意实在太过难以捉摸了。
稷剑学宫,之所以会一分为九,便是对创派祖师留下的《按剑集》的领悟,各有不同,且谁也说服不了谁,慢慢的就发展并完善出不同的路数。
其他八宫,各有特色,遁剑宫追求唯快不破;匣剑宫则善于藏剑,轻易不出鞘,出鞘必见血,追求的同样是快,却是出剑之快;服剑宫重意不重招,此意乃心意,是剑不离身的态度如此种种。
反观磨剑宫,所追求的却是最是笼统,说是十年磨一剑,但磨的是什么剑,快剑、杀剑还是什么?
别说宫外之人,便是宫里的门人弟子,能弄清楚的都不多。
可有一点,但凡领悟了那一个“磨”字的门人弟子,无一不是难缠的高手,对赫连亦痕而言,很不幸,句容就是这样的存在。
磨剑宫,重在磨,不假,但更为重要的是……十年。
磨剑,则利,一个磨字,道尽了宫门弟子对自身剑术的打磨,精益求精。而十年呢?
“十年,是为变。换言之,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魔剑宫弟子,就必须能够跨越每十年的一道坎,而这道坎,具是变。所谓变,是在十年前的基础上变得更强,更是总结十年得失,取长补短,随时更改剑道,以更加的契合自身。
倒了最后,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存在,有着独有的特色,甚至对《按剑集》也有了独特的领悟,推陈出新。”
句容不疾不徐的解释着。
“看来你还是不太懂,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十四年前,正是我等十余人十年磨一剑的期限所在。为了能更加清晰日后打磨的方向,最好的办法就是问剑,向谁问剑呢,自然是你们这些各宫最卓越的弟子了,而我就选了你。”
说到这,句容一手握箫,另一手终于抚上了腰间的长剑,只是轻抹,长剑便激昂着自动出鞘,飞上半空,速度之快,竟是留下了一路残影。
有了句容之前的那番长篇大论,再看起飞剑的速度,在场中人,便是再如何愚钝,也都恍然大悟。
磨剑,十年求变。
十四年前,那十几场不公开的比斗,根本就是这些磨剑宫弟子为了打磨剑术的磨刀石而已。
取长补短,十四年前的句容,善于近战,而经那一战之后,竟然……偷学了遁剑宫的真意,并融入自己的剑道之中,推陈出新,更进一步。
“哼,那就来吧。”赫连亦痕并没有畏惧。
十四年了,他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更不相信,句容会原地踏步。
双方现在比拼的是谁的进步更大,仅此而已。
而在这方面,赫连亦痕不会小瞧了句容,但对自己更有信心。
既然句容已经亮了牌,他自然也不会小气。
说话间,赫连亦痕缓缓举起了左手,并指成剑,戳在了自己脑门之上。
十四年了,为了今天,他可不只是自创了剑过留痕。
剑过留痕,固然不错,却只是补上了他的短板,却难以在实质上给予其脱胎换骨的提升,更无法给他定然胜过句容的信心。
至于今日的信心从何而来……
并指成剑,轻易的划破额头,诡异的却是并无献血流出。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