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专为那事而来,怎么到了最后又不提了?”走出意气斋,仲吕颇为不解的问向赫连亦痕以及钟子彦。
“此一时彼一时也。”赫连亦痕摇了摇头。
“说人话。”仲吕瞪眼道。
“仲师兄,你不觉得奇怪么?”却是钟子彦开口了。
“奇怪什么?”仲吕现在满脑子是回去砸锅卖铁,尽快凑足玉璧以及那十柄剑坯,以早日从陆十四的手中拿回那枚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青玉璧,心情激荡之下,哪里还有闲暇去思索其他的。
“我问你,咱们这位陆师弟为何偏偏将青玉璧卖于你,而不是柳生等人,毕竟,若只论亲疏,后者毕竟是磨剑宫的弟子,那份香火情还是要顾及的。”钟子彦反问道。
“自然是在商言商,我出价更高啊。”仲吕理所应当道。
“好吧,徐师妹手里的那枚青玉璧确实应了那句在商言商,可你还未到手的那枚呢?”钟子彦再问。
“自、自然是与我最是契合了。”仲吕虽是如此回答,可便是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拓文青玉璧确实存在契合的问题,对不同的人,起到的效果是不同的。
但同样不可否认,即便不甚契合,对实力的提升,也是极动人的。
正如钟子彦所说,他们这四人,论关系,还真的未必及得上柳生等人。
无论如何,陆十四都是磨剑宫的弟子,跟柳生等人同宗又同宫,便是看在风信然这位执习的面子上,也要多少照顾下自己人不是。
稷剑九宫,对外同气连枝,可彼此间的竞争,可是从未停止过。
说的不好听一些,陆十四今日的这番作为,对磨剑宫而言,就是实实在在的资敌,说不得事后要吃排头的。
陆十四不是傻子,如何看不清此中的因果,可他最终还是将两枚青玉璧全部卖给了仲吕,这已经不是费解,而是意味深长了。
“还有,仲师兄可还记得,陆师弟赠予第二枚青玉璧时,所提的第一个条件?”赫连亦痕将话题接了过来,更进一步道。
“入磨剑阁供奉。”仲吕隐隐已经有所猜测,脸色也渐渐的凝重起来。
“好一个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照陆师弟说法,那供奉跟他的拥趸还有何区别。只是,这未免也忒巧了些吧。”赫连亦痕摇了摇头,“虽陆十四竭力否认,但总归没给合理的解释。如此,咱们就不能不怀疑其真实的用意了。”
“你们是说……”一直在旁倾听的徐露凝都已露出恍然之色,却还不敢肯定。
“今日,我与钟师弟来此,原本确实是欲拉他进入承天剑阁。只是仲师兄你莫要忘了,承天剑阁自建立之日起,可是独独对磨剑宫隐瞒了存在的。先不说此番因由,今次我能同意跟钟师弟一起作保,招揽陆师弟,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原以为陆师弟遭遇了那场大变,前途尽弃,加上入门日短,说不得就能说动他,改旗易帜,只是……”
“事实上,早一些时候,我便亲自登门拜访过陆师弟,当时便有意跟他提上
一提,只可惜,最后还是觉得火候未倒,也就没有开口。”钟子彦补充道。
“嗯。”赫连亦痕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只是,如今看来,磨剑宫根本就没有放弃这位前途尽弃的陆师弟啊,说不定,还要用他之手,打入承天剑阁呢。”
“说白了,我与赫连师兄在听得陆师弟提出的第一个条件时,便怀疑那所谓的供奉根本就是为了试探咱们。供奉未必有假,却不可能真的只是个‘兵’。不过是以此为引,暗中所指的极有可能便是承天剑阁。”钟子彦接过了话头。
只见两人,一唱一和,倒显得心有灵犀,听的一旁的仲吕以及徐露凝冷汗连连。
“最后,我与赫连师兄之所以下定决心,冒大风险引见路师弟,正是看到了他那拓文的神通。只是咱们都知道的事情,磨剑宫的那位风执习会不知道?更诡异的是,以陆师弟现下的处境,不过是开了家铺子,何至于会引来柳生等人亲自到场祝贺,以至于让咱们探得风声,提前一步抵达,守株待兔。”最后,钟子彦这番话算是为两人的猜测做了注脚。
以上种种可疑的迹象,虽不足以证明陆十四的居心叵测,却足够引起他们的重视,对引见之事,闭口不提了。
不管磨剑阁是否知道承天剑阁的存在,也不管陆十四是不是授了他人之意,欲打入承天剑阁的内部,只要两人闭口不提,这种种的忧虑,便不攻自破。
陆十四的拓文之能,对于承天剑阁确实大有用处,可即便没有,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既然如此,为何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呢?
四人一路以心声交流,渐渐的消失于诛妖大街的尽头。
且不论双方的斗心斗力,只看结果,于双方还是满意的。
仲吕得偿所愿的得到了两枚价值连城的青玉璧,可以预见,在未来不长的时间里,其修为实力,必定会有不小的提升。
而陆十四,就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了。
或许是正应了那句老话,叫做乐极生悲。
没等陆十四品尝够富家翁的喜悦,一纸召令,便将他从蜀山城重新拉回了昆仑蜀山。
重回蜀山的陆十四,立时就成了整个稷剑学宫最忙碌的人。
先是得山长召见,交谈了整整半天光景。
山长说了很多话,有欣慰,有鼓励,自然也少不了晓以大义,最后予以劝解。
核心意思就是,稷剑学宫很看重陆十四的拓文神通,希望他能深明大义,更好用此能力帮助宗门,而不是利欲熏心的卖予外人,以涨他人声势云云。
身为弟子,陆十四除了点头允诺,还能如何?
更何况,他开意气斋本就是为了赚钱,既然如此,卖谁不是卖,区别只是收入多寡罢了。
不过卖给宗门,虽赚得少了,但却也免去了诸多的麻烦,权衡下,这门生意反而更能做的长远。
见过了山长,自然也逃不过自家的执习了。
好在,风信然倒是没说什么大道理,只是欣慰的拍了拍陆十四的肩头,然后……
“五枚青玉璧,二十枚白玉璧,不算多吧。价格方面,不会让你吃亏的。”
好吧,这就下订单了。
只是五枚青玉璧?
你当青玉璧是随便就能拓文成功的么?
只可惜,风信然显然没给陆十四讨价还价的余地,说完话,便毫不犹豫的端茶送客了。
如果说对山长以及执习的要求,陆十四不敢拒绝的话,那么对于找上门来的某个债主,就没那么客气了。
“这是三枚青玉璧,是当日买玄青剑的欠款,单师兄收好……不送。”
扔出三枚青玉璧的陆十四,毫不犹豫的将单财赶出了门外。
单财此人无利不起早,不用想也知道,今日前来,必定不是讨薪的,甚至说不得还要双手奉上巨财。
只可惜,陆十四现在连风信然交付的订单都头疼不已,哪还顾得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买家。
不用说,接下来,陆十四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闭关。
闭关,不为修行,只为拓文。
一箱箱的白玉璧搬进了陆十四在磨剑宫的洞府内,期间还夹杂了整整两箱青玉璧,皆是稷剑学宫铸造,品相上毋庸置疑。
而这些玉璧,并非是陆十四自蜀山城赚取的,而是整个稷剑学宫特意拿来给陆十四拓文的原料。
这其中,包括了磨剑宫的订单,自然也少不了其他八宫的,只是具体的数额,陆十四却是不清楚的,也不关心。
望着几乎占据了一半洞府的木箱,陆十四当真是欲哭无泪。
这要何年何月才能拓文完啊。
原本只是想给磨剑阁赚些资本,怎料,到了最后,却成了如此光景,还真是不作死不会死啊。
这一头扎下去,就是足足两个月的时光。
当陆十四跨出房门之时,整个人几乎变了个模样。
身上的衣衫,因为久未更换,脏得已经辨不清原来的色泽,甚至还散发出馊臭之气。
头发凌乱,胡须杂生,那双原本有神的眸子,也是暗淡无光,且布满了血丝,好一个憔悴可以形容,又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文质清秀。
虽然形象狼狈,不过陆十四的精神倒还算不错,回头望了眼洞府内,那凌乱的铺满了一地,不分彼此的青、白玉璧,没有成就感的激动,更多的是卸下重担的放松。
“陆师兄,你终于出来了。”耳边传来黍饭惊喜之声。
“呃?黍饭,你何时回来的?”陆十四看到端着饭盒的黍饭,不由惊愕道。
相比之下,黍饭似乎更加的惊诧。
“陆师兄,你难道忘了,这两个月的饭食都是我送进去的啊。”
“有么?”陆十四拍了拍脑袋。
他是真的没有印象。
实在是这两个月的时间,他全部的心神都扑在拓文上,以至于连吃饭、睡觉都成了无意识的条件反射,还真没在意是谁送的饭食呢。
“你来的正好,可还记得之前在蜀山城中,我许诺你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