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印堂,又称上丹田,而在修行界,更多的称其为命宫。
命宫内,阴阳双鱼随呼吸而转,不疾不徐,稳健有力。
突然,其上的黑白鱼眼出现了波纹,因为旋转,而变成了两汪旋涡,同时间,阴阳双鱼的转速也在不断加速。
离心力的不断增强,甚至将黑白鱼眼从原来的位置甩脱,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阴阳双鱼的边缘,并随之而转动起来。
此时,阴阳双鱼的转速已变得极为恐怖,以至于分不出黑白,变成了混杂的灰白色泽,至于鱼眼,更是肉眼难见了。
砰!
一声并不响亮的声音,好似什么东西碰撞在了一起。
砰、砰……
有了第一声,便会有第二声,很快就演绎出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碰撞旋律。
噗!
一口鲜血猛得自陆十四的口中喷出,竟是将手中信息终端的屏幕染红。
只见陆十四眸子凋谢般黯淡了下去,再无一丝光泽,于此同时,一星紫色光点于瞳孔的中心处闪烁,如星斗一般,虽细微,却蓬勃有力。
哐!
星点无声破碎,绽放出最后的光泽,辐射中给眸子染上了一层淡不可察的紫色。
因为过于淡薄,紫色很快消散,却让黯淡的眸子再复神彩。
“久违……了,呵呵。”略显虚弱的声音自陆十四的口中发出。
不对,声音没变,只是那从眼睛里荡漾出的神色,却是完全不同了。
这不是陆十四,而是……薛衣侯。
挥袖擦去信息终端的血色,屏幕中的“薛衣侯”依然是那副乌黑被烧焦的恐怖模样,但眼神却甚是空洞,带着迷茫。
“收吧。”薛衣侯实在不愿跟屏幕内的“自己”多做解释,淡淡开口,下一刻,手中的信息终端便化实为虚,消失不见了。
身份互换,远没有薛衣侯想的那么简单,尤其是其中的凶险,差点将他的灵魂搅碎,哪怕是现在,脑子也如同遭受了重击一般胀痛无比。
问题出在哪呢?
“果然是阴阳双鱼,而不是阴差阳错。”薛衣侯强忍着痛楚,内视命宫,立时就找到了症结所在。
原以为,陆十四命宫内藏着的是跟自己一样的阴差阳错,所以,在之前身份互换时,用的方法便是自玳墨口中得来,专门针对阴差阳错的法门。
不过,很快,就发现不对了。
在身份互换时,两人的精神出现了极大的不同步,原本水到渠成的事生生演变成了九死一生。
好在,玳墨及时发现了这种情况,急智之下,临时改变了策略,才最终助两人成功。
饶是如此,薛衣侯依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尤其是命宫内的阴阳双鱼,因过分的消耗,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来不及了。”薛衣侯暗叫一声。
一步错,步步错。
阴阳双鱼绝对不容有失。
“看来,只能将错就错了。”薛衣侯自言自语着,伸手自怀中掏出了一方精致的瓷瓶,从中倒出了一粒丹药,正是“芳华”。
仰头吞下。
芳华入口即化,一阵舒爽的清凉之后,脑袋终于摆脱了胀痛,体力更是恢复了六七成。
虽然距离巅峰还差了不少,但对此刻的薛衣侯而言,已经足够了。
做完这一切后,薛衣侯展露出不逊于陆十四的果决,大踏步间,已到了红纱帐前,伸手一撑,打开纱帐,人已经钻了进去。
“舟侧一夜听春风兮,漾起千层波。
心悲切,卿安然呼?
好逑而事无常,行卑劣,断肠!”
烈酒入喉,哭无泪。
遥望湖心时起时沉的方舟,左洛宾含住酒葫芦,仰头间,一饮而尽。
大片晶莹的琼液,自嘴角洒落,湿了衣襟,左洛宾却毫无所觉。
酒尽,葫芦立时被弃之若履,再低头,左洛宾脸上的悲色,已一扫而空,取代的是无比的阴沉以及狠戾。
为了今日,多少年来,他忍辱负重,眼见终将得偿所愿,哪怕留有瑕疵遗憾,也只能和血咽下。
“咏君,你是我的,谁也夺不走。云晔不行,陆十四更不能。”
夜正浓……夜渐去……紫气东来……天亮了。
吱呀!
方舟上的门户被自内推开,薛衣侯挺身而出,迎着朝阳,却还是忍不住扶了扶腰。
春风几度玉门关,按理,以他现在的体质,根本不会有丝毫的不妥。
可事实上,他显然高看了自己,或者说,小瞧了对手。
“十大名~器,十重天宫……果然名不虚传。”薛衣侯低声呢喃道,嘴角含着满足的笑意。
此时的他,脸色其实并不好看,苍白中还带着些许的青色,实乃纵欲过度之兆,但这一切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于是,当左洛宾踏波而来时,他的笑容就更深了,眼神中也隐晦的夹杂了些戏谑。
“左师兄。”薛衣侯学着陆十四的样子,毕恭毕敬的对左洛宾施礼。
“嗯。”左洛宾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虽极力克制,但目光依然忍不住偏移,越过薛衣侯,投向方舟上的闺阁。
可惜,房门已关,而他却没有透视之能。
“昨夜……”左洛宾失望之余,下意识的就要问些什么,但很快便惊醒,于瞬间便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含笑的盯着薛衣侯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错,身体虽虚弱了些,但关你命宫,阴阳双鱼却是更凝实了几分。
你且好好休养一日,到了今夜,为兄便助你炼化阴阳双鱼。”
“师兄大恩,十四必不敢忘。一旦事成,风里雨里,必为师兄马首是瞻。”薛衣侯急忙奉上诚意。
“嗯。”左洛宾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就在此间休息吧,但要谨记,入夜前,万万不得再接近女色,养精蓄锐。”自觉再留下来,只会平添烦恼,左洛宾决定眼不见为净,但在转身离开前,还是不忘叮嘱了一番,“为兄这便去准备炼化阴阳双鱼所需材料了。”
“恭送师兄。”
送走左洛宾,薛衣侯原本恭敬的笑容,立时多了几分冷意。
就在刚刚,左洛宾虽掩饰的极好,却未免有些矫枉过正了,笑容太过和煦,就显出了
几分假意,而正是这份虚假,出卖了他真实的心思。
说不得,今夜便是他穷图匕见之时,至于具体是何企图,却是难以预料了。
“不管你是何目的,有我在,总不会让你得逞便是,到时,这世上怕是就要多出一个典故,名曰:赔了夫人又折兵。”冷笑声中,薛衣侯转身便回了方舟闺阁。
相比于昨日,闺阁内显得有些凌乱,而正是这份凌乱,却见证了昨夜的疯狂。
包裹床榻的红纱帐如败絮般洒在地上,没了遮掩,可以清晰的看到床上的一切,而其中最为醒目的无疑是面向内、侧身酣眠的窈窕娇躯了。
大红的衣衫,不整。
柔顺的青丝,凌乱。
只这一幕,就足以坏了正常男人的坚忍意志,更何况……
“他走了。”薛衣侯轻轻的坐到床榻的边缘,忍不住偷偷瞥了佳人一眼,满心的期待与好奇。
说实话,虽与佳人春宵几度,但薛衣侯到现在,依然没看清对方的容貌。
依稀记得,那应该是个仙子般的玉人,完美无瑕,令人欲罢不能。
“哎,情劫难渡……不过,如此也好,脱去凡俗皮囊,方可成就正果。”似虚似幻的柔声细语自佳人处传出,但人却始终无动于衷。
“互惠互利的事,就不要说的这么高雅了。”薛衣侯嗤之以鼻的撇了撇嘴,“我只是很好奇,身为人师,你这般不经弟子同意便以红丸慷他人之慨,真的好么?”
“哼,身为得利者,你又有何资格质问老身?”和风化雷霆,柔情也变成了冰冷,虽别有一番味道,却多少带着尖锐,令人不喜。
“知子莫若父,身为人师,没人比老身更了解君儿的了。其性太过单纯,整日里无拘无束。
这份纯粹可助其在修行路上事半功倍,但同时也会遭遇种种劫难,此之情劫,便是其一。
若无老身引导,以君儿性子,只会被人利用,待再无价值时,就是被遗弃的下场。”也不知出于某种心理,那似虚似幻的声音,还是做出了解释。
“哎,真是可怜的女人。先是被自己的亲哥哥设计,谁知刚脱离虎口,却又入了狼窝,而且还是受倾慕者所害,这也就罢了,其幕后,竟还有恩师推波助澜…….”想到床上女子的遭遇,薛衣侯忍不住唏嘘道,并不怕因此话得罪了“对方”。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想来,日后,君儿定然会理解老身的良苦用心的。”
“嘿!”薛衣侯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哦,对了,听说你们的宗门叫瑶池?”
“瑶池上宗。”女子纠正道。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呃,怎么说呢,你们的宗主可是王母?”薛衣侯试探的问道。
“放肆,敢亵渎宗主名讳,你难道不怕死么?”女人大怒,连带着一直纹丝不动的娇躯,都气咻咻的颤抖了起来。
“王母怎么就是亵渎了?”薛衣侯不解。
“还敢说,莫非以为老身不敢杀你。”女人怒极而坐,转过身的同时,也终于让薛衣侯真真切切的见到了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