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墨需要静静,薛衣侯同样如此。
神念收回,薛衣侯返回现实。
依旧是躺在珠蚌床上,馨香沁鼻,甚至还能隐约闻到些怪异的春色。
不同于玳墨,薛衣侯所需要的安静,不是为了追寻变故的起因,这于他而言,没有意义。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最需要做的是如何去适应变故带来的影响。
总体上,在这场变故中,他似乎并没有吃亏,反而占了天大的便宜。
先是莫名其妙的抱得美人归,只这一点,不知就会招惹多少人的羡慕,现在,更是金屋藏娇,事实上将玳墨养到了“金丝笼”中。其次,绛宫异变,自成天地,让他在法易修行中,一举跨越沈炎天、咸朱天,从最初的成阳天直接进入廓皓天,虽有名无实,可总归利大于弊。最后,异变绛宫降临前世,给了他跟旧人重逢的机会。
三者相叠,若是再患得患失,就实在有些得了便宜再卖乖的矫情了。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此时的薛衣侯的境遇,说是“机缘”也是毫不为过。
不过,机缘来了,能不能彻底掌握,并将利益最大化,却是薛衣侯眼前头等的大事。
修为,努力提升修为,坐实法易境界,同时兼顾文卷、武经所学。
两大体系,三种修行,这对薛衣侯而言,绝对是偌大的考验。
具体说来,在法易修行中,又包括几点,首先是去掉法易廓皓天的“有名无实”,其次是深修之前偶得的三本曲目。
玄修中,文卷修行要求太过苛刻,且现在条件有限,倒是可以先行放下,但武经修行却迫在眉睫,其重点,便是自剑庐所得传承。
自从进入地九重,薛衣侯越发的感觉到修为的重要性,他再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更不想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掌握在他人的手中。
而现在,无疑给了他最好的时机。
昏昏沉沉的脑袋里,莫名多了些东西,经过一番提取,让薛衣侯知道了重楼不少的辛秘,其中最有用的便是地九重的结构。
地九重,重楼宗门所在,拥有数千年的底蕴,虽不问世事,却最终还是难挡大势,于千年前一夕尽毁,灾难来的太过突然,使得门中数百弟子、上万仆役连反应都来不及,便化作枯骨,独独留下了玳墨一人。
不过,基业虽毁了,但主持宗门的阵法受到的影响却是有限,也正因为如此,千年后,封神榜揭,这里却没有如其他修行宗门一般开放。
而阵法运行会有周期,每隔两年,就会产生短暂的缝隙,使得地九重与外界接触,这也是夜未央上每两年都会有小岛涌出之故。
不过,小岛虽然涌现,可若不知法门,外人也难以进入。
以往,广陵中人,不明所以,只是将此当做奇景,甚至用它举办花魁大比。直到封神榜揭,千年修行宗门纷纷出世,才掀开了其中隐藏的秘密。
一日之间,数以万计的修士各怀目的的涌入地九重,其中就包括薛衣侯。
但缝隙毕竟是缝隙,维持地九重的阵法之强,便是修行圣地,也难以在短时间里破解。待周期结束,便不出意外的消失于夜未央上,只待两年后,方会再启。
细细数来,从掉入夜未央到现在,
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距离下次开启,还剩下一年有余。
同时,依然是那阵法的缘故,使得黑蛟一战后,将所有幸存者强行分开,而真正能够进入最核心地带藏阁的,就只有薛衣侯、玳墨,以及一颗来历神秘的石头。
现如今,玳墨完成宿命,于现实中,算是消失了,至于那石头,其目的显然在阁楼,如此,也就给薛衣侯创造了一段难得的安宁。
只要解决了吃食,薛衣侯完全可以在这里宅上一年半载,努力消化机缘所得。
想到吃食,薛衣侯不禁摸遍全身,却只是找出了洞箫两只、青铜长剑一柄,除此再无他物。
“理想总是丰满,而现实却处处彰显骨感。”薛衣侯苦笑。
四处张望,这并不大的地方,极有可能是玳墨的闺房,装饰的虽富丽堂皇,可偏偏少了生活的气息。
所谓生活的气息,不怪乎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了。
没有这些东西,认薛衣侯厨艺高超,也难为无米之炊。
“看来,还是要跟它好好的谈谈啊。”薛衣侯叹息着。
人是不经念叨的,这不,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扇贝做成大门突然洞开,没等薛衣侯反应过来,一道流光闪过,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颗指甲大小的石头。
“你来了。”薛衣侯看着石头,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因为守宫朱砂的突然发作,薛衣侯在进入那黑蛟守护的山谷后,便一直浑浑噩噩甚至一度昏迷,可奇怪的是,待他因玳墨之故而苏醒后,却清晰的记起了那段时间的种种,自然也包括眼前这颗神秘的石头。
甚至于,比起其他人,他还知道的更多。
“你醒了。”石头开口,语气跟薛衣侯倒是如出一辙。
“黑鸢。”薛衣侯轻笑。
“薛家十四郎。”石头同样轻笑。
“世人总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是来还东西的么?”薛衣侯凝视着石头。
“哦,你知道了?”石头反而有些惊讶。
“知道一些。”薛衣侯点头。
自再次见到石头,薛衣侯便清晰的感觉到熟悉的气味,而那气味正是来自于黑鸢。不仅如此,此番机缘下,更是让他从这熟悉的气味中感受到了更多的熟悉,就仿佛是自己的手足、脏器。
玳墨曾说过自己是失魂之人,以前,薛衣侯并不解其意,而现在却是有所猜测了。
人有三魂七魄,但自己却不知何时,被人夺去了一些,并鬼使神差的融入了黑鸢的身上。
“想知道是何人所为么?”石头突然笑道。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洗耳恭听。”薛衣侯点头。
“让你失望了,算起来,那人于我也是有恩,既如此,自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事。”石头不无揶揄道。
“如此说来,你也不打算归还了?”薛衣侯眸子里寒光闪烁。
“不还又能如何?再者说,于你,我已经没有亏欠了。”石头笑道。
薛衣侯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在藏阁之中,这石头本可要了自己性命,却最终放弃,并言明恩怨两消。
不管是之前的黑鸢,还是现在的石头,薛衣侯都揣
摩不透其深浅,自然也就不敢真的冒然树敌,正如石头所言,他还真的无可奈何。
“既如此,阁下到访,却为哪般?”薛衣侯果断结束前一个话题。
“交易。”石头没再卖关子,直接说道。
“说来听听。”薛衣侯不置可否,事实上,即便石头不找上来,他也会主动寻过去的。
“两个方面,其一,在地九重未启之前,你我互不相犯。”石头稍作停歇。
“同意。”薛衣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其二,我需要你身上的一件东西,作为报答,自会有重礼奉上。”石头继续说道。
“细细说来,你需要什么,又能给什么?”薛衣侯并没有立即拒绝。
“邪凤之血,我要你身上一滴邪凤之血。作为报答,可传你一卷道极传承。”
道极传承?
薛衣侯怦然心动,但随即又偃旗息鼓。
道极传承确实是他所需,可邪凤之血他却拿不出,甚至在此之前,压根就没听过……咦,不对。
薛衣侯正想摇头,神情却是一滞,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一重梦境。
“虽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看你现在,体内的邪凤已浴火涅槃,只取一滴血,于你并无太大损伤。”以为薛衣侯还在迟疑,石头不禁解释道。
“你到底是谁,如何看出我体内有邪凤之血,又是如何看出浴火涅槃的?”薛衣侯没有丝毫的放松,语气中反而更见凝重。
“我的身份,你不需知道,即便告诉你,想来也没听过。如何看出你体内的邪凤之血,呵呵,你莫非忘了自己失魂之事了。自小被人种下守宫朱砂,十多年近女色却不可得的滋味,想来并不好受吧。至于现在,就更简单了,只需要闻一下,便能清晰的体会凤血的美味,实在让人垂涎若渴啊。”
听得石头的回答,薛衣侯不禁皱了下眉,对着自己一阵猛嗅,竟是真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馨香甜意。
“男子也就罢了,可若是让女子闻了,嘿嘿,怕是恨不得将你吃的连渣滓都不剩哦。”石头以男人都听得懂的龌蹉语气笑道。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同样的,凤也诞有后裔,其中就有邪凤。只因邪凤不同其他凤族,火属阴,阴阳不调,最喜做的便是采阴补阳,渐渐的其血液也就成了这世间最为猛烈的yin药,便是散发的气味,都不是常人所能抵御。
之前,你那守宫朱砂,便是一滴邪凤之血,只可惜太过虚弱,正因如此,才会无比抗拒女色,以免虚不受补,反受其害。可现在不同了,历经浴火涅槃,再无这般隐忧,嘿嘿,身为男儿,还真是让人羡慕呢。”
“你有办法遮掩这气味么?”薛衣侯却没有太多的欢喜。
虽说花开堪折直须折,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可假戏真做,且毫无节度,便是薛衣侯,也还没沦落到那般没有底限。
更何况,薛衣侯可不相信,这邪凤之血只对女人有吸引力,眼前这石头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说不得,若是不加掩饰,日后必定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自然有办法,不过……”
“成交。”薛衣侯不给石头坐地起价的机会,断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