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大树,很高,这是废话。
不仅高,而且粗,足足需要十几个人合抱才能勉强围成一圈。
四周长满了杂草灌木,将其拨开,便会惊奇的发现,那棵参天大树上竟然有门。
一道木门,上置铜锁。
伴随在薛衣侯身侧的左伯,缓缓的从袖中掏出了一把钥匙,将锁打开。
木门看似颇有些份量,在左伯的推动下,吱呀吱呀的缓缓而开。
谁能够想到,就是在这颗参天大树的内部,竟然别有洞天,单层的面积虽然不大,但在中央却设有螺旋木梯,直通上层。
树屋的存在对于外人而言,无疑是个大大的惊奇,可缇骑司所属,却表现的格外平静。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换做你,每年都要在这里度过两到三个月的时间,七八年间也不会再有什么新鲜感了。
不错,这树屋便是缇骑司往年进行丛林训练的秘密基地。一共分成了三层。下面两层为卧室,最上面一层放置的则是专用于丛林作战的武器装备以及储备的粮食。
此时此刻,树屋对于薛衣侯一干人而言,其作用就更大了,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关乎身家性命。
有了丛林作战的装备,众人在穿越忘川林时才能获得最大的保障。同时储备的粮草,虽算不得美味,却不至于让人饿死。
“马上就要天亮了,大家都休息一下吧。至于何时行动……就放在一天之后吧。”薛衣侯坐在了一堆干草之上,一番思索后,对左伯以及雷霆跟林交代道。
这三个人还有外面的右伯,无疑是队伍中最疲惫的了。
雷霆跟林需要在前探路,左、右伯则要时刻保持警惕的护在队伍的两侧,对于体力以及精力的消耗,都是极大的。
而在穿越忘川林之时,他们必须保持最为旺盛的精力。
三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久经沙场的他们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
雷霆跟林转身走上了旋梯,上到二楼休息去了。反倒是左伯,返身出了树屋后,配合右伯,将外面的人一一带进了树屋并进行安置。
三层树屋,挤进了十多个人,虽略显拥挤,但总比在外面风餐露宿强得多。
“十四郎,听说你不跟我们一起是么?”也不知是偶然,还是故意,薛之秋抱着沉睡的薛小筠,躺倒在薛衣侯的身边,突然轻声的问道。
“嗯?”薛衣侯眉毛微挑,“你听谁说的。”
“是昨天……我不小心听了你跟那位左伯的谈话。”薛之秋有些心虚道。
薛衣侯恍然,昨天他为了避开众人,才将左伯拉到远处,却没想到还是为薛之秋给发现了。
对于被偷听了谈话,薛衣侯并不着恼,只是有些苦涩。
只怕又要费下口舌了。
“十一哥,我昨天的那些话很多都只是为了应付老左,做不得数的,你别往心里去。”薛衣侯想了想,还是解释道。
昨天他可不仅仅跟左伯说了自己的打算,为了说服左伯,更是说了很多有关薛之秋等人的安排,虽没有歹意,但换位思考下,未必没有看轻了这几个兄妹的意思,就看如何理解了。
而往往少年人,似乎更容易理解错,从而造成误会。
薛飞流与薛小筠明
显跟薛之秋更加亲近,若是不能说服了他,往后还不知道会生什么乱子呢。
“十四郎,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都懂。”薛之秋却是摆了摆手,不让他再说下去,“薛家罹难,说句让你瞧不起的话,到了现在,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眼睛一闭上就噩梦连连。平日里,族里兄弟们都以你为耻,可真到了这生死攸关之际,谁能想到竟是你真正的扛起了大梁。”
薛之秋自嘲的笑了笑,满脸苦涩。
“虽然你以前经常在背地里叫我蠢秋,可我一点都不傻,只是性格使然,不善交际罢了。这一天多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正如十四郎所想的那般,父亲的背叛或许真的有他自己的理由跟借口,所谓子不言父过,父亲既然没有将上一辈的恩怨加诸在我的身上,作为子女,日后若是将其视为仇寇,就真的是大大的不孝了。”说到后来,薛之秋已经啜泣了起来。
极力压制着哽咽,似乎生怕吵醒了怀中的妹妹,可泪珠却是忍不住的往下流。
一边是宗族大义,一边是父子亲情,其心里的为难跟煎熬,未必就比薛衣侯少多少。
“哎!”薛衣侯幽幽一叹。
薛家若是没有此次变故,他或许依然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薛之秋依然做他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一夜之间,两人仿佛都长大了。
当然,薛衣侯的成长,更多的在于担当。而薛之秋,则变得深沉了。
“十四郎,你放心好了,不管你做何打算,飞流跟小筠,我都会照顾的好好的,哪怕拼得一死,也必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来日,你若归来,重建薛家,我们三个便将命卖于你。若是你没有回来……我们就此与薛氏再无关系,本本分分的做人家的弟子好了。”薛之秋的话算是让薛衣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嗯。”薛衣侯风轻云淡的点了点头,“你睡会吧。过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这一天过的格外安宁,除了饭点才会发出声响外,其他时候,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包括年幼的薛飞流、薛怜儿以及薛小筠。
可是在这份安宁之中,不知为何,薛衣侯的心情却是越发的烦躁起来。
这种烦躁对薛衣侯乃至其前世都是陌生的,仿佛冥冥之中,错过了什么,或者说有什么没有预料到。
不仅于此,烦躁作为一种本能,更代表着不安。
难道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薛衣侯努力的静下心里,默默的思索。
只可惜,今生的薛衣侯只是个懂得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至于前世顶多也就只能算是在战役战术上有些造诣,还远未到能掐会算的地步。
回想这几日的种种,薛衣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哪里出现了纰漏。
忘川林的路径不过是根据形势而临时做的应变,万万没有泄露出去的可能。而忘川林的地形对于缇骑司而言,无疑是极为有利的。
情势如此,薛衣侯实在想不出会出现何种变故。
“不管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路已经走到了这里,总不能无功而返。至于可能出现的问题,就全看临场应变以及……天意了。”薛衣侯揉了揉直欲炸裂的脑袋,果断的放
弃。
日升日落,夜幕由浅及深,再渐渐的褪去。
卯时,天将放亮,东方的晨曦被浓云遮掩,看来并非是个艳阳天。
踏着最后一丝昏暗,薛衣侯众人离开了树屋,一头扎进了茂密的忘川林中。
原始丛林自是没有路可走的,独轮车也便没有了用处,为此,薛之秋跟薛九儿就不得不承担搀扶薛衣侯跟阴的重任。
十一岁的薛飞流亦步亦趋的紧跟在身旁,至于那两个更加年幼的女童,则由薛九儿的母亲照料。
左、右伯依旧护在队伍的两侧,神经紧绷,时刻关注着四周任何有可能出现的动静。
至于雷霆跟林……哦,这里还要多说一句,值此之时,雷霆、林以及阴都已经揭下了面具。
雷霆四方的面容上,彰显坚毅,尤其是那两道浓眉,更是极为惹眼,相貌整体上倒也周正。
相比之下,同为男儿,阴就黯然失色的多了,其身材本就矮小甚至有些佝偻,长相更是有些丑陋,虽说不上尖嘴猴腮,但高高凸起的额骨、颧骨以及惨白的面容,总给人以阴鸷之感。
作为缇骑司中唯一的女人,林姿色中上,眉心处长有一颗黑痣,跟其名字相同,气质上倒是比前面两个男人沉稳的多。
雷霆跟林全副武装行在队伍的最前列,拉开了数里的距离,负责探路。
忘川林作为原始丛林,其中的危险可是不少,且不去说蛇鼠飞虫,只是一些大型的食肉野兽也并不罕见。
好在,忘川林虽然危险重重,但作为缇骑司而言,却也并不过分担心。
毕竟这么多年,经常在此训练,死在他们手中的野兽也不知道有多少了。
而但凡猎人,身上必然会凝聚起一层看不见闻不到的味道,可避走兽,除非万不得已,野兽是不会主动招惹的。
有左、右伯在两侧护卫,其中便有这个原因,靠着两人常年积累起的杀气,足够吓退绝大多数的野兽,即便有些不开眼的,不等靠近里面的老少妇孺,也能提前发现并斩杀。
可对第一次进入如此恶劣环境的薛之秋以及薛九儿而言,依然并不放心,目光环顾,树枝上垂挂的一条青蛇就足以让他们紧张万分。
“十四郎,咱们能走出这片丛林么?”身旁,薛九儿不无忐忑的轻声问道。
薛九儿虽是寒门出身,平日里也没少劳作,为薛家放牛,为自家砍柴等等,薛山也是经常光顾的。按理说,并非养尊处优,可忘川林的险恶还是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要知道,薛山之上虽并非没有野物,但经过薛家几十上百年的经营,早就将危险的野兽或杀或逐了,能够剩下的最凶悍的动物无非野猪罢了。
可野猪的威慑力又如何能跟豺狼虎豹相提并论呢?
就在这不长的一段路上,薛九儿便亲眼看见了不下十余头或潜伏或明目张胆巡唆的野狼、猎豹,其幽蓝的眸子闪着残忍的冷漠,若不是忌惮左、右伯,怕是早就冲出来大快朵颐了。
“唳!!!!”
薛衣侯正要开口安慰几句,突然一声尖锐而悠长的夜枭之声,透过密林自前方传入了耳中。
一时间,薛衣侯、阴甚至左、右伯皆是全身一震,神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