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纵观前世今生,罗宇也未见过如此强大的“生物”,还未临近,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就让人战栗不动,几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的逼近,无法动弹。
这,就是龙么?
飞舞的花草泥土,如同雨滴一般,簌簌砸落在地上,溅落一地的雾尘,而烟尘的中心,化身巨熊的罗宇挣扎着起身,低头望去,却只见以他的身体为圆心,密密麻麻延出标准的蛛网裂纹,而他小半个身子,深深陷入这临近湖畔,湿润的深泥之中,也正是这潮湿松软的泥土,才让他没有当场被这强力的碰撞而重伤,他狼狈不堪地抬头,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哪怕化身巨熊,也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力。
那笼罩在身躯之上,由急速的飞翔挥翅而形成的气流风暴,已经消散开来,露出那隐藏的深红巨兽,那传说中一般无二的龙首,却向外突出两道锋利苍白的骨刺,鲜红的鳞片如同绯红的琉璃宝石,密封烙印在那庞大的躯体之上,那向苍天展翅而敞开的猩红巨翼,挥舞拍打之间,在空气中荡漾出透明的涟漪,如此美丽优雅的巨兽,却只让人觉得更深一层的恐惧和邪恶。
盖因那双猩红的兽瞳,如蛇狡诈竖起,仅仅一眼望过去,就觉得无尽的残暴、血腥气息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如同那末日的血海,压迫得人窒息。
这头巨兽从天而降,呼啸地临在地面之上,倏然卷起的气流,如同刀削一般,齐刷刷将那地面都切割了一番,原本金花盛开、银叶密布的大地如同被犁过一番,它却优雅惬意地张开红翼,伸出修长的颈脖,清理了一下那沾染到的尘埃之后,也不理会那敢于挑衅自己的威严,而被随意拍飞的渺小怪熊,突然红眸一闪,转头望了过去,发出悠长的嘶吟,隐然透露出一抹贪婪和兴奋。
罗宇顺着这邪龙的视线望去,脸色不由一变,那视野的尽头,正是一抹娇弱的明黄,却是那刚才抱蹲哭泣的少女,她只感觉那阳光一寸一寸地黑影所覆盖,抬起头来,却见那红色的凶兽渐渐逼近,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却又无力动弹。
因为太害怕,而无法行动么?
罗宇心中陡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看着那头巨兽缓缓前进,一时之间却深陷泥泞,难以起身救援,情急之下,被熊熊的怒火支配,再次发动那德鲁伊化身的唯一技能“战斗嚎叫!”
“吼!”
狂野的咆哮在那红色邪龙的身后突然响起,在空气中震荡出道道波纹,翻卷而起无数的花草灰泥,那如有神助一般,汇聚成一道音波的咆哮,震动到那庞然的龙身之上,却被那奇异的红鳞一点点吸收,竟未造成一丝一毫的妨碍,只是刺激这反应过来的巨龙转过头来。
如同被触犯了威严的君王,见到居然有那卑贱的蝼蚁敢于反抗,它那望过来的红眸极具人性地,透露出一丝诧异、七分愤怒以及两分不似野兽的阴霾。
这头红龙见那冒犯自己的渺小熊类,却深陷泥泞无法自拔,只能徒劳地冲自己咆哮,那吼声虽狂野洪亮,挑衅十足,而其中所饱含地忧虑、惊慌、愤怒却轻易地被这头极具智慧的邪恶存在所捕捉。
罗宇不经意间,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那就是,将这头如同神话中复苏的古代红龙,当作了遵循本能野性支配的无脑猛兽!
源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这头邪龙不仅具备那超越一切凡物的龙裔巨力,更是从某种传承中,继承了诡秘深邃的精神力量!
这条龙眼眸闪过一缕玩味的异色,向后缩起那如蛇的长颈,张开那利齿密布的巨口,然后猛然以同样的形式而发出恐怖的咆哮!
那声音响彻云霄,如千把利刃刮在玻璃之上,锐细刺耳至极,偏偏又极为悠长连绵,只让人耳膜都要刺出血来,而更恐怖的是,则是这声长啸之中所滚滚而来的阴森压迫,所附带的邪恶意志,竟如同实体一般,化作黑色气流,如同燃烧的暗炎,浸入罗宇的心底,只觉得心如绞痛,眼前一片模糊,脑海中充斥着无数血腥、残暴的幻象,继而又烟消云散,渐渐清晰的视野中,却是让他目眦欲裂的景象。
那头红色的凶兽,俯视着那可口娇弱的黄衣少女,遮天蔽影之中,猛然如同捕食的毒蛇,低头倏然“刺”击而出,疾咬的刹那!
不要啊!
罗宇的眼眸立刻浮上一抹深红,疯狂地咆哮挣扎,拼尽全身的气力,想要如同那巨龙突袭之时,所做的那样挥击冲撞而去,但那该死的淤泥,却因为他那竭力的乱动而更加深深地陷入,而更致命的是,方才那巨龙刻意的长吟中,所附带的邪恶阴暗意志,更是如同冰冷的黑蛇,在他心底缠绕弥漫,贪婪地吸收他愈发痴狂的精神和体力,让他只觉得渐渐发冷的同时,熊身上隐然浮动一抹幻影,却是被黑泥覆盖的熊猫痛楚无力的呻吟,而他那兽化之后的肥壮身躯,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茂密的毛发也渐渐化为苍白枯萎。
而他却不管不顾,只是竭力望去,看着远方那揪人心肺的一幕。
而面临那血盆大口的逼近,那个原本一直哭泣发抖,蹲在地上不管不顾,只是任由那死亡逼近的小女孩,突然抬起头来,虽然泪珠淌落,却不再那般痛苦畏惧,反而流露出淡淡的解脱以及……渴望?
“妈妈,我来陪你了。”
望着那遮天蔽日一般的深渊巨口,她忍不住低声呢喃起来,被那临死的压迫,彻底激起了心中封尘的记忆,同样是如此袭来的危机的一幕。
那段封尘在心底的时光,一切的幸福还未被破坏之前的晨曦之时。
很久以前,这里还只是一片荒芜的盆地,纵然稀疏着顽强野草,有着那浅浅的湖畔,那水面却污浊不清,丑陋不堪,无人欣赏。
但却有一个女人,带着牙牙学语的女儿散步之时,来到了这里,望着那寂寥的风景,往往山的另一头那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突然有些怜悯这里的荒芜。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这里有没有花,好脏哦。”小女孩偎依在母亲怀里,不满地挥挥小手,驱赶那迎面飞来的虫豸,抱怨道。
“这个地方,”年轻的母亲却反而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微微失神,继而露出微笑来,慈爱地望着女孩,柔声说道:“这个地方,就像还未成长起来的孩子,虽然暂时没有那么突出,但这里,其实也能有自己的未来。”
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指着那肮脏的泥泞之间,所露出的浅浅金色小花,处于淤泥之中,却与阳光同色,“只要有这朵花儿在这里,坚强地绽放,就总有一天,会变得像姒儿一样美丽。”
“有多美啊?”
“很美,很美,到时候,这湖水如同天上的月亮,清澈,这地面之上,会长满各种金色的鲜花,你珍惜它,它就向你微笑,如同妈妈一样爱你。”
“就这么说定了哦!”女孩儿兴奋的声音回荡在那盆地之间,激起山间的回响,那多金花微微摇摆,似是承诺,似是祝福。
从此以后的每一天,这个女人都会呵护女儿那纯洁的梦想,来到这里,寻找能适应这个地方的花草,然后精心照料它们,如同对待女儿一般温柔对待这里的自然静谧。
而女孩也渐渐长大,陪伴着日益虚弱的母亲,来到这里,一起来打造心中的乐园。
春去冬来,时光荏苒,那一日,她们在那盆地的中心,站在一片金色的海洋之中,望着自己当年所期待的美丽。
那浑浊的湖水被一点点开拓,如同一道月牙钩弯,拥抱那中心的金色花团,而那漫山遍野,迎风而翻滚着的银色草叶,美丽绝伦,如同童话的仙境,让人着迷。
而后来,这片美丽,那份甜蜜,却被红色的阴影所撕裂覆盖,扭曲一切的美好。
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红色魔物,有着美丽优雅的外表,骨子里却透露着疯狂与残忍,贪婪地将这份自然的精粹划为自己的领地之后,将这里化作了禁地。
如往常一般,偷偷地来到这里欢度悠闲的时光的女孩儿,只是在这里欢笑着,被一直呵护长大的性子,无法理解那黑暗的恐怖,母亲浅浅微笑着,站在那边角,望着女儿的幸福。
直到那遮天蔽日的红色阴影袭来。
最后对于那个温柔的母亲的记忆,却是将自己高高地抛开,然后独自转身,娇柔的身体,咬牙冲向那红色的阴影之中的一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为何,回到了部落之中,第一眼所见到的,却是同样通红的眼睛,忍不住吓得崩溃尖叫。
那却是父亲痛苦、疚恨而布满血丝的眸子。
同一天,这个男人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还有自己的妻子,只因那被大长老称为“红魔”的大和邪神。
对于女儿突然的大哭大闹,这个男人难以忍受心中的苦楚,“啪——”的一声,挥出了那一个响亮的巴掌,人生第一次打了女儿,也是最后一次,然后父女俩拥抱在一起,痛哭流尽了一生的眼泪。
哪怕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个孤独落寂的男人,拼尽全力,付出真心,扮演着一个父亲的温柔角色,无微不至的照料,但男性厚重如山的慈爱,无法细腻地发现女儿那藏在心底的痛苦。
——是我,是我害死了妈妈,若不是我那么执意要去玩,妈妈又怎么会因为救我而死?
这条无时不刻噬咬内心的毒蛇,让她一段时光,总是恍惚出现幻觉,仿佛母亲就笑盈盈站在身边,温柔望着自己,低声倾诉着什么,直到被那个医师揭破——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时光流转,眨眼间所有的风景消逝,一切恢复到了现实之中,那无数的回忆重复归一,而这个女孩却淡然望向那临近的威胁,那眼神,不像一个怯懦的女孩,仿佛一个赴死的殉道者。
那贪婪而迅捷的龙首,还是咬了下去,却发出咔吧的清脆声音,那是牙齿未咀嚼到意料的猎物,而剧烈碰撞发出的,如同瓷器猛然碰撞发出的脆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