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位于灵境胡同,很是清净,是一座标准的三进四合院。窄院里就种着在墙外能看见的那株梅花,二人从垂花门到了正房,越往里走那奇异的香味就愈发的浓郁。这时胤禛才肯定刚刚在院外闻到的香味,绝非是那株梅花的香味。
两人对看了一眼,便往那香味最浓郁的正房走去。房门紧闭,胤禛拉着伊尔哈透门而进,然后就被屋里的摆设给吓了一跳。
屋内挂满了密宗的佛像,有的威严、愤怒,有的三面六臂;有的手持各种兵器;有的系着人头璎珞。最显眼的还是一尊欢喜佛像,伊尔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佛像,诧异的望了一眼胤禛。她以为只有修士有双修一说,原来佛教也有。胤禛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往里屋看。
伊尔哈上前了两步,顺着帘子往里屋望去,眼前的一幕让吃了一惊。
只见三个喇嘛围绕着一个男子,其中一个将一个草药包放在男子头上,并用绷带紧紧系住。然后在男子的前额擦试一番。其中一位高大力壮的喇嘛坐在男子背后,将男子的脑袋夹在他的两膝之间。这时伊尔哈和胤禛才看清楚男子的容貌,不是别人正是大阿哥,胤禵。
两人都有些诧异,没等她俩反应过来,就见另一位喇嘛打开一只金丝楠木的盒子,从里头取出一件闪闪发光的铜制钻子。再仔细一瞧,这东西虽颇似钻子,但顶端却是马蹄形的,边缘还有许多细齿。
那喇嘛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然后将它在烈焰上熏了几下,紧接着就将发红的铜器紧顶着大阿哥的脑门,开始转动把柄。屋子里极静,甚至连离得数丈远的二人都能到一阵轻微的震动。
那喇嘛渐渐用力,并轻轻摇动那铜器,好让那些细齿磨穿头骨。突然,只听得“嘎吱”一声,那铜器穿过了头骨。喇嘛立即停止钻动,他紧张地稳住那铜器,一手接过另一个喇嘛递过来的一根玉制的细条。他将这玉条插入那把铜器的马蹄形孔中,好让它向下滑落,进入刚钻开的头顶小孔里。
其间不见大阿哥有任何反应,伊尔哈心里猜想怕是刚刚那包草药的缘故。
渐渐的那奇香越发的浓郁,突然有一道耀眼的闪光出现,接着升腾起一道螺旋形的色彩和一串串白色的烟雾。这时那位喇嘛才松了一口气,小心地取出了铜器。
“恭喜郡王,今后您就可以像喇嘛一样看到人们的‘庐山真面目’,而不是他们的假象了。”
此时胤禵意识还有些模糊,并没有回话,任由那喇嘛搀扶着他走到了一旁的榻上躺下。
胤禛见事情已经结束,便拉着伊尔哈出了院子。二人一路无话的回了府。
回到正院,伊尔哈让伺候的人都到屋外候着,拉着胤禛就进了玲珑塔。
“那是大哥?”坐到碧波湖边上的亭子里,伊尔哈对着胤禛说到。
“确实是大哥。”
见胤禛并不惊讶,伊尔哈问道:“爷可是早就知道?”
胤禛之前就知道大阿哥和一个蒙古的喇嘛,叫巴汗格隆的暗地里有来往。想来刚刚三个喇嘛中就有一个是他。
“之前大哥性格大变,我曾派人查过他。”说完还颇有深意的看了伊尔哈一眼。
想到之前自己对大阿哥做的事,伊尔哈颇有些尴尬,因为手段确实不怎么光彩。
“那爷可知道他们刚刚在做什么?”
胤禛之前喜欢佛学,对密宗自然也有一些涉猎,“这应该是密宗开天眼的一种秘术。”胤禛想到刚刚诡异的一幕,心里有些奇怪,这“开天眼”的秘术除了喇嘛,是不传外人的。大阿哥是如何说服巴汗格隆,给他开天眼的。
“我怎么看着这秘术诡异得很,这开了天眼又有什么用?”她在修真界多年,修的都是‘求得真我,去伪存真’。这世间没有不死的肉身,只有永恒的法身,修真者最终所追求的不过是摆脱肉身桎梏,得证无上大道。刚刚大阿哥那样对身体近乎自残般的秘术,她还真是没见过。
胤禛想到刚刚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觉得一个孕妇实在不宜想这些,就开口对伊尔哈道:“这是密宗不外传的秘术,爷怎么会知道!况且你现在身子重,不必为这些事情费心。”
“我也不过是好奇罢了!”伊尔哈又想了会儿,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对大阿哥做的事情,突然“啊!”了一声。
胤禛被她吓了一跳,以为她不舒服呢,连忙上前问她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伊尔哈却不好意思的说道:“爷,你说大哥会不会是因为那个......所以才病急乱投医的。”
胤禛还记得梦里,大阿哥正是因用巫术镇魇太子而被皇阿玛圈禁。一时间也不明白,是不是伊尔哈对大阿哥做的事,让他接触到了喇嘛。才有了后续镇魇太子的事情。
“与你无关,你莫多想。”
“可我总觉得那秘术不对劲。”
“这天下奇事多得很,况且这是密宗不外传的秘术,你我都不知道是好是坏,既然大哥有能耐让这巴汗格隆替他开天眼,想来也是知道厉害的。”
伊尔哈越听越不对劲,胤禛这是以为自己在关心大阿哥?
“是好是坏跟我有甚关系?当初他差点害你性命,我没要了他的命就已经算仁慈了,我只是好奇这种秘术罢了。”
“好!好!好!没关系,和你没关系,不过这些都是是传言,且当不得真。”胤禛对于这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秘术,其实很不以为然。
想到刚刚那铜器刺破大阿哥头骨的画面,伊尔哈也觉得胤禛说的有几分道理,随即也不多言。
不过胤禛心里却另有想法,带着伊尔哈去二层翻腾了一圈,等伊尔哈看见胤禛手里拿着的东西时就笑了。
“彭定求的案子不是不急吗,爷拿这摩照镜何用?”
胤禛见她调侃自己,不由笑道:“这般得理不饶人,真真是个厉害的。”
原来驱动这摩照镜,竟可以原景重现。胤禛也是在刚刚看到大阿哥开天眼,才想到玲珑塔里的这件法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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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一这天,三福晋生了一个女儿,不过因为之前戒台寺的事情,这孩子出生就有不足之症。
而且在三福晋生产那天,三阿哥还呆在城南的宅子里哄着李四儿开心。要不是府里人来报,说福晋有难产的征兆,情况危急,胤祉怕是还不会回府。不过胤祉也只是等到了小格格出生,甚至连见都不曾见一面又匆匆走了。
“我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的!”刚刚生产完的董鄂氏躺在床上,苍白的面庞此刻因为愤怒而显得十分扭曲。
三福晋的嬷嬷,见自家主子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心里恨不得撕了那李四儿,“福晋,身子要紧,那种人不值得您为她伤了身子。”
“嬷嬷,我心里苦啊!”三福晋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三阿哥为了那么个下贱的东西,竟然给自己下脸子,三福晋只恨不得等自己好的就让人活刮了那李四儿,只有这样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福晋,身子要紧,您千万要保重啊!”
“嬷嬷......”三福晋还想要说什么,就见身边的大丫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给福晋请安,刚刚四福晋身边的宝珠送来了好些药材,说是四福晋吩咐的。”
董鄂氏听后心里复杂难言,沉默了半晌才淡淡的说道:“好生收起来吧!”
那丫鬟应了是,便出去了。
董鄂氏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帷幔,轻声说道:“嬷嬷,你说当初我要是……”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嬷嬷道:“福晋,这都是命啊。”
她知道董鄂氏要说什么,她的阿玛就是个宠妾灭妻的主,额娘又是个性子软弱任人拿捏的,所以才养成了董鄂氏这样要强的性子。本想着凭借出挑的容貌和家世能嫁进皇家,得了夫君的宠爱。却不曾想三阿哥比起董鄂.费扬古还更不靠谱。
她跟四福晋是一同选秀的,当初自家的主子尽管嘴里不说,但是她看得出来,对于容貌与自己相当,家世不如自己的乌拉那拉氏,她的主子还是有些自得的。更何况她后来被指给了三阿哥,比起生母不疼,养母过世的四阿哥而言,三阿哥确实要强出不少。
可是这才几年,眼看着三阿哥被那个小贱人勾的一天比一天荒唐,自家的主子想必也怕是后悔吧,后悔当年没被指给四阿哥。
可是这种话,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如何能说出口,一旦被有心人听去,可就是弥天大祸啊!所以她才出言打断了董鄂氏那没说出口的半截话。
“嬷嬷说的对,这都是命,是命啊!”董鄂氏低不可闻的声音里满含着绝望和愤恨。
这边主仆几人相顾无言,伊尔哈那里,宝珠送完东西后就到了伊尔哈屋里回话。
“你是说三哥不在府里?”
“回福晋话,奴婢也是听三阿哥府里的下人说的。”
“那么大的事,三哥居然不在府里!”伊尔哈不得不感叹,这三阿哥行事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宝珠回想起在三阿哥府里听到的闲话,不由得撇了撇嘴,“这有什么的,前些时候完颜氏生产,三爷还不是连头都没冒一个。”
“这怎么能一样,好歹三嫂是正头福晋,这嫡出的孩子总要不同些。”
“福晋可是不知道,我听三阿哥府里的下人说,三阿哥现在很少在府里,都在南城那边的宅子呆着呢。”宝琴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八卦起来。
伊尔哈看了眼宝琴,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宝琴向前走了几步,到伊尔哈身边,给她捏起肩膀来,“奴婢的老乡不是在诚郡王府里当差吗,听她们下边的人说,三阿哥一个月有大半个月呆在城南那边的宅子里,之前三福晋差点难产,伺候的人不敢私自拿主意,便派人去南城那边寻三阿哥。”
“然后呢?”伊尔哈半眯着眼睛问到。
宝琴不屑的哼了声,接着说道:“说那小厮一进那宅子都被惊着了,从窄院、正房、再到后罩房看着无一不精致,伺候的人也多,里面就住着李四儿一个人,那派头比郡王府里的三福晋都不差呢。”
伊尔哈听后,伸手拍了拍宝琴,示意她停止。可不是吗,若不是有三阿哥宠着,她一个寡妇有什么底气敢到三福晋面前耀武扬威。若不是三阿哥宠着,她一个伺候人的奴才,害的三福晋差点落了胎,怎么可能还有命继续在那华丽的大宅子里享受荣华富贵。
伊尔哈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选秀开始董鄂氏就与她作对,中间还给自己使过绊子,但知道她如今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伊尔哈却并不觉得痛快,甚至心里还觉得堵得慌。
“福晋您……”宝琴见伊尔哈情绪不高,正要开口就见伊尔哈起身一个人进了里屋。海嬷嬷狠狠的瞪了一眼宝琴,正要跟上前去伺候,就听见伊尔哈说:“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