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看着福贵的眼神，就像看着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兵马俑，觉得这家伙再拎把青铜剑，举面盾牌，站在秦始皇陵当守卫，都不用化妆。
他想发作，可是看福贵一尺厚的身板、惶急的面容，又不好说什么。他只能忿忿的道：“系好安全带，不然要罚款。”
福贵不知道什么是安全带，呆愣愣的不说话。
后面坐着的铁锹看老太太面如金纸，气息越来越微弱，急得连声催促道：“师傅，你快点开车吧……”
“不系安全带，上路扣分加罚款。”司机摆明想看笑话，借题发挥，理由充分。
“我再加一百块，你帮着他系上，行不行？”铁锹有了十万块之后，也充分发挥暴发户的气质，直接拿钱搞定。
出租车司机麻利地探身、撅屁股、伸手帮福贵系安全带。他嘴里还殷勤的道：“后面那位先生，你的安全带，我也可以帮你系。”
壮哉，毛爷爷！
出租车上路了，一路前行。不过，速度并不算快。因为这条路限速三十公里，车速只能控制在这个范围。
“师傅，你快点啊？”铁锹掐着老太太的人中，感觉老太太的呼吸已经变得气若游丝，只要一口气上不来，可能就得过去。他道：“五分钟之内到中心医院，我再给你加一百。”
福贵扭过身趴在椅背上，只是不停的呼唤：“娘，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娘，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
他眼泪汪汪的样子，不像个成年人，倒像一只失去凭依的小狗，凄惶无助。
可是，不论是铁锹的金钱攻势，还是福贵悲伤哀怨的样子，车速都没有加快。
“这不是钱的问题……”出租车司机为难地摇了摇头，道：“这一路十多个红灯，你就是再加钱，车速也快不起来。除非，我这车能变成飞机。”
很多时候，有人说不是钱的问题，往往就是钱的问题。
“二百！”铁锹加了价。
司机继续摇头，表示不行。
“两千！”铁锹豁出去了，心里想的都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好吧，换个不怎么高尚的理由，他也怕老太太死在自己怀里。
“先生，我刚才说的是实话，这真不是钱的问题。”司机还是不停地摇头，道：“前面那么多的红灯，我加不加速都一样。除非，我一路红灯的闯过去。要是那样的话，我驾照都得被吊销。别说你给我二千，就是给我二十万，我也不能干。以后，我还要开车混饭……”
“我给你二百万，你干不干？”铁锹这话，只是在心里想想。他全身上下，就算把自己都押上也没有二十万，更别说二百万。
铁锹看出司机说的是实话，终于理解钱能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钱不能解决的问题才是大问题，这句饱含深意的话了。当初，他听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以为不过是唧唧歪歪的无病呻吟，吃饱撑的伤春悲秋。现在看来，在特定情况下，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
既然钱解决不了，或者没有足够的钱解决，就只能想别的招了。铁锹果断变了一副嘴脸，冷森森的道：“师傅，你想办法开快点。不然的话，后果很严重！”
“悟空，你又吓我！”司机明显不当回事，依旧悠哉。成天开出租车的人，每天都闷在铁盒子里无聊透顶，没有一个不贫的。他道：“西天取经路漫漫，不能急在一时啊……”
铁锹也不答话，而是低下头对怀里的老太太，叹息道：“大娘，你摔得这么严重，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一定要记得。这位司机师傅，就是害你丧命的罪魁祸首。以后你没事，就从底下上来看看师傅……”
出租车司机的脸色有些发绿，神情不安。这情形就像在QQ收到“不转就死什么”的信息，要多膈应就有多膈应。
“大娘，我现在给你描述害死你的人，长什么模样吧。他长着蒜头鼻子，鼓眼泡，脖子后面还有指甲大的黑痣……”铁锹说到这，还透过防护网对着司机后脖颈，阴测测的吹了一口冷气。他道：“大娘，你认准这颗黑痣。从底下回来就附在他身上，让他背着你……”
“算你狠！”出租车司机脖子后面汗毛倒竖，整条颈骨都凉津津。他恨恨从座位旁边抽出一条白抹布，又把上衣口袋插着的笔拽出来，一起扔给旁边的福贵。他道：“毛巾上画个十字，伸出车窗外晃悠。”
“师傅，你果然是菩萨心肠，有成佛之心。”铁锹立刻恶鬼变信徒，就差双手合十了。
“你少废话，给我留下电话号码。交警要是找我，你得给我作证。”出租车司机恶狠狠的道：“另外，车费再加二百，少一分钱都不行！”
说着，他一脚油门……
这回的车速直接变成了极品飞车，左超又抢，跑得就是速度与激情。路上不少车的司机，气得破口大骂。可是，当他们看福贵伸出大半身挂在车外，手里拿着一块画着十字符号的白布迎风招展，知道这车遇到特殊情况了。
于是，不少司机主动让出了道路。
铁锹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感叹：“世上还是好人多！”
车到了医院，铁锹抱着老太太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医院大门。福贵跟在后面，身上的铝锅叮当乱响。
医院大厅里，有针对患者的咨询台。一个负责咨询的女护士，看着这对“人在囧途”的组合火急火燎的闯进来，又看铁锹怀里抱着的老太太，脑袋都无力垂下，知道病情很严重。她急忙迎了上去，问：“老人家，怎么了？”
到了医院，福贵的惶恐减轻不少。他抢先哭咧咧的道：“医生，我带着娘从山里来看病。没想到，我娘从通道的楼梯上滚下去了，一直昏到现在……”
医院负责咨询的护士，都知道病人抢救的流程。她一指大厅斜对面的挂号处，道：“你们两个人，分一个去挂号。另一个，带着老人家和我去急诊室抢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