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带人冲进天香庵,里头的众道姑惊着四处逃窜,这处圣洁之地,自建成之日,还未被人如此亵渎!
纪纲长随朱棣左右,自然和徐妙锦见过很多次,可这天香庵,他竟一次都没踏足过!因为在朱棣眼里,他就是一条狗,怎么能让狗脏了仙女的住处?!
此刻,纪纲就站在天香庵的青砖地面上,看着庵里的女子惊慌奔逃,心头竟涌起无比亢奋的快感——朱棣,我今天就要毁掉你视若珍宝的东西!
“站住!”一身鹅黄道袍的徐妙锦,终于出现了。她挡在月门洞口,对纪纲怒目而视:“纪纲!你要造反吗?”
“呃……”一看到风华绝代的徐妙锦,纪纲的心便猛地一缩,大脑一片空白。这可是朱棣都得不到的女人啊!纪纲每次见到她,都不敢抬头,唯恐控制不住目光,惹得皇帝不快!
但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这个女人,再不用管朱棣去死了!
‘可真是美如天仙啊……’纪纲贪婪的打量着徐妙锦的样子,只觉着美人生气的样子都是那样的销魂。一旁的袁江、庞瑛更是看傻了,心说:‘怪不得皇上会为了她发狂,要是她能对我笑一下,就是立即死了也值!’
“哼……”徐妙锦早就习惯了男人倾慕的神情,但像这样赤裸裸、毫不掩饰****的目光,她还是头一次领受。不禁怒火中烧道:“纪纲,我问你话呢!”
“哦……”纪纲才回过神来,咧嘴狞笑道:“让真人说对了,我就是造反了!”
“什么?!”徐妙锦惊呆了,她一切的信心,都来源于自己的身份,只要对方不敢承认造反,就不敢对自己太过分。可现在,纪纲直截了当承认了,她的身份便不能提供任何保护了。
她现在,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女子而已……
知道说什么都白搭,徐妙锦索性不再废话,冷声问道:“你就是造反,也该去找爷们厮杀,来我这女人堆里撒野有什么用?”
“……”纪纲被徐妙锦戳中痛处,他要是还有指望,岂会亲自来天香庵抓人?不过是注定失败后的报复罢了!纪纲把脸一黑,闷声道:“本座自有主张,真人若是想知道,我可以路上慢慢讲给你听。”
“你……”徐妙锦不禁错愕一下,她本以为对方是来抓王贤家人的,原来连自己也不放过。
“真人应该感谢我才是,”纪纲打量着徐妙锦因为生气而起伏明显的胸部,怪笑道:“你被朱棣那老东西囚禁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敢还你自由了!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哼……”徐妙锦刚要反唇相讥,就见王贤的家人一个不拉,被锦衣卫押了出来。
“都督,王贤家眷在此,只是少了他的儿子!”负责去拿人的千户沉声禀报道。
“应该是被那几个牛鼻子带走了。”袁江轻声道。
纪纲点点头,他已经知道九曲桥上的战事,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的目标,都还在庵中没逃出去……
纪都督背着手,从一个个王贤家人面前走过,扫兴的是,他只在一个粗浑夫人脸上看到了恐惧,其余人都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纪纲在一个单薄的江南女子面前停下,打量一番道:“你就是王贤的妻子?”
那女子正是林清儿,她轻轻一撩额前的乱发,淡淡道:“有道是祸不及家人,纪都督这样做,为免让天下人笑话。”
“笑话?!”纪纲登时怒气上涌,咬牙切齿道:“你丈夫这几年,处处跟本座作对,坏了我多少事情!”这话说的十分保守,因为纪纲落到这注定身败名裂的一步,完完全全都是拜王贤所赐。只是死要面子的纪都督,这种话怎么能说得出口?
“既然铁了心和我做对,就要有家破人亡的觉悟!”纪纲冷冷瞥一眼林清儿,看向王兴业夫妇,“王贤是你们的儿子?”
“那当然!”王兴业自豪的点点头:“只有老子才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放屁!”老娘不满道:“儿子是我生的,你才出了多少力!”
“哎呀老婆子,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拆我台了。”王兴业哭笑不得。
“你们现在只管自豪,”纪纲恨声狞笑道:“很快就会让你们后悔,为什么要生出这个儿子来!”说着把手一挥道:“带走!”
锦衣卫便押送着徐妙锦和王贤的家人,出了天香庵。走过满地尸首的九曲桥时,林清儿他们看到了四位道士的遗体,四人怒目圆睁,死后依然保持着挥剑杀敌的姿势……
女人们掉下泪来,她们没看到灵霄几个在场,显然这几位道士没有白白牺牲,灵霄他们逃生了,三个孩子也应该已经幸免……
早有几辆马车候在那里,一行人被押到桥头,便被锦衣卫驱赶着上车。突然前方一阵骚动,竟有官差挡住了车队的去路!
“什么情况?”纪纲皱皱眉,待看清来的不是军队,而是一些捕快差役,心才放回了肚子里道:“薛居正脑袋被门夹了?”虽然汉王命张軏率军镇守京师,但应天府尹依然是薛居正。毕竟,这种人口百万的大城市,没有经验丰富的府尹管理,几天就会彻底乱套。
好在薛居正也很老实,一直默默履行自己的职责,和汉王军并未有冲突,是以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微妙的共存至今。
但今天,薛居正也不知发了哪门子疯,一听说纪纲冲击天香庵,便点齐三班衙役、弓手民兵,气势汹汹带着一大群人就来了!
“拦住他们!”薛居正一到天香庵外,就看到徐妙锦被押上车,登时七窍生烟,跳脚下令道:“他们敢绑架徐真人,不能让他们过去!”
三班衙役赶忙设置路障,把去路给堵上了。不过看他们一个个脸色发白,就知道都快要吓破胆了……能不害怕吗?对面可是凶名赫赫的锦衣卫,这京城可在汉王军手中!他们这些官差在老百姓眼里凶横凶横的,可在官军眼里,就是一群,更别说锦衣卫了……
“薛居正!”袁江不耐烦的走上前,他听许应先说了,方才锦衣卫追捕逃走的四人时,就是撞上这一群白痴,才被挡住了去路,眼睁睁看着四人逃之夭夭的!这会儿又见他们不知死的拦驾,袁江肚子里这个话啊,训孙子一样呵斥薛居正道:“你他妈活腻了,赶紧滚开!”
“袁大人,”薛居正黑着脸,排众而出,和袁江针锋相对道:“本官身为应天府尹,有保境安民之责,岂能任你们行凶绑架、扬长而去?!”
“呵呵,胆子够肥啊!连咱们锦衣卫的闲事都敢管!”袁江冷笑一声,刷得抽出绣春刀道:“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说着高喝一声道:“我说三个数,不让开的话,你们统统都得死!”
“一!”袁江爆喝一声,锦衣卫齐刷刷抽出绣春刀,火枪手也端起了手中火铳。
众衙役面露惊恐,骚动起来。见薛居正黑着脸纹丝不动,他们也只好强忍着不动弹……
“二!”袁江又喝一声,锦衣卫向前一步,火枪手准备点燃引信。
众衙役惊恐到了极点,不少人吓得小便失禁……
“三!”袁江最后一个字出口,密集的枪声响起,却没有打中几个人,因为就在‘三’字出口之前,那些衙役捕快、弓手民兵,呼啦一下全都躲到路边上了……只丢下他们的府尹大人,孤零零站在路中央。
“哈哈哈!”袁江放声大笑道:“一群废物!”笑毕,他睥睨着薛居正道:“自取其辱!”说着一挥手,队伍便向前开进!薛居正依然站在那里,怒视着嚣张跋扈的锦衣卫!
锦衣卫开过来,把他撞倒在地,队伍隆隆而过,烟尘淹没了薛居正的身影……人们隐隐约约听到他最后在喊徐妙锦的名字……
马车上,徐妙锦悲叹一声,闭上眼睛。
步军走过后,车队开了过来,突然从街两侧的墙后面,飞出一个个冒着浓烟的瓷罐来!如果经历过镇江城外那场突击战,就会一眼认出,这正是北镇抚司采用的烟雾弹!
护卫马车的锦衣卫纷纷拔刀,想把瓷罐挑开,但那瓷面触之即碎,滚滚浓烟依然奔涌而出,转眼就把车队笼罩其间,咳嗽声此起彼伏。
纪纲在烟雾外,隐约能看见有人从墙上跳下,冲入烟雾中。他见状冷笑一声,对一旁的庞瑛道:“王贤的小崽子来救人了!”
庞瑛点点头,打个尖利的唿哨,弓弩手和火枪手便瞄准了烟雾丛,不分敌我的乱射一气!
那箭矢弹丸密密麻麻,如冰雹一般砸入了烟雾丛中!
“老祖宗,”许应先见状目瞪口呆道:“这下还能有活口吗?”
“放心,马车都是特制的。”庞瑛淡淡道:“车里人不会有事的。”
“那车外头的,”许应先失声道:“可都是咱们的人啊!”
庞瑛冷漠的看他一眼,没有答话。显然手下的性命,在他们眼里只是消耗品而已……
许应先那惊恐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