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枚自己朝思暮盼的金印,失涅干心中感慨万千:‘原来老头子也没有想的那么坏,也不是想让阿布只安接位,看来平时对我严厉是在打磨我……’
那一刻,素来狼心狗肺的失涅干,眼眶竟然微微湿润,鼻头一阵阵的酸。他泪眼模糊的看着自己的老父,缓缓伸出了手。
阿鲁台也满眼泪水,缓缓将金印递了过去。父子俩的手越来越近,一双苍老褶皱,一双孔武有力,香火传承的意味无比浓厚。
就在失涅干快要将要接到金印的一刻,筏子突然一晃,阿鲁台身形一个不稳,金印便脱手而出,朝河中落去!
“啊!”失涅干惊叫一声,下意识探身去接那金印,还好他反应迅、身手敏捷,一个海底捞月救起了金印。
此刻失涅干单脚腾空,单脚立于筏边,身形晃了又晃,想要稳住平衡,突然,臀部一股巨力传来,竟被人朝屁股踹了重重一脚!
“啊……”失涅干惨叫着被踹飞到半空,艰难的回过头,便见阿鲁台的右脚还保持着踹人的姿势……
失涅干登时全都明白了,老东西分明是用苦肉计坑自己下水,登时破口大骂:“****娘……”话没说完便噗通一声栽进水中。在求生的本能驱动下,他手脚并用扑腾起来,很快在水面中冒出了头,继续大骂道:“你不是什么虎毒不食子吗?”
阿鲁台此时双脚立定,负手站在筏子上,淡淡道:“老夫是人又不是老虎。两个人里活一个,我当然选自己……”
说着话,羊皮筏已飘远,失涅干死死盯着阿鲁台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活下去,跟老狐狸算账!’然后他便拼命往岸边扑腾,接连呛了几口水,终于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现自己竟没有死,而是被水流冲到了岸边。稍稍缓过劲来,他便想偷偷逃跑,谁知便看到明军的骑兵到处都是,根本无机可乘。这时,又有一匹死马被水流冲到岸边,失涅干急中生智,抽出靴子里的匕,剖开马腹钻了进去,实指望着能蒙混过关,等明军撤走了再逃之夭夭。
谁知明军的搜查极为仔细,居然又把他从马肚子里找了出来……
。
听完失涅干的讲述,王贤等人又刷新了对鞑靼太师阿鲁台的认知,心中全是大写的‘服’字。一个人为了逃跑,能六亲不认,连自己的儿子都踢到水中,恐怕天下没有人能抓得住他。
王贤把玩着从失涅干身上搜出的金印,看看失涅干,对许怀庆道:“这个人如何处置?”
许怀庆咬牙彻齿道:“特鲁河一战就是他出谋划策,害死我两万明军!大王城一役,也是他只会攻城,这次居然驱赶妇孺做挡箭牌!罪大恶极、恶贯满盈,当千刀万剐!”
王贤点点头,叹口气道:“千刀万剐就算了,太麻烦,还是五马分尸吧。”
“遵命!”许怀庆得令,便让人去找马过来给失涅干分尸,失涅干九死一生,靠老天保佑才生还,此刻把自己的小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赶忙磕头如捣蒜,哀求连连道:“元帅饶命!我还有大用!但求将功折罪!”
“你爹已经把你当死人了,还有什么用?”王贤却不屑道。
“我有用的!”失涅干忙膝行向前,想去抱住王贤的大腿,却被侍卫一脚踏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拼命抬起头,大声道:“阿鲁台还活着,阿布只安还有两万骑兵,漠北还有无数鞑靼部众!要是让老东西率军回去,他迟早会卷土重来,到时候祸害大明百姓不说,还要劳元帅再次远征!”
“哦……”王贤似乎被打动了,饶有兴趣的看向失涅干,失涅干一看有门,愈加激动的表白道:“我可以带你们找到老东西,把他和阿布只安的大军全歼在草原上!我还可以把漠北的鞑靼部众全都带到元帅面前任您处置!”
王贤蹲下身来,看着失涅干的猪头道:“你跟你爹有仇,跟自己的族人也有仇吗?”
“我跟老东西不共戴天,跟族人自然无仇!”失涅干满脸巴结的看着王贤道:“我那是救他们!蒙元已是过去,大明天命所归,又有元帅这样的神人坐镇,鞑靼人要是还执迷不悟,梦想富国,迟早会被灭族的!只有杀掉造反头子阿鲁台,还有他那些死党,带着鞑靼人归附元帅,才是我的族人的唯一生路!”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王贤笑呵呵的拍拍失涅干的脑袋,站起身道:“那就先留下你的性命,以观后效吧。”
“多谢元帅不杀之恩!我一定会让元帅满意的!”失涅干激动的痛哭流涕,好容易又逃过一劫。
王贤仔细询问了阿鲁台和阿布只安眼下的情形,失涅干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等到把他带下去,被王贤派去监视南岸鞑靼人的斥候来报,阿布只安带着两万鞑靼骑兵顺流东逃,已经出去五十里了。
王贤闻讯,沉思片刻,便命人召集众将议事。
柳升、莫问、许怀庆等将很快便到齐,王贤看着他们,叹了口气道:“下一步何去何从,诸位有何高见?”
对王贤提这个问题,众将早有心理准备,闻言纷纷各抒己见,以柳升为的老将们,认为在接连取得两场大胜后,这次北伐的任务已经额完成,大军应该返回大王城,休整一番便可以凯旋而归了。
许怀庆等年轻将领,却坚持认为打虎不死、必留祸患,一定要趁他病要他命,把阿鲁台彻底消灭在这一场。
双方各持己见,渐渐争的面红耳赤。
“小许,年轻人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那阿鲁台百般不会,逃跑的本事却是天下第一,先帝数次大军北伐,都让他逃之夭夭,我们就这点兵力,你以为能比先帝还厉害?”柳升倚老卖老,打击许怀庆等。
“侯爷此言,恕末将不敢苟同。”许怀庆不服气道:“先帝每次出征,都是几十万步骑,大军同行自然缓慢。我们四万人马全是轻骑,度要快上很多,未尝不能追上阿鲁台!”
“你想的太简单了!”柳升大摇其头道:“你以为草原大漠都像河套这样平静简单?告诉你,草原深处地形极其复杂、气候更是多变。你以为是可以跑马的草地,往上一走却是陷死人不偿命的沼泽!上一刻还是风和日丽,一转眼就狂风大作,能把人都卷到天上去!还有铺天盖地的蚊虫,咬上就打摆子,拉的你全身无力,只能被丢下自生自灭……还有大漠上,几百里都见不到水源,白天里热的你浑身大汗,到了夜里却能冻死人!”
柳升讲起草原和大漠的恐怖,听的众将脸色微变,率军在这样的环境中行军作战,确实如噩梦一般。柳升见状心下得意,瓮声瓮气道:“先帝时每次北伐,病死的将士都远多于战死的。鞑靼人世代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咱们是没法和他们长期纠缠的。追来追去到最后,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反过来吃掉!”
柳升一番长篇大论,果然让对方的声音小了很多,只有许怀庆仍慨然道:“纵使千难万难,也不能就此半途而废!不然阿鲁台肯定会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又如何?再出兵就是。”柳升却满不在乎道:“咱们不就吃的这碗饭吗?要真是把鞑靼人都宰光了,对咱们未尝是件好事。”
王贤一直耐心听着双方的争论,这会终于有些听不下去,看看一直没吭声的莫问道:“莫将军,你怎么看?”
莫问闻言,才缓缓开口道:“末将以为,应当追、必须追、可以追。”
“哦,怎么讲?”王贤饶有兴趣,微笑问道。
“一者,我军为此战布置许久,如今初入草原、牛刀小试,战告捷、士气正盛,正是长驱直入、乘胜追击之时,此谓‘当追’者也。二者,阿鲁台帅十万大军而来,如今只剩两万败军之师,且距离漠北老巢几千里,正是将其全歼的大好时机,如果能除此祸患,大明北境将至少赢得二十年太平,此谓‘必追’者也。”
“三者,时值春夏之交,草原风和日丽,战马不愁草料,此乃天时在我;鞑靼人必定一路向东,我军必定不会过于远离国境,粮草供给无忧,此乃地利在我;如今我军无论兵力、士气皆远敌军,敌人已成惊弓之鸟,再无反抗之心,此乃人和在我,此三者可谓‘可追’者也。”
“好一个当追必追可追!莫问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众将纷纷点头,完全抵消了安远侯长篇大论的效果。说完,莫问又看向王贤道:“当然,追击与否全看公爷的决断,我等定然遵命!”
“不错!我等定然遵命!”这下就连柳升,也得乖乖跟着表态。
“好……”王贤负手踱了几步,稳稳站定身形,目光炯炯的看着麾下众将道:“我意已决,追击到底,不破鞑虏誓不还!”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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