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过午时分,一队人马自西方狂奔而至,一匹匹战马口泛白沫,不断喷着响鼻,已是狂奔到脱力。≧ 马上骑士也同样疲惫不堪,但一个个神情坚定,目光严峻的望着远处高高的城墙。
为的男子望之二十四五岁,蓄着整齐的短须,面庞黝黑,相貌堂堂,一双虎目透着威严的目光。正是久违的大明太孙殿下朱瞻基!
距离王贤的手下送出消息到现在,也就是十个时辰左右,太孙殿下居然奇迹般的出现在了北京城下!
“殿下,消息没错,京城城门紧闭,我等当如何入城?”太孙身后的秦押目光忧虑道:“是不是等天黑,设法让侯爷的人接您进去?”
“不可!孤乃堂堂太孙,岂能学那鸡鸣狗盗之辈,平白堕了自己的威风!”朱瞻基冷声道:“打起孤的旗号!直接叫开城门!”
“是!”太孙殿下有了决断,秦押自不再劝,率众策马护送着朱瞻基向前。
此时的北京城虽然还没有后世的繁华,但人口也有百万之多,城内早就拥挤不堪,自然向城外展。九门之外,军营附近,已经市镇颇多,人烟稠密,相当的繁华。
城外没有戒严,街上满是军民,看着这队飞驰而来的人马,纷纷注目观看,待看清那面明黄色写着‘朱’字的旗号,以及旗下那个黑色面庞的青年人,百姓无不惊呼起来:“是太孙殿下!太孙殿下回来了!”
朱瞻基目不斜视,率众穿过市镇。
这些日子城门紧闭,城外百姓一直猜测纷纷,现在看到太孙殿下回来了,哪有不跟着看热闹的道理,纷纷放下手头的活计,跟着太孙殿下往阜成门而去。
朱瞻基好像也有意识等百姓跟上,缓缓策马,闲庭信步一般到了城下。
阜成门上的守军,早就察觉到城下的异动,都凑到城头往下看,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那人好像是太孙殿下吧?”
“什么叫好像,根本就是!”
“真的?”
“太孙殿下在京城这么多年,不知道出入城门多少回,怎么可能认错!”
士卒们正议论纷纷,下一刻却突然全都噤声,因为负责阜成门防御的千户高正,闻声登上了城头。
“都滚回去!挤成一团像什么样子!”高正板着脸,先把部下呵斥一通,这才缓缓走到城墙边,看着已经到了护城河前的太孙等人。
“城下何人?”高正明知故问。
“你眼瞎了吗?看不到是太孙殿下吗?”太孙身旁的秦押厉声道:“赶紧开城门!”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高正却根本不买他的账,冷冷道:“京城戒严,城门紧闭,不得擅开!”
“大胆!太孙殿下奉旨回京,尔敢阻拦,不要命了吗?!”秦押亮出手中黄绫,愤怒的声浪传遍城上城下。
“奉旨?哪来的旨意……”高正愣了,他没想到太孙手中竟然有旨意。
“当然是皇上的旨意!”秦押沉声道:“你敢抗旨不遵吗?!”
“这个……”高正虽然投靠了赵王,但借他八个胆儿,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就敢抗旨不遵。只好丢下一句:“等着,我请示一下。”便匆匆下了城头,赶去禀报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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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中,赵王一直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这几日自然很不好过。他足智多谋,却缺少决断的魄力,在不需要下最后决心之前,能做到举重若轻、从容布局,但真到了揭盖子的时候,却满心都是患得患失,唯恐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素来极爱洁净的赵王殿下,居然脸上多了一层青色的胡渣,两眼更是布满血丝,不复往日的风采多矣。
当他得到禀报,更是吓了一大跳,一下子打碎了手中的茶盏,瞪着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报信的杨太监道:“你说什么?!”
“启禀王爷,太孙殿下已经到了阜成门外,手持圣旨要进京面圣……”杨太监硬着头皮重复一遍。
“怎么可能?!”赵王咆哮起来:“他哪里来的圣旨?!”歇斯底里的背后,是深深的恐惧。太孙者,乃是皇帝册立,天下共认的大明储君!是他这个亲王永远都比不上的……
“自然是杨士奇他们给他的。”赵赢阴测测的声音,在赵王殿下耳畔响起,老太监出现在门口,冷冷道:“殿下,当断不断,恶果立现了吧。”
“这才两天时间……”赵王想辩驳一句,却又黯然低头住口。老太监说的没错,要是自己当机立断,两天时间,不论成败,都已经有结果了。
“殿下,”赵赢看看赵王,眼下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压下怒火,沉声说道:“如果您能下定决心,老奴豁出这条命去,也把你送上大宝!”顿一顿,他拉下脸道:“若您还不能下定决心,老奴只有让人打开城门,放太孙殿下入城了。”
赵赢说完,转身作势欲走。
赵王面色数变,终究下定了决心,放声大笑起来:“公公留步,其实本王早就下定决心,只是想看看公公,是不是铁了心跟本王走到底罢了。”
“……”赵赢站住脚,回头看向赵王,虽然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但也没法细究,只能淡淡道:“王爷早有主意就好。”
“只是不知公公,是否已经拿下一处宫门?”赵王看着赵赢。
赵赢点了点头,轻声道:“永安门。”
“太好了!”赵王闻言大喜,沉声道:“本王马上便出宫,召集手下部署行动。”
“请问王爷,太孙那边如何处置?”赵赢问道。
“开城门,放他进来!”赵王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稳睿智,嘴角挂起一抹冷笑道:“放他在京外,总是个祸害。现在自投罗网,省了本王许多功夫。”
“王爷所虑甚是。”赵赢点点头。原先担心太孙入京,会掀起许多风浪。但现在已经准备就绪,下定决心要将其一网打尽了,太孙在京外自然不如在京内,在宫外自然不如在宫内。
“你派人保护他入宫,不要让他跟闲杂人等接触。”慎重起见,赵王又补充一句。
“是。”赵赢轻声应下,又问道:“王贤呢?”
“按说好的办。”赵王一旦下定决心,就不再拖泥带水。
“好。”赵赢赞许的点点头,这才是成就大事的样子。
至于说好的,自然是在动之前,将王贤干掉……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公公也请赶紧到本王府上,将最终的大事敲定。”赵王深深看着赵赢,沉声说道。
“遵命。”赵赢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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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孙殿下一行人,在阜成门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城门才缓缓敞开。便见提督东厂太监赵赢,率领一百名身穿大红座蟒曳撒的东厂番子,和五百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威严夺目而出。
看到赵赢这架势,朱瞻基瞳孔缩了缩,骑在马上,紧抿着嘴唇,面沉似水。
“老奴恭迎太孙殿下。”赵赢规规矩矩向太孙行了个礼,然后欠身道:“请殿下随老奴入宫。”
“赵公公,”朱瞻基心一沉,知道自己没猜错,赵赢这是要直接把自己弄进宫去,不让自己跟任何人接触。“这是我皇爷爷的意思吗?”
“殿下请。”赵赢避而不答,侧身请太孙殿下进城。
朱瞻基冷冷盯着赵赢好一会儿,最终也只能跟他入城。毕竟,皇帝病危天下皆知,自己身为皇帝最疼爱的太孙,应当一入京城,便直奔皇宫。推脱着不入宫,实在说不过去。
虽然知道太孙此去凶多吉少,但碍于规矩,秦押还是只能将大部分护卫留在城外,亲自带了几个人,跟随太孙殿下左右侍奉。
街面早已清空,放眼望去除了东厂锦衣卫,便只能看到顺天府的兵,一个老百姓都看不到。朱瞻基就是再迟钝,都能嗅出空气中浓浓的不安气氛。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朱瞻基被赵赢一路‘护送’,直接进了西苑。
一入西苑,朱瞻基便策马狂奔,东厂番子见状大惊,刚要出声阻拦,却被赵赢叫住。老太监双手拢在袖中,看着狂奔而去的太孙殿下,皮笑肉不笑道:“随他去吧……”
“皇爷爷!”太孙殿下一路狂奔到寝宫门口,大叫一声翻身下马,快步往殿内奔去。
“殿下……”杨太监见状刚要阻拦。
“滚一边儿去!”却被朱瞻基一把推了个屁股着地,真的滚到了一边。
推开拦路的杨太监,再没人敢阻拦太孙殿下。朱瞻基大步往内殿走去,眼里蓄满了泪水,神情十分心痛。
进去内殿,朱瞻基便看到骨瘦如柴的皇帝,气若游丝的躺在龙床上。太孙殿下再也抑制不住满眼的泪水,哭着冲到龙床边,失声叫道:“皇爷爷!”
但任凭他如何呼唤,朱棣都不肯醒来。一旁的郑和也跟着眼圈通红,劝了好一会儿,才把太孙殿下从沉痛中唤回。
朱瞻基详细询问了朱棣的病情,便一言不的跪在龙床前,只紧紧盯着皇帝,仿佛想要将他的样子,永远记在心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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