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江汉路大街上人来车往,风雪中林志刚和方继宗身着便装慢步来到上次与李雅琴见面的书店门口,瞧了瞧里头买书的人又继续朝前走。
林志刚失望地:“雅琴今天又没来?”
方继宗看了下手表小声说:“那我俩还是去那边与新的联络员见面吧。”
“行!”林志刚和方继宗继续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穿过十字路口到了另一条大街上,然后四周警惕地观望了一下才走进一座茶楼,瞧了一眼楼下喝茶的人又直接上了二楼,看到一名穿西装的三十多岁男子独自坐在窗口一张桌子前喝茶时,两人走过去坐下。
伙计立即端上两套茶具和一壶茶、一碟瓜子说:“两位慢用。”
方继宗低头小声地:“老左,谢明意还是不敢出来,我们又不敢约他出来,你说怎么办?”
老左望着窗外轻声地:“等待,你俩一定不能出面约他出来。”
林志刚也小声说:“敌人的全面搜捕已经结束,被抓的人都不是我们的同志,不知下次谁与我们联络?”
老左语气严厉地:“我们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下次谁与你们联络组织上会有安排,再就是我提醒过你们,你们俩要分开不能同时与我联络,这次怎么又是两人一起来?”
林志刚说:“我们俩是一起值班,一起休息,所以才一起来。”
方继宗说:“老左,我们也知道这样危险,可心里真想见见我们自己的同志,在那里头都是敌人,心里压力太大,看到你心情就轻松了很多。”
老左说:“我理解,可还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组织上让我通知你们,叛徒如果继续不出来,我们不要频繁见面,虽然我每天都会在这等你们,但没有消息你们就不要上来见我,免得引起别人怀疑。”
林志刚说:“好,我们知道了。继宗,走!”
方继宗赶紧掏出四个铜钱放在桌子上,同林志刚迅速下楼消失在人群中。
老左喝了会茶也放下两个铜钱下楼走上了大街,当他拐过路口走上另一条大街时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经过一家商铺时他便假装系鞋带侧头瞟了一眼,果然是两个行动诡异的年轻人,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街边的一家商铺里,潘大姐一边挑选布匹一边瞅着门外的大街,当看到老左从店铺外走过却没进来时,她表情一惊急忙注视着老左的身后,瞧着两名便衣特务紧紧跟随老左还去时,她大步出来从手提包中掏出了一把小手枪,但又迅速地放下手枪合上了手提包,因为她看到了两辆急驶而来的汽车。
大街前方,曾副官他们的两辆车开来停下,士兵们立即跳下车,曾副官站在车前指着迎面走来的老左对吴小凡说:“小凡,带他们把那个人抓起来,快!”
“跟我来!”吴小凡此刻毫无办法地只能抽出手枪带领士兵们向老左冲去……
老左瞧见前头跑来的国军又回头瞅了一眼后面已经抽出手枪追上来的两名特务,知道已经躲不开了,只能面不改色地继续朝前走去……
吴小凡冲到老左跟前,用手枪顶着他的胸口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老左平静地说:“长官,你用枪顶着我才问我是干什么的,我到想问问你们想干什么?”
吴小凡只能一摆头威严地:“把他抓起来。”
中尉带领士兵们立刻扑上来就将老左双手扭到身后用绳子绑了起来。
两名特务提枪跑上来叫道:“吴长官吴长官,刚才这个家伙刚刚从茶楼里出来。”
吴小凡听到两人的叫喊,知道这都是事先的安排,因为自己并不认识这两名特务,但此刻也只得吼道:“说,你刚才去茶楼干什么?”
老左轻笑道:“去茶楼肯定是喝茶,难道这也不允许吗?你们大庭广众之下竟然随便抓人,这是什么意思?”
一名特务冷笑道:“什么意思,跟我们走就知道了。”
吴小凡无奈地喝道:“带走!”
“你们想干什么?”老左吼叫着,但士兵们不由分说推着他就走,大街上的人都站在远处围观。士兵们和两名特务将老左推上卡车,吴小凡也就只能同曾副官上车,两辆车又扬长而去,人们立即聚集在一起议论起来。
潘大姐站在商铺前目睹了老左被捕的全过程,特别是对认识的吴小凡更是充满了仇恨,又是这名特务带人抓走了一名共产党员,但她也只能难过地扭头就走,老左本来是要在商铺向自己汇报与另两名同志联络的情况,没想到却遭到敌人的拘捕,他的拘捕是偶然而是另有原因,那两名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是否暴露,怎么办?
如果老左、不,他是一名坚强的共产党员,不应该怀疑他对党的忠诚,必须将此事立刻向省委汇报,同时要迅速通知李雅琴回来,因为只有她对那两名同志最了解,万一情况有变要设法通知和掩护两人转移。
情报处大院,林志刚和方继宗乘坐黄包车在大门口下车,向门岗警卫出示证件后一起走进院内,当看到谢明意愁苦地在一个角落里来回走动时,林志刚笑道:“继宗,我俩过去慰问慰问他。”
方继宗也笑了笑说:“行!”
谢明意看到林志刚两人朝自己走来,赶忙点头哈腰地:“林长官好,方长官好。”
林志刚递给他一根烟,并帮他点燃说:“老谢,你整天无所事事也不是个办法,怎么不向长官提出找点事做,那样也容易过日子呀。”
谢明意说:“谢谢长官关心,我也做不了什么,连去厨房帮帮忙都不让。”
方继说:“唉,你真的可怜呀,为党国立了功,却还是没人相信你,出又不敢出去,真不知道你这种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
谢明意说:“我、我想回老家,可又怕、唉,就这样活一天过一天吧。”
这时,两辆车驶入大院,吴小凡跳下吉普车冲士兵们威严地:“把他押下去。”
“走!”士兵和特务把老左推下车押向办公大楼……
林志刚和方继宗转身望着老左被士兵们推着走进了大楼,两人惊讶地相识一眼,盯着走进大楼的吴小凡和曾副官,小声地:“糟了,老左抓住了。”
方继宗轻声地:“我们怎么办,老左要是……”
林志刚说:“要镇定,要相信他,快去办公室,做好最坏的打算。”
“嗯!”方继宗和林志刚大步向办公大楼走去,老左的被捕将直接威胁到两人的安全,可在这种危急情况下又不能自作主张转移,而且此刻根本无法与组织取得联系,因为联络员的被捕也就意味着与党失去了联系,除非同李雅琴再保持联络,可她已经失踪半个月了,并且在情况不明朗的情况下贸然前往搞不好还会危害她的安全,如果老左叛变的话,那就不用几分钟自己两人就会遭到逮捕,到此只能奋力一搏,杀几个敌人解恨了。
大楼内,情报处的人纷纷跑来瞧着被推向地下室的老左,魏怀中和一名上校、及曾副官从楼上下来,他站在楼梯上大声地:“各位同僚,我在此宣布一条重要消息。”
情报处的人员赶紧立正挺胸望着长官,林志刚和方继宗也只好立正瞧着。
魏怀中威严地:“我在此正式宣布,吴小凡中尉通过半个月的努力和秘密侦查,成功破获了一个共党的秘密联络点,可惜共党太狡猾,我们行动晚了一步,只抓住了一名共党分子,但吴小凡中尉的功劳不可磨灭,下面请吴中尉上前来接受我对他敬意。”
吴小凡站在人群后不知如何是好,但同僚们已经让出一条路高兴地向他鼓掌,他只好上前立正敬礼,大声地:“报告长官,抓捕共党是属下义不容辞的责任,也是长官英明决策的结果,谢谢长官的信任。”
魏怀中回礼后高兴地:“好!我将亲自对这名共党立即进行审讯,一定要撬开他的嘴,提供我们所需要的情报,吴中尉也一起参加审讯。”
吴小凡立正道:“是!”
魏怀中和上校走进地下室,曾副官和吴小凡赶紧跟了下去,同僚们也就散去。林志刚和方继宗走在最后上楼,他轻声说:“又是吴小凡干的好事。”
方继宗轻骂道:“这个狗东西。”
地下室,吴小凡边走边瞧着两边的牢笼,自从上次来这里看到审讯的过程感到害怕和恐惧后再也没来过,几间牢笼里也还关着十来个衣裳破烂和伤痕累累的犯人,当他跟随魏怀中和曾副官他们走进一间审讯室时,老左的外衣西装已经被脱掉,只穿着一件衬衣被双手分开捆绑在一根十字架上,两名魁梧大汉已经手握皮鞭做好了打人的准备,一炉燃烧的火盆里插着已烧得通红的烙铁。
上校在审讯桌前坐下,从文件袋中抽出一些资料和照片,盯着老左说:“老老实实交待吧,你的情况我们都摸清楚了,你叫左光庭,现年三十二岁,是武昌洪山左大财主的大公子,家里已经娶了妻室,并且有两个儿子,六年前你不满父亲打死了两名长工,一怒之下抛妻弃子离家出去,在广州秘密参加共产党,三年前为了躲避政府的抓捕秘密潜回汉口,现任共党武汉市委委员,对吗?”
吴小凡站在一旁心头一颤,一名大财主家公子为何要抛妻弃子参加共产党,他这样的人能经受得了这凶残的酷刑吗,搞不好又是一个谢明意,我们的同志又会因他的叛变而遭到抓捕和牺牲,这样的人开始就应该不要让他入党。
上校见老左不吭声,便厉声吼道:“赶快交待,谁是你的同党,今天与你联络的人是谁,共党的机关在哪里,只要你通通说出来,我们就放你回家。”
老左笑着说:“长官,这么吼叫会气坏身子的,被你们抓到我根本就没想过活,家对我来说是一个吸穷人血、吃穷人肉的魔窟,有钱就能草菅人命,这就是国民政府给财主们的特权,这样的社会迟早会被人民推翻。你们也别费劲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上校也笑道:“左公子,我们是敬重你父亲才这样好好的跟你说话,你父亲说了,如果你不交待也可以,只要你声明脱离共产党,我们也放你回家。”
老左冷笑道:“让我脱离共产党,你们是白日做梦,共产主义是我的信仰,为了中国人民的平等自由我毫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算了,跟你们说这些是对牛弹琴,随你们怎么对我,我不会再理睬你们。”
上校便冲两名打手摆了下头,两人就冲上去挥着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每一鞭落下去就是一道血痕,抽在肉上的声响清脆而又充满恐怖,但老左咬紧牙关就是一声不吭。
魏怀中站在那猛然喝道:“剥了他的衣服。”
两名打手立刻将老左的衣服全部脱光,让他赤条条站在那,
魏怀中再吼道:“上烙铁。”
两名打手急忙戴上手套抓起两把通红的烙铁按在了老左的胸脯上,他惨叫一声昏了过去,但一名打手立即提起一桶水泼在他身上,他在冰水的刺激下又醒了过来,两名打手又抓起烙铁在他的身上按了下去,刺鼻的焦味和烫在肉上的“丝丝”声让人毛骨悚然。
老左在惨叫声中一次次昏死又一次次被冰水浇醒,但就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魏怀中气得亲自冲上去抓着一块通红的烙铁放在老左的胸前,气急败坏地叫嚣道:“你说不说,谁是你的同党?”见老左扭头不理睬他时,他狠毒地将烙铁按了下去,老左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又昏死过去,被水浇醒后用嘲笑的目光瞪着眼前的魔鬼,一口血痰吐在了魔鬼的脸上。
敌人又对老左采取了更残忍的手段,用匕首剁掉了他的两根手指和两根脚指,可他除了发出痛楚的惨嚎外根本不理睬敌人的声声吼逼,近一个小时惨绝人寰的刑法都无法撬开他嘴,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并且再一次昏死过去。
吴小凡站在那看得心惊胆战,几次都扭过脸躲藏在曾副官的身后,如果不是想知道老左是否会叛变,他恐怕早就溜之大吉。
此刻,他盯着老左已经痛歪了脸形,心头感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震撼,他不仅是第一次目睹了一名真正共产党员经受酷刑时的坚毅,同时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了伯伯的凶残,他的心由开始时的害怕恐惧和想转身逃跑,继而静静地不动声色地瞧着眼前的一切,并且在心里想,这样的酷刑自己能承受吗?
他猛然想到下午要去与组织上接头,赶紧看了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急忙按住胸口跑出审讯室,趴在墙上出着粗气。
曾副官急忙出来在他耳边说:“小凡,是不是心里不舒服,我第一次也是这样,开始强忍着可时间长了也受不了,后来才习惯过来,要不你先回去,明天再来。”
吴小凡点点头说:“少清哥,我真的受不了啦,麻烦你跟我伯伯说一声。”
曾副官说:“好,但你不能这个样子走,在同僚们面前一定要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而且要笑呵呵地与大家打招呼,不然会被别人看不起,这会影响你的前途。”
“谢谢少清哥,我、我走啦。”吴小凡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才大步走出地下室,瞧着天空中飘荡的雪花忙快步上楼,没想到在楼梯上遇上了站在角落里的叛徒。
谢明意点头哈腰地:“吴长官,他招供了没?”
吴小凡的无名火一下子蹦了上来,厉声吼道:“住口,你问这些干什么,滚!”他瞪着叛徒惊慌失措地跑下楼后才继续上楼,并向与自己热情打招呼的同僚微笑着问好,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看到刘玉洁站在窗前望着天空中的雪花,他便笑着说:“玉洁,雪花好看吗?”
刘玉洁转过身盯着他笑道:“吴长官,原来你这半个多月是在执行秘密任务,要不是今天抓捕了共党,我还以为你天天在家抱着那个女孩玩呢。”
吴小凡羞笑道:“女孩也要抱,但自己的使命更要完成。玉洁,我得先回家了,明天见。”
刘玉洁忙取下衣帽架上的呢绒大衣调皮地:“你是功臣,让我伺候你穿上怎么样?”
吴小凡说:“让你这个大小姐伺候我真还有点不敢当,不过只要你高兴那我也愿意。”
刘玉洁说:“你愿意我就高兴。”
吴小凡在刘玉洁的伺候下穿上大衣说了声“谢谢”大步离开,下楼钻入吉普车开车就走,并且不时瞧一眼倒车镜,看是否有同一台车跟随自己,发现没人跟踪后才拐入驶往中山公园的大街,然后将车停在一条胡同里。
走进中山公园却发现只有很少的人在边游园边观赏雪景,当他踏着积雪来到湖边的亭子前,只见陈东叔叔独自站在亭子里望着湖面上飘舞的雪花,今天是与陈东叔叔第一次正式接头,如果他是组织上派来与自己联络,暗号虽然可以不对,但他必须叫出自己入党的姓名或代号,否则还是要对暗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