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正街汉口书店内，杨丽华正在整理书架，一帮年青人欢笑着跑进来掏出一些钱交给她说：“师母，这是我们欠的书钱，今天终于可以还上了。”

　　杨丽华奇怪地：“你们怎么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

　　一名小伙子说：“师母，这是我们刚刚在码头上挣的，鬼子投降了，汉奸特务和伪警察也不敢出来敲诈勒索，我们也就有钱还了。对了，先生呢，我们想问问他，我们想参加国军，不知行不行？”

　　杨丽华笑着说：“参加国军当然是好事，只是鬼子已经投降，不用再打仗，你们怎么会一下子想着要去参加国军？”

　　小伙子兴奋地：“吴小凡是我们崇拜的偶像，他不仅机智勇敢，而且武功高强，我们要象他一样成为勇敢的国军。”

　　杨丽华说：“孩子们，你们要参加国军我不反对，但当了国军也不可能个个都能成为吴小凡似的英雄，最起码你们就不会武功，所以不论做什么，都要根据自己的能力办事，何况这事一定要征求父母的意见，你们说对不对？”

　　小伙子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赶忙说：“师母说的对，等我们问过家里后再决定。师母，再见！”

　　“再见！”杨丽华送出门，瞧着这帮年青人欢笑着跑走后也欣慰地笑了，正要回屋时却瞧见陈东大步回来，便责怪道：“老陈，你出去就是一个上午，要不是鬼子已经投降，我还真担心你会出事。”

　　陈东拉着妻子走进店内，瞧见没有别人时才激动而又小声地：“我们的人都释放出来了，那孩子办事非常的老练，我听应变小组的同志说，他让鬼子放人时还征求了三毛和一个少校的意见，最后才要求鬼子司令官释放所有中国人。”

　　杨丽华高兴地：“这就好，今后国民党也就不会怀疑他。只是他与鬼子比武的事已经人人皆知，虽然他打败了鬼子让民众欢欣鼓舞，可也暴露了他深藏不露的武功，过去他刻意表现的软弱外表就会引起大家的猜测，这会不会影响到国民党对他的信任？”

　　陈东说：“不会，他伯伯其实是他师伯，连戴笠都早就知道他有高超的武功，过去他虽然是刻意装着胆小怕事，但一直掩饰得很好，何况经过那三年的潜伏，他的性格变得坚强了也合乎情理，相信这几年他已经让别人改变了看法，不然国民党不会让他重返武汉担任联络官，这也说明他得到了国民党的充分信任。”

　　杨丽华点头道：“你这样一说我也就放心了，那这孩子会不会来找我们？”

　　陈东说：“不是来找我们，是来找我。我本以为他刚刚接管日军宪兵队大楼，暂时不会出来，可我刚刚又收到了中央的电报，那孩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给延安发出了特别重要的情报，揭露了国民党与日军投降洽谈中的阴谋，为此中央强调，地下党不得公开活动，血的历史教训不能重演。”

　　杨丽华感慨地：“是啊，历史的教训已经让我们懂得，国民党始终不会放下屠杀共产党的屠刀，合作抗日已经胜利，他们肯定会再次对我们共产党人下手，我们不得不防呀。”

　　陈东说：“延安已经明确指示，他将继续与我保持单线联系。丽华，这孩子的身份永远都是党中央的最高机密，你一定不能向任何人说出，就算你看到他也要装着若无其事。”

　　杨丽华说：“我知道。哟，潘大姐来了。”

　　潘大姐进来笑道：“陈老板，你们两口子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杨丽华拉着她的手说：“吴小凡突然活着回来了，我们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

　　潘大姐拿起一本书苦笑道：“是啊，他能活着回来是我们谁也没想到的，不过我真的想不明白，他的命怎么这么硬，三番五次都杀他不死，四年前我还以为他真的在重庆被日本特务暗杀，害得我还叹息了好几天，没想到他竟然又活着回来了。”

　　“只是我非常担心的是，他的存在对我们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他的本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反共分子，将来肯定会对我们动手，他的狡诈和独特的行事能力会让我们防不胜防。”

　　杨丽华说：“潘大姐，有这种担心的恐怕不只你一个人，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我们总有对付他的办法。”

　　潘大姐叹息道：“唉，我们明明知道他是个双手粘满了共产党人鲜血的刽子手，可那三年却又要全力协助他在日军中的活动，现在到好，他手上的屠刀又将架在我们的脖子上。”

　　“对了，老陈，吴小凡竟然有着高超的武功，这一点让我们的同志感到非常的惊讶，因为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会武功。”

　　陈东说：“这件事我也同样感到非常惊讶，他的武功恐怕从小就已经练成，只是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过，能做到这一点说明这个人的心机太让人可怕，对自己的事隐瞒得滴水不漏，软弱的外表只不过是一种刻意的假装，真不知道他欺骗了多少人，但我们也没有必要惊恐，就当做是一次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教训吧。”

　　潘大姐气愤地：“不只是教训，而且是事实真相，我刚刚得到消息，吴小凡很可能在大学期间就加入了国民党，甚至经受过特殊的特务培训，他不仅刻意隐瞒了自己高超的武功，而且在懦弱的外表掩护下出卖过学生会的领袖，曾经造成多名共产党员遭到国民党的杀害。”

　　陈东吃惊地：“你听谁说的，有根据没有？”

　　杨丽华也惊异地：“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今天才得到这种消息？”

　　潘大姐说：“是我们打入军统内部的同志今天得出的判断，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结合他今天展露出的武功，也就彻底揭穿了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何况当时我们的同志就怀疑过他，还今天他的表现也就印证了他过去的伪装，他肯定就是出卖我们同志的告密者。”

　　“老陈，吴小凡不仅多次出卖和直接杀害过我们的同志，而且潜伏在日军宪兵队时也出卖和杀害过国民党军统人员，他们内部肯定存在着不满，我们能不能借日本鬼子也仇视他的机会悄悄地除掉他，到时把责任往鬼子身上推，你看行吗？”

　　陈东吃惊地：“不行，你怎么能动这个念头。”

　　“潘大姐，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吴小凡杀害黄平同志的事耿耿于怀，可现在除掉他会引起大乱，他头上不仅戴着民族英雄的光环，而且武汉人民对他崇敬得很，一切要从大局出发，千万不能感情用事，否则就会影响到党的根本利益。”

　　杨丽华也急忙地：“是啊，潘大姐，吴小凡杀不得，他不仅是老百姓心中的民族英雄，而且这次回来是代表着中国政府，杀了他会引起民众的不满，消息要是传出去，更会影响到我们党的威望。”

　　潘大姐叹息道：“哎，我是很想杀他为黄平报仇，但组织上一再强调要顾全大局，我也只能坚决执行。”

　　“老陈，可我一想到吴小凡就头痛，他的侦探能力太强了，今后会搞得我们日夜不安，既然不能杀他，那我们对他的防范就必须从现在做起，绝不能让他有任何空子可钻，所有的联络点都要时刻注意出现在周围的陌生人，他最擅长的就是化装后进行侦探，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只要他刻意出现在我们的联络点附近，我们的人就必须立刻转移，这样才能做到防范于未然，你看呢？”

　　陈东说：“你的想法很对，可以提前做好防范。”

　　潘大姐说：“再就是他在大学期间出卖学生会领袖和杀害多名共产党员的事，我们也要调查清楚，如果有一天非除掉他不可的时候，这些都是他的罪恶证据。”

　　陈东说：“这样吧，这件事情交给我们省委来查，我们会通过南京地下党对当年的事进行秘密调查，武汉市委不要再过问，目前稳定压倒一切，我们一定要保证武汉不乱。”

　　潘大姐说：“行，请省委放心，我们已经秘密成立了多个维持稳定的小组，秘密维护工厂、码头、车站的秩序，保持整个武汉的稳定。”

　　“不过这几天我们发现，一些汉奸经营的米店不仅接连涨价，而且囤粮不卖，并且说是奉国军的命令要把粮食储存起来做为迎接国军进城的军粮，老百姓已经怨声载道，这样下去会造成人心不稳，我们是不是要采取措施对这些人提出警告？”

　　陈东严肃地：“不行，据我们的同志了解，这些汉奸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秘密与国民政府的要员取得了联系，种种迹象表明，这些曾经投靠日本人欺压自己同胞的汉奸搞不好摇身一变，就会变成爱国的资本家，这就是国民党提倡的曲线救国。”

　　“但我相信国民党也不敢公开造成混乱，吴小凡既然做为政府代表回到了武汉，他也一定赋有稳定民心的责任，这种事他也不得不管，我们暂时不要插手，免得国民党倒打一耙说是我们共产党在制造混乱。”

　　潘大姐点头道：“好，我们就暂时保持沉默，看吴小凡怎么处理这些事。”

　　陈东说：“潘大姐，你们可一定要吸取历史教训，不能有丝毫的麻痹思想，地下党绝对不能公开活动，今后要继续坚持单线联系的纪律，任何人不得违反，特别要提醒我们那些潜伏在国民党中的人员，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潘大姐说：“你放心，我们已经吸取了教训，再也不会犯相信国民党的错误。杨大姐，我走了。”

　　“慢走。”杨丽华送潘大姐出门，转身回来冲丈夫笑道：“这孩子回来也好，至少让我们的人不敢有任何松懈，能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只是又苦了这孩子，今后真不知道还会造成什么误会，特别是潘大姐一直对这孩子恨之入骨，却又不知道这孩子是她的亲侄儿。”

　　陈东说：“丽华，这事千万不能告诉潘大姐，这孩子的真实身份绝不能透露。”

　　陈丽华说：“我知道，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只是刚才潘大姐说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那孩子在大学期间难道真的加入了国民党，十多年前的事怎样现在又扯到了他的头上？”

　　陈东说：“这绝对又是一个误会，因为当年黄平和老周进行过全面的了解，不然不会介绍这孩子入党，何况他来到武汉后就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他是在他伯伯去南京找他时才加入的国民党，老周也曾经在电报中证实过这件事，何况他还有很多秘密只有我和老周知道，说出来你可能也不相信，这孩子其实还是一个神偷，不仅在南京有黑衣大盗之称，来武汉那年的大年三十就曾经一夜偷遍汉口。”

　　杨丽华惊讶地：“你说什么，那一年一夜之间二十多户财主家被偷，竟然是这孩子干的，你可别胡说，他偷那么多钱干什么？”

　　陈东笑道：“是他干的，他事先就告诉过我，说是他伯伯让他去偷的，国民党的那一套你也知道，有钱就能买到官位，那几年这孩子能官运亨通，都是他伯伯花钱买来的。不过，当时我也不太相信他有这种身手，可事情真的发生了。”

　　杨丽华苦笑道：“这孩子也太神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不被人知的秘密？”

　　陈说说：“丽华，其实还有很多事我不能告诉你，我说出这个秘密是想让你知道，今后无论别人怎么误会这孩子，或者说他出卖和杀害了多少共产党人，你都始终要相信他是一名对党无限忠诚的伟大战士，不能对他有任何疑心。”

　　杨丽华点头道：“我明白你的用意，是怕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也会怀疑他。老陈，我们都时刻在迎接死亡，就算我死在这孩子的手上，我也相信他不会叛党，只是十多年前发生的事如今又误会到了这孩子的头上，你又如何能调查清楚，南京地下党也肯定查不清。”

　　陈东说：“这件事我不会去查，就当做不知道，也不会在这孩子面前提前，免得他分心，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历史事实会还他清白。好了，赶紧做饭吧，我还没吃早饭呢。”

　　杨丽华说：“我也没吃，都怪你，出去了就不知道回来。你淘米、我洗菜，快点。”

　　“好嘞。”陈东愉快地同妻子去了后面的厨房。

　　汉正街上，吴小凡和邹三毛、王强兴奋地走在人群中，日军的投降让民众的脸上充满了欢笑，但一家米店前的叫喊声却吸引着三人走了过去，当来到人群后面时，一名胖胖的中年人正好从店里出来，并冲着买米的人吼道：“吵什么，没米了就是没米了，吵也没用。”

　　一名小伙子骂道：“你太缺德了，米价这几天你涨了又涨，而且每天就卖几十袋米，你是不是想让我们饿死。”

　　胖老板冷笑道：“你们会不会饿死与我无关，我告诉你们，所有的米店都接到了国军的命令，为了保证国军进城时有饭吃，我们的米都要做为军粮封存，能每天卖几十袋米已经不错了，都给我滚。”

　　小伙子又骂道：“你这是在放屁，你是个大汉奸，日本鬼子的走狗，国军绝不会给你这样的人下什么命令，你就是想涨价才不卖米，国军一定会枪毙你这个大汉奸。”

　　胖老板吼道：“我是个大汉奸又怎么样，吴小凡过去也是大汉奸，现在照样是民族英雄，我告诉你们，我有重庆政府官员的手谕，是为了党国利益才留下来当汉奸，国军一到我就是民族英雄。”

　　邹三毛气得要冲上去，但被哥哥一把拉住了。

　　胖老板走进店里冲几名伙计一摆头说：“关门。”

　　几名伙计赶紧上着门板，小伙子和买米的人气得只能无奈地离去。

　　王强皱了皱眉头问道：“小凡，这位米店老板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难道他手中真的有政府官员的什么手谕？”

　　邹三毛气鼓鼓地：“不可能，这个王八蛋一定是骗人的。”

　　吴小凡小声地：“三毛，你也知道，为了党国的利益，委座不仅命令日军不得向共党八路军和新四军缴械投降，而且那些犯下了叛国罪的日伪军也已经收编为国军，所以这些臭名昭著的汉奸说不定还真的能变成民族英雄。”

　　邹三毛气愤地：“哥哥，伪军收编为国军是为了党国利益，可这些汉奸要是也摇身一变成了民族英雄，那哥哥你算什么？”

　　王强叹息道：“哎，看来国民政府会让我们老百姓失望呀。”

　　吴小凡急忙地：“王强哥，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三毛刚才说的话你也只能装在心里，千万不能跟别人说。”

　　王强说：“我知道。”

　　邹三毛恼火地：“那哥哥你又该怎么办，局座派你回武汉不仅要监督日军执行投降协议，而且要求你在关键时刻稳定民心，如果在鬼子正式缴械投降前出了乱子就是你的责任。”

　　吴小凡说：“这样吧，我们三人分头到处看看，把情况摸清楚，然后回家等我。”

　　王强说：“行！三毛，我去码头那边，你去车站那边，师弟就在大街上转转。”

　　邹三毛说：“好，我们走。”

　　吴小凡瞧着两人消失在小巷和胡同里后也大步向前走去，自己本来想天黑后再以黑衣人的身份去陈东叔叔家，现在看来得赶紧去书店才行，此次重返武汉稳定民心也是自己的一项使命，但光凭自己的能力恐怕很难做到，必须请组织上在背后撑腰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