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年1月5日清晨,吴小凡醒来后赶紧起床拉开衣柜拿出内衣裤穿上,轻轻的敲门声和邹三毛“少爷,我可以进来吗”的声音就响起,他便应到“进来吧”。
邹三毛就推开门抱着昨晚放在沙发上的外衣进来伺候少爷穿好衣服,并说早餐已经买回来,然后又陪同少爷到卫生间洗漱,再请少爷去餐厅吃早点。
吴小凡让他坐下一起吃,惊得他犹豫地望着少爷,见少爷的表情是真心真意时才坐下边吃边流眼泪。
吴小凡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以后吃饭一起吃,自己没回来他饿了就先吃,这几句话让他感动得趴在桌上放声大哭。
曾副官开着一辆吉普车来接吴小凡,并说这台车就配备给他,让他自己开着去上班。
吴小凡高兴地开车就走,但猛然想起在哪上班都不知道,而且绝不能暴露自己认识路,不然会引起怀疑,于是左问右问再根据曾副官的指示穿过一条条大街和路口来到警备森严的情报处大院,三层楼房里穿军装的和穿便服的人员出出进进。
曾副官领着他来到三楼的处长办公室,喊了声报告听到进来的准许后带着他推门进去立正道:“长官,吴中尉带到。”
吴小凡也赶紧立正敬礼:“报告长官,国军中尉吴小凡前来报到,请长官训示!”
魏怀中从办公桌前起身笑道:“小凡,伯伯马上要去司令部开会,你的职位暂时是处长办公室参谋,协助曾副官工作,上午嘛我让人带你熟悉一下各部门的情况,你什么时候回去都行,从明天起十五天之内不用来上班,熟悉整个武汉市的同时,带上这张地图去我做了标记的地方转转,把环境和基本情况摸清楚,这是绝密任务,不能告诉任何人,听清楚了没有?”
“是!听清楚了,长官!”吴小凡急忙上前接过伯伯从抽屉里拿出的地图装进口袋。
魏怀中便按了一下办公桌上的电铃。
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少尉立刻进来敬礼道:“长官,请指示。”
魏怀中威严地:“刘少尉,这是吴中尉,带他去办公室和熟悉一下各部门的情况,除了机要室外,任何地方都可以去。”
刘少尉高声地:“是!吴长官请。”
吴小凡赶紧跟随刘少尉出去来到了隔壁办公室,知道自己今后将和刘少尉在一起办公,所有的办公用品都已准备好,同时也知道刘少尉的名字叫玉洁,然后在刘玉洁的带领下去一间间办公室与同僚们见面,大家相互敬礼和握手问候,并夸赞他昨日的勇敢和果断,连那些级别比他高的校官们都热情地拉着他的手问候,这说明整个情报处的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去二楼时正好遇上伯伯和曾副官也下楼,吴小凡和刘玉洁忙让到一旁,魏怀中拍了一下侄儿的肩匆匆下楼而去。
在二楼转了一圈除了最里头用铁栏杆隔开的机要室没进去外,吴小凡参观了电讯室等部门,还在一间办公室见到了林志刚和方继宗,三人热情地握手和问候,并得知两人属于特勤一科,同特勤二科三科共同负责侦破和抓捕共党。
一楼是警卫室和宿舍,没什么好参观,但却在最里头的一间宿舍里看到了叛徒谢明意,只见他身穿士兵军装失神地躺在床上,吴小凡平静地盯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但故意小声问道:“刘少尉,这人是谁,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
刘玉洁笑着说:“他叫谢明意,是共党的叛徒,昨天你处决的共党黄平就是他的上级,共党没抓到,他也就失去了价值,可又不敢出去,怕共党杀他,只能整天呆在宿舍。”
吴小凡又问:“他家住在哪?”
刘玉洁说:“他不是武汉人,在这里没有家。”
吴小凡也就不再问,只是这家伙不出去,自己想杀他也没办法呀,看来只能等今后再寻找机会了,老子就不相信他从此不走出这座大门。
吴小凡本来以为参观完,没想刘玉洁问地下室去不去看一下,他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去,可在阴暗的地下室里看到的却是一间间铁笼般的囚牢和三间挂着和摆放着各式各样刑具的审讯室,而且这些刑具上都有斑斑血迹。他故意问:“刘少尉,这里怎么没有关一个共党?”
刘玉洁说:“只要是共党,没招供的都枪毙了。”
“哦!”吴小凡心中隐隐做痛,上到一楼后看了下手表才九点十分,他笑着同刘玉洁握手告辞,然后来到大院内钻入吉普车开车离开,驶上大街后不时通过倒车镜观察着后面,没有发现刻意跟踪自己的车辆后才加速回家。
来到家门前院门口时邹三毛开门迎出来高兴地:“少爷,您回来了。”
吴小凡瞧着他还是穿着一身长军装,就笑着问:“你没去买菜?”
邹三毛笑着说:“买回来了,我还买了肉。对了,少爷,你写给南京老爷的信我寄出去了。”
吴小凡一愣笑道:“我都忘了,谢谢你,你认得字?”
邹三毛说:“讨饭时在学堂外面偷偷地跟着先生认了些字,原来长官写的信都放在那,我再去寄。”
吴小凡点头道:“哦,那以后我教你认字写字好吗?”
邹三毛高兴地:“好,好,谢谢少爷。”
吴小凡瞧着他不合体的军装说:“你怎么没给自己买衣服?”
邹三毛低头说:“少爷,我、我……”
吴小凡笑道:“好了,准备同我出去。”
“是,少爷!”邹三毛赶紧跟随少爷进屋,当看到少年边脱军装边走进卧室时急忙跟进来伺候少爷更衣,并且聪明地问少爷是要穿西装还是穿便装,然后按吩咐从衣柜里拿着一套便装伺候少爷穿好,看到少爷从军装里拿出地图去书房后就赶紧把军装整理好挂进衣柜,把手枪放在床头柜上静静地走了出去。
吴小凡在办公桌上打开地图认真看着做了标记的地方,几乎都在自己熟悉的汉口区域内,武昌和汉阳区域都没有,他放心地笑了,因为汉口这一带自己最熟悉,小时候由于去武昌和汉阳都要过江也就很少去,他决定先去这些地方转转,并且下午一定要去与陈东叔叔接头。
他急忙收起地图,拉开抽屉抓起一把大洋装进裤袋,并从书柜里拿出《聊斋志异》装进了胸口,这样的话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丢失,出来从枪套里抽出手枪插在腰间走出卧室,叫上邹三毛就走,两人上车后他故意说是让他带自己去熟悉环境,自己开到哪他就要告诉自己那是什么地方。
邹三毛高兴得连连点头,没想到他还真的对大街小巷都很熟,少爷的车开到哪就说出是什么街什么巷,而且知道这些街上那有戏院、赌场、妓院,当少爷问他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时,他就说自己八岁父亲就病死了,母亲疯了跳了江,自己就一直在武汉三镇靠乞讨和捡破烂过日子,饱一天饿一天地长到了十二岁,去年下半年国军征少年勤务兵他就去报名当了兵,第一天起就来到长官家中伺候长官和小少爷,直到长官搬了家才留下照看房子,并且早就知道少爷要来家里住。
吴小凡心酸地摇摇头,当来到伯伯在地图上划有记号的地方时,竟然都是一栋栋洋楼,邹三毛急忙指着一些洋楼说这里住着某富翁、那里住着某大老板,这让吴小凡心中一惊,顿时也明白了伯伯的用意,自己竟然是来做偷窃前的踩点,妈的,老子还以为伯伯是要自己来秘密调查共产党,自己赶紧来查看一下,好等会与陈东叔叔接上头后把情况告诉给他,未想到伯伯是准备让自己偷东西,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堂堂的大将军难道没有钱吗?
这下完了,自己这个潜伏的共产党员却要为国民党大官偷钱,组织上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
他气得加大油门冲过这条大街不再看了,然后在一条商业大街上停下,领着邹三毛在一家商铺买了两身便装和内衣,又在一家鞋店给他买了一双皮鞋和一双布鞋、袜子等。
邹三毛抱着这些东西眼泪汪汪地说:“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中午,吴小凡又带着邹三毛在一家饭店吃完饭,这才开车来到与汉西路相邻的繁华大街前停下,然后神秘地笑着问那家妓院最大。
邹三毛惊讶地张了下嘴,赶紧说出了一家妓院的名称,并小声地说那里的头牌小姐睡一晚要十快大洋。
吴小凡就让他在这等自己,然后下车就往前走,其实这条大街上的妓院、赌场自己都知道,带邹三毛来的目的是伯伯一定会在背后问他一些自己的情况,他不敢不告诉,在目前情况下只能借他的嘴来掩饰自己的行动。
就在这时,报童的叫卖声响起:“卖报卖报,头版头条,国军中尉临危不惧击毙共党分子。卖报卖报,头版头条,国军中尉临危不惧击毙共党分子。”
吴小凡心头一颤,只见报童手中挥动的报纸上有自己在家门前被记者们拍的照片,叔叔的遗照也刊登在头版头条。
他强忍着热泪赶紧往前走,今天要不是穿着便服恐怕大街上的人都会认出自己,这一点也提醒了他,急忙在一家店铺买了副墨镜戴上,然后回头瞧了远处的小车一眼,借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快步拐进了通往汉西路的小巷,眼泪禁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赶紧抹去泪深吸一口气,大步穿过长长的小巷来到了汉西路。
站在路边静静地回忆了一下脑海中储存了十三年的接头暗号,左右看了一下没发现可疑人员,再加之此刻已是中午,下班的人都已进了家门,大街上的行人就非常少,陈东叔叔此刻也一定在家,他便毫不犹豫地直接来到十号庭院门前敲了敲门。
“谁呀?”院门打开,陈东身穿西装戴着眼镜瞧着吴小凡问道:“你找谁?”
吴小凡忙摘下墨镜激动而又小声地:“请问,我姑妈在嘛,我是他表侄,十年不见了,不知她还认不认得我。”
陈东顿时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这是十三年前组织上的联络暗号,而且也已经废除了十三年,当年知道这联络暗号的人只有自己和黄平等很少的几个人,为什么今天一个年轻人会用已经废除了的暗号找上门来,怎么办,是巧合而是偶然。
他便平静地说:“我家夫人已经过世三年,她的表侄很多,你是谁?”
王小凡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是她七叔的孙子,从江南来。”
陈东心中一跳,这名年轻人的回答不是巧合也不是偶然,而是回答出了非常准确的暗号,并且从他激动的表情和颤抖的声音中听出,他期待着自己的认可,怎么办,这里是地下党湖北省委机关,绝不能因此而认可他是自己的同志。
于是迅速说:“对不起,你找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你所找的姑妈家,请走吧。”
吴小凡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用哭泣的声音小声叫道:“陈东叔叔,我是黄小凡。”
陈东大吃一惊,因为自己的本名叫陈德文,可年轻人竟然又叫出了自己十三年前使用过的化名,而且这个化名在目前的武汉地下党中只有黄平知道,可黄平昨天已经牺牲,同时黄小凡三字令他一下子想起了十三年前的往事,难道是黄平让他来的。
陈东伸手就急忙把他拉进来关上了院门,转身抱着他的肩膀仔细地看了一眼,又拉着他跑进屋认真地看着,这才激动地:“你真的是小凡?”
吴小凡扑腾跪下低声悲哭道:“陈东叔叔,我叔叔昨天没有来得及向我说出接头暗号就牺牲了,为了完成他交待的任务,我只能向他的遗体开了两枪,我就是报纸上所写的杀害叔叔的凶手,国军中尉吴小凡。”
“啊!”陈东又是大惊失色,抓起桌子上的报纸盯了吴小凡的照片一眼,又狠狠地瞪着跪在眼前真实的吴小凡,他到底是杀害黄平的凶手,还是肩负着黄平未能完成的使命,如果他是国民党特务就必须马上发出危险的信号,阻止夫人回来和自己的同志前来,因为让他进来已经违反了规定。
陈东理都不理睬跪在那悲哭的吴小凡,迅速走进小院在开门的一瞬间,右手食指从门板上的一个小洞穿过,粘贴在门外中间的一个旧“福”字便被捅破,这就是危险的信号,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个被捅了个小洞的旧“福”字,只有自己的同志才会时刻关注着这个“福”字。
陈东拉开门出来立起脚尖伸着头好似在观望自己家的人回来没有,同时眼睛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才又关上门回到屋里,瞧着还跪在地上哭泣的吴小凡,吐出一口长气拉起他说:“小凡,老老实实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说清楚。”
吴小凡流着泪把叔叔去南京看自己,及叔叔和周伯伯介绍自己入党和奉命利用伯伯是国民党情报处长的身份来武汉潜伏,及叔叔一起与自己返回武汉和昨天叔叔被杀害的经过都说了出来,由于叔叔临死时没能说出接头暗号,自己只能凭着十三年前脑海里储存的记忆用过去的联络暗号来找陈东叔叔,希望能完成叔叔交待的任务,但没有说出自己入党时的真实姓名和代号,然后从胸口里掏出《聊斋志异》双手送到陈东叔叔面前。
陈东流着热泪接过《聊斋志异》马上走进里屋,出来后激动得紧紧搂抱着吴小凡说:“小凡,好样的,你不仅完成了黄平同志交给你的任务,也让你叔叔的在天之灵得到了安慰。快、快坐下,把这十三年来的的事都告诉叔叔。”
吴小凡抹掉泪摇头说:“陈东叔叔,为了取得您的信任,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请您不要问。”
陈东醒悟地:“你做的对,是叔叔关心你忘记了纪律。好,我会尽快与南京的周伯伯取得联系,如果得到组织上同意,我会遵照指示接替你叔叔同你保持联络,接头的方式肯定会与你叔叔生前的交待保持一致。”
吴小凡说:“陈东叔叔,我等待着那一天,我得走了。对了,我婶婶在哪,这事我也忘记问叔叔了,原以为只要回了武汉我就能见到婶婶,可叔叔就牺牲在了我跟前,我想跟婶婶说声对不起。”
陈东说:“小凡,你的身份既然是党中央的最高机密,那么就不能去见你婶婶,相信有一天你一定会见到她,到时我会告诉她一切。”
吴小凡说:“那好,再见!”
陈东点头道:“好,保重,我送你。”
吴小凡跟随陈东走出屋,但在院门口又拉着他说:“陈东叔叔,我叔叔的遗体你们去找了吗,他被敌人抛进了江里。”
陈东说:“昨天就去找了,虽然我还没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我们一定找到为止。”
吴小凡欣慰地:“这就好,如有可能我一定去祭奠叔叔。对了,我伯伯要给我找个女人怎么办,我家里已经有妻子。”
陈东说:“这种事要因情况而定,但你现在必须取得他的信任,只要能保护好自己,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就象你昨天不得不向你叔叔开枪一样。”
“好,我记住了。”吴小凡戴上墨镜在陈东叔叔打开门后迅速出去,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进了对面的小巷。
陈东也立即回屋换上长衫出门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