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远上白云间,孤城一片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玉门关前,旌旗迎风招展,熟悉唐军编制的人一眼便可从这群肃整的骑士所举起的旗帜判断出,他们是来自龙当今皇帝最为倚重的龙武军。在这数百名龙武军前,站着两名漂亮的小娘,其中的一位容貌惊人,疑似天上的仙女,其姿色几可沉鱼落雁,而这样的尤物却脸带愁绪,纵情让忧伤占据着她的俏脸。
“小娘,放弃吧,看着只会徒添伤感。”
被劝说的俏丽小娘手里拿着一件丝织披帛,泪眼婆娑,纤纤玉手不停地在披帛上抚摸,泪水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滴在披帛上,将绣于披帛上的三个红字给染湿。
“萧郎已成陌路人,衡与若兮,从此不在一起。”小娘带着哭泣的声音迎风扬起手中的披帛,欲抛弃又不忍,难以割舍之情在她的俏脸上尽显无遗。
“水柔儿,我的心好疼,舍不得扔掉啊!”俏丽小娘收回了手中的披帛,悲情从她的樱桃小嘴里倾出,苦涩的泪水在脸上纵横。
俏丽的小娘梨花带雨,哭成了个泪人儿,我见犹怜。站在她身旁的水柔儿叹息着拥抱她的小娘,似乎是受到了感染,一双美目也赤红着,闪光的泪花在她的眼眶里转动。
龙武军中,一马缓缓骑出,走近两位小娘。马背上的骑士身影一晃,站于马下,拱手道:“公主,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尽快启程。”
水柔儿哽咽道:“王爷,等等吧,西出玉门无故人,我们从此都回不了大唐了,就让公主多看两眼玉门关。”
被称作王爷之人不耐烦道:“那就快点吧。真倒霉,竟让我摊上了这种差事,好歹我是宁王,却要陪你们在此吃风沙。”
宁王便是当今圣上李隆基的哥哥李宪,他们兄弟情深,李隆基对他甚为照顾,让他享尽荣华富贵。娇生惯养的宁王是富贵逍遥王爷,在长安洛阳舒适惯了,哪里受得西北如此恶劣的气候。
“该死的突骑施人,我大唐这么漂亮的小娘竟然要便宜了他们,可惜本王不早遇到这样的美人儿。”宁王回过身去,低声自言自语。
皇帝的女儿之所以称呼为公主,是因为其大婚由国公所主持而已。裴若兮被封为碎叶公主下嫁突骑施骨咄禄王子,为了显示隆重,突出高人一筹的规格,李隆基特意安排了其兄李宪为送亲之首,公主在碎叶镇的婚礼将由他来主持。所以倒霉的李宪不得不踏上了西行的道路。
裴小娘的悲伤似乎感动了天地,突然无端刮起一阵狂风,干热的气流夹杂着沙砾席卷玉门关下的数百人,造成一片混乱。
风沙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就无影无踪。风过无痕,却带来了麻烦,裴小娘手中的丝织披帛一个不小心就被狂风卷走。
“萧郎,萧郎不要走!”裴小娘不顾一切地追向在空中飞舞的披帛,悲泣着伸出玉手,想抓住不可能够得着的希望。
公主这一跑,惊动了整个护送队,这位漂亮的公主可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若有闪失,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当下,所有人都慌张地跟在公主后面狂奔。
也许是天若有情,感动于裴小娘的执着,风突然停了,轻若无物的披帛缓缓地从半空中飘摇落下,掉入一宽阔的水潭之中。
数天前,这里经历了连场暴雨,倾盆的雨水将原本的水潭变成了汪洋大海。裴小娘愣愣地看着漂浮于水中央的物件,心如刀割,突然迈动脚步冲入湖中,扑向芳心所在。
“快,快拦住公主!”宁王慌了神,对着一群士兵指手画脚。
裴小娘被拉了上岸,而她的心依然随着那件披帛浮在湖面上,说什么也不肯走,以死威胁非要捞回披帛不可。
“你们谁会水的?还不快去把公主要的物件给捞上来!”宁王黑着脸,对着一群士兵喝道。
这可难为这些骑兵了,他们善骑善射,却无缘于水,而眼前这个湖泊深不可测,置身于其中方才觉得渺小。十数名被推举出来稍稍会水的士兵只趟到胸膛深的水位便退了回来,打死也不敢再往前。
“公主,王爷,这湖太深了。我们没有办法啊!”龙武军的将士愁眉不展。
宁王很苦恼,踱着脚步骂道:“该死,公主与这湖泊叫上劲了。你们,你们都是废物,连区区的披帛都捞不上来。”
众将士心中愤怒,就差没出口反驳:有种你自个下去!
一筹莫展中,鸿胪寺的员外郎,皇甫惟明挺身而出。
“让我去试试!”
在一片佩服的眼光和裴小娘的期待眼神中,皇甫惟明勇敢地下了水,向着湖泊中央挺进。
“啊!?真厉害,到了,就快够着了。”士兵们看着皇甫惟明笨拙地游向目标,眼见其就要成功,纷纷惊叹。
皇甫惟明的水性不高,完全是凭着一股斗志在拼搏,冰凉的湖水很快就消耗光了他的勇气,在距离成功的半路上,他突然停滞,双收在水面上慌乱舞动,脑袋在水线上下若隐若现,沉底的趋势已成。
“他不行了,快去救他!”龙武军当中,响起了着急的声音,可是说得容易,没有人响应,都眼睁睁地看着皇甫惟明在作垂死挣扎。
两名小娘也相当紧张,尤其是裴若兮,她认识皇甫惟明,如果因为一件披帛而害了他,小娘将自责难当。
“救他啊,快去就他啊!”多愁善感的裴小娘又哭了。
“噗通!”数十步外,一声清脆的入水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支商队来到了湖边,就在龙武军附近。很明显,商队里有人下水了,可是溅起水花之处除了一圈圈涟漪以外,看不见任何东西,仿佛刚刚落入水的是一块大石头。
“看,快看,飞鱼!”龙武军上下将士收起疑惑,惊奇地看着湖面上突然冒出一道浪里白条,只见湖中之人双手轮流划水,粼白的水花在他身前脚后溅起,而脑袋则随着优雅的双臂在空中划破水面左右摆动,那是一种相当奇怪的泳姿,可是速度比他们想象要快上很多。
“还差一点,快,快,再快点!”将士们紧张地为不请自来的浪里白条鼓劲,仿佛以为力量能传导,通过他们的鼓励传给浪里白条。
皇甫惟明已消失在湖面,而寄托着众人希望的浪里白条也同时在湖面消失,臀部一撅,双腿高高露出水面,然后沉入水里。
“糟糕!”众人的希望顿时破灭,面面相觑。湖面,相当安静,只有两圈漪涟,那是代表着两条生命的痕迹。湖边,同样一片鸦雀无声,数百双目光都聚焦在湖面上。
突然,有人惊呼,“看,还活着,他们还活着!”
在欢呼雀跃声中,湖面上露出了两黑点,艰难地向着湖边方向移动。
“真神奇!他竟然倒游!”士兵们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又看到了一种奇怪的泳姿。救人者的身体倒对着岸边方向,一手搂着皇甫惟明的脖子,一手向后扬起手臂,强有力地划破水面,双腿有节奏地蹬着水,顽强地将他们与岸边的距离渐渐缩短。
“小娘,有救了!”水柔儿激动地跳着,小手在鼓掌。
裴若兮破涕为笑,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应声点点头。
“哗啦!”一声,不用下令,数十名士兵冲入了湖水,向着救人者摸过去,尽量提前接应他们。
救人者上岸了,众人这才看清,此人身材魁梧,脸庞俊朗,双眼炯炯有神,浑身肌肉虬结,光露的胸肌上有一道长长的伤愈的痕迹,触目惊心。唯一不协调的是他的一头不长不短的短发和拉茬的胡子,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胡化的汉人。
“壮士,谢谢了。”
“壮实请留名!”一群士兵热情地围着神奇的救人者,嚷嚷个不停。
两名漂亮的小娘不好意思上前,陌生人露出的虬结肌肉让她俩脸红耳赤到了粉颈。
裴若兮的眼光又盯在了湖面上。水柔儿心领神会,咬咬嘴唇便转身而去。
“这位郎君,”水柔儿心如鹿跳,目光闪烁,有意无意地游离在壮汉身上。“能否帮我们公主捞起湖中的那件披帛么?要多少奖赏你尽管提好了。”
水柔儿快羞涩晕倒了,而眼前之人毫无感觉,竟然当着她的面擦拭身上的水珠,水柔儿甚至瞥见了他的胸肌在跳动。若不是有求与他,水柔儿早就掩脸逃跑了。
出乎意料,壮汉淡淡地拒绝了,“我义不容辞,如果披帛它是人的话。”
“你!”水柔儿被激怒了,羞涩感弱了不少。“没有那件披帛,我们公主活不下去,你去救披帛等于是救我们公主。”
壮汉歪着脑袋,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水柔儿,眼光又越过水柔儿望向十数步外侧对着他的公主,忽然傻笑道:“你很漂亮,不过她更漂亮。”
“你混蛋!”感觉被壮汉的目光吃了豆腐,水柔儿羞愤爆发。
这时,宁王走了过来,对着李怀唐道:“这位壮汉,如果你将湖中的披帛捞起,那车丝绸便是你的。”
重赏之下居然无勇夫。壮汉摇头笑笑,依然不为所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