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突骑施失去了上擂台的资格,争夺公主的决斗毫无悬念地由李怀唐胜出,最终结果是武家之前最不愿意看到的,现在却成了武家避免破产的借口。赌局的设定是一共三场决斗,而实际只进行了一场半而已,谁又预料得到决斗会因为突发情况而中止?武家以此为由,只兑付一半的奖金,甚至将其余赌场为降低风险转移到他赌场里的赌注给黑了,直接拒付,给出的理由是赌局不存在。本来,按武信的提议是全部拒付,吞下所有的赌注,但是考虑到下注之人囊括了关中地区的权贵豪强,十数万长安居民和无数的外地商人,武忠还是咬着牙割肉出血。毕竟众怒不可犯,尤其是权贵们的愤怒。武家是始作俑者,随后其余的赌馆纷纷效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武家吞掉他们的赌注,他们只好将损失转嫁到赌徒们的身上。所以,一夜之间悄然关张的赌馆不可胜数。
无端被剥夺了一半的彩金,赌徒们异常愤怒,不过历来店大欺客,而且带头开先例的赌馆幕后之主是武家兄弟、正沐浴于圣恩当中的当朝国舅。相比许多收不到奖金并且血本无归的倒霉蛋来说,能拿到一半的奖金已算幸运。
宣布擂台决斗结果的当天,幸存的赌馆门前莫不排起兑奖的长龙,争先恐后地向平时吞金无数吃人不吐骨头的庄家们索取本金和收益。
欢乐今宵的酒楼里,两名贵客对酌于二楼的临街低矮窗前,在他们对面的是长安城最大的赌馆、武家的销魂一馆、此刻正被上千人堵塞得严严实实,群情汹涌。
“哈哈,谢谢王爷大将军看得起,王爷就不怕在下失手葬送掉你的一千贯么?”李怀唐好笑又好怒,李祎这头老狐狸动动嘴皮子推自己上擂台在先,押赌注于自己身上牟利在后,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被他当成了生财的摇钱树。
李祎谦虚笑道:“顺手而已,我对上将军一向很有信心!对武家的实力更有信心!”
“哈哈!王爷大将军的眼光确实独到,能从武家的嘴里抢夺到一块肥肉者不多,只怕武家兄弟知道了脸色怕是很难看。”李怀唐大笑举杯邀向李祎。
两人又满饮一杯,李祎放下杯子,毫不在乎道:“我这小郡王只拿他百余贯,那些亲王权贵们才叫狠,武家兄弟的血大部份被他们喝了,要怨恨我也只是排在最末。嘿嘿,恐怕上将军的肚子里也有不少武家的血吧?”
“英雄所见略同,谁让我们都是英雄呢?”李怀唐再次举杯,对于某些人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显,否则眼前这头老狐狸必定会想着办法来抢钱。
果然,李怀唐的担心没错。李祎的眼珠乱转,嘿嘿笑道:“上顿是我作东,这次轮到上将军了。”
李怀唐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不知王爷大将军找我有何事?”
李祎道:“当然是交易骆驼之事!”
“圣上不是同意了吗?”李怀唐狐疑地看着李祎,生怕又有什么变化。
李祎道:“同意是同意了,不过,不知上将军可有准备好三十万贯的罚金?圣上很关心这事啊,如果上将军用缓兵之计,只怕我们之间的交易不会太顺利啊!”
李祎摆明了是将无耻进行到底,将之前达成的交易与这次的巨额罚金强行捆绑一起,迫使李怀唐在离开长安钱落实皇帝极需的三十万贯铜钱。
三十万贯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目,不过李怀唐已然成竹在胸,当下没有与李祎计较,只是神秘兮兮地笑道:“王爷大将军毋须担心,你只需将我需要的弓箭准备妥当,到时骆驼与三十万贯一起交付与你。只不过,宁远城作为大唐的流放地如何个说法?”
李祎不知李怀唐准备从哪里弄来三十万贯,从宁远城运来时间上肯定来不及,去借么,谁会无缘无故借那么大一笔钱与他?难道是赢武家的?不,不可能,要赢三十万贯必须得下上百万贯的本钱……
“我说王爷大将军,可有听到我说话?”李怀唐伸手在李祎眼前晃动吸引他的注意力。
“哦,抱歉,在下失神了。”李祎哂笑,道:“上将军放心,宁远城作为流放之地已发放到刑部,关于这一条,圣上是无条件支持你的,毕竟平衡西域的人种数量关乎到大唐的切身利益。目前第一批流刑囚犯正被集中到长安,连同他们的家属有好几百人,上将军可要负责他们路上的盘缠口粮啊。”
让这数百名囚犯以及家眷一起跟随李怀唐回宁远城还省不少事,至少不用大唐耗费人力物力来押送,所以刑部尤其积极配合,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们还打算将河南府的流刑囚犯集合为第二批,一起交付与李怀唐。大唐每年被判以流刑的有数千之众,连同他们的家属有好几万,在宁远城之前,岭南一直是流放的首选,不过岭南的生存条件不是一般的差,流放过去的人十有六七熬不过一年。宁远城所在之西域地界么,在刑部的官员想来没有最可怕只有更可怕,许多变态的官员对宁远城作为流放之地自觉相当满意。
“那三十万贯?”李祎始终耿耿于怀,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
“呵呵,放心吧,到时自然会有人来给我送钱。”李怀唐满脸的得意之色,却怎么也不肯告诉李祎其中细节。其实李祎肯定已听说过,只是他没怎么在意,数天前,长安城传得满城风雨,宁远上将军李怀唐要卖掉他的装备行头,广向天下有志之士发出邀请,十天后于长安芙蓉楼举行竞买,唯价高者得。与三十万贯比起来,李怀唐的装备行头能值多少?李祎根本不认为李怀唐会通过卖刀卖马卖珍珠来填补这个巨大的缺口。
想不通不要紧,李祎要的是结果,其他人不敢说,李怀唐的能力么,他是有信心的。
“既然上将军如是说,在下就拭目以待,希望上将军马到功成再给我一个惊喜。来,我们干了此杯!”李祎第一次主动举杯邀请。
不知道是第几杯了,李怀唐杯杯见底。
“哦,还有一件事情得麻烦王爷大将军。”
“什么事?”
关于大唐雇佣军的事情,李怀唐本想与李隆基详谈,可与皇帝面谈的机会哪里是他这个外臣随便能拥有的?通过李祎来转达也是迫不得已。
李怀唐的表情迅速转换向严肃,道:“年末我宁远与石国的战端如期开启,接着很有可能与突骑施人的援军遭遇,王爷你看,我这,这兵力不足啊,圣上能不能接点兵给我?”
大唐在安西和北庭的兵力都不足,还要严防吐蕃与诸胡的袭扰,再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又涉及到钱财问题,如今大唐的战略重点是吐蕃,其次是契丹与东突厥,西域的局势对大唐来说没那么紧迫,故而向安西的资源倾斜度不够,这也是大唐朝廷倚重李怀唐的原因之一,有李怀唐大闹西域,大唐省钱省力又省心。
李祎不吭声,摇头拒绝。这事早有说法,双方已达成默契,如今李怀唐突然提起若非是无赖那就必定有缘故。
“最低限度,唐军应该重兵压境,吸引突骑施人的力量。”李怀唐降低了条件。
“呵呵,上将军有话请直讲,不必拐弯抹角。”李祎看出了李怀唐的伎俩,他吃了一个甲子的大米,在军中多年,岂能不识李怀唐的迂回战术?
“王爷大将军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在下班门弄斧了。”李怀唐尴尬地笑道,“那就直说吧,我想在唐军中雇佣些兵将去宁远。”
“雇,雇佣唐军?”李祎瞠目结舌,他活了六十余年,只听过有雇佣长工,佃户,苦力等,这雇佣军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听说。
李怀唐没有理会李祎的惊讶,道:“我出钱,在龙武骑中雇佣战士,当然,前提是他们自愿。这费用么,一份给大唐,一份给战士。三年为期,到期他们退出我宁远铁骑序列。”
“这?”李祎的脑子飞速运转衡量利弊。
不等李祎表态,李怀唐继续道:“我是个穷人,没太多的钱,首批我打算雇佣八百人,一次性向大唐支付八万贯。”
“八万贯?!”李祎瞪眼,八万贯对大唐来说可以招募数千的士兵了,不过,李祎知道,龙武骑的士兵许多都是战斗经验的悍卒,非新兵可比。
就算有足够的财力,李怀唐也不敢一次雇佣太多,八百人对庞大的唐军来说只是一个很少的数目,不会引起大唐的疑心,不过,相对人数来说,八万贯的雇佣费却不是一个小数目,不由皇帝和大臣们不心动。
李祎想了想,确实有点心动,李怀唐的提议明显一举数得,大唐既增援了宁远,还纯收入一笔,龙武骑空出的名额对那些权臣和将军们来说可是一个赚大钱的机会,他唯一隐隐担心的是,戍卫京城的龙武骑会被空心化,可转念一想,八百人在三万之众的左右龙武骑里实在微不足道。
“好吧,老夫与圣上说说,成与不成就看你的诚意了。”
李怀唐会意,笑道:“诚意肯定有,请王爷转告圣上,三十万贯将按时交付。”
两人再次哈哈大笑。笑声中,胡一箭敲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鼓囊囊的袋子,满脸的喜色:“上将军,刚在对面兑换的,都是飞钱,有一千多贯呢!”
李祎拍案而起,“你个狡猾的狐狸,今天,不,以后都你请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