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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为卿憔悴欲成尘

相见何如不见时 吴俣阳 7969 2024-11-17 21:37

  深怜密爱誓终身,忽抱琵琶向别人。

  自理愁肠磨病骨,为卿憔悴欲成尘。

  我第一次踏上青海的土地,已是入藏后一年的春天。

  刚钻出汽车,外面就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风和雨总是结伴而来的,早春的带点寒气的风,在凛冽中吹醒了万物。春寒料峭,然而在风的吹拂下,天空却变得更蓝了,冬季最后一抹枯燥都为这清新的色彩所替代所淹没,就连脚下那残冬留下的几许零星的枯黄也变得格外可爱起来。

  我站在湖畔久久凝望着那一湖幽蓝的略带忧伤的水,不觉轻轻俯下身子看着脚下那几茎折肢断臂、垂头丧气的小草,居然发现削去枯黄的冬衣,里面包裹的却是一抹抹亮绿,那是外表枯黄的小草在孕育着更美的春天。

  天空显得干净而寂寥。我知道三世*喇嘛索南嘉措曾在这里与蒙古王俺答汗谈论佛法。这样的谈论一定会因青海湖而获得一种超自然的力量。索南嘉措最终打动了蒙古王,并使他改信藏传佛教,在他身后,成千上万的蒙古草原部落由信仰萨满教改为皈依佛教。为了表达对上师的仰慕,蒙古王赠予索南嘉措“*喇嘛”的尊号,意为学问渊博充满智慧有如大海。在这浩瀚的湖边,佛教显现着它巨大的包容和同化力量,与欧洲异教徒之间的争战与杀伐不同,佛教以一种平静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的方式传播开来。

  公元1706年秋,仓央嘉措一行来到青海湖附近。辽阔的草原像铺上了一层碧绿的绒毯,各种野花五彩缤纷,将绿色的绒毯点缀得如锦似缎;湖水浩浩渺渺,洁净无际,万籁无声,沉寂无语;湖面坦荡澄澈,清净超雅,明亮安详。今天,我们不知道仓央嘉措对此景曾有过何等样的大彻大悟,只知,在这青海湖边,仓央嘉措似飞鸿踏雪泥,了无踪迹可寻。

  然,这里,可是仓央嘉措最终葬身的地方?

  这是一个谜,更是一个公案。无人能解,无人说得清。只是依稀记得,在仓央嘉措投身于青海湖之后,从理塘来了一个女子,风尘仆仆,一路追赶仓央嘉措至此。但是,她并没能牵住他没入湖水的衣袂,等她风餐露宿地赶来时,那个孤独而高傲的身影,便那么一步一步,坚决又忧郁地步入了青海湖中,永远地消失在了空寂的湖水之中。

  深怜密爱誓终身,忽抱琵琶向别人。

  自理愁肠磨病骨,为卿憔悴欲成尘。

  这是仓央嘉措在得知玛吉阿米远嫁理塘后,于悲恸中为她写下的一首伤感的诗。他是那样深深地热恋着她,而她却违心地嫁作他人妇,甚至来不及通知他一声。曾经,相思折磨得他消瘦如杨柳,而今,她又何尝不被这万般相思折磨得死去活来呢?她抬起头默默祷告着:如果今夜有风,如果风也怜我,那就请你携我去叩响他的心门,如果他的心门里还留存着我和他的故事,那么,我就是他眼里那最后一滴晶莹的泪珠……

  仓央嘉措。她轻轻念着他的名字。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她欲哭无泪,她手捧盛了青稞美酒的木碗跪伏在他走向刹那永恒的湖边,并在那圆形液体里看到那个她期盼已久的俊美面孔——那位在拉萨八廓街街头向她讨酒喝的神秘的年轻诗人,那个令她无比崇敬的六世*喇嘛。

  她跪在那儿请求他赐予自己幸福。恍惚中,他将左手腕上的骨制念珠解下,轻轻放入她的碗中。她于顷刻间明白,他的爱是那天上金色的阳光,却不用盛在那具体的容器里。他说爱情也是一种宗教,而他的爱是属于众生的,他不可能只居住在一个爱里。她虔诚地匍匐在地,然后从腰间解下藏刀,割下头上的一缕青丝,呈在他的眼前。他收起青丝,揣进僧袍里,在她流泪的注目中走出布达拉宫,任蒙古人将他带向遥远的远方,带向这一汪清澈的青海湖畔。

  他的最后身影在青海湖边消失时,她在自己的房子上涂上了耀眼的金黄色。他的情歌依旧在高原的上空盘旋,如同布达拉宫的酥油灯火缕缕不绝。三百年后,当格桑花盛开的时候,我在拉萨城外一堆半径约有9米的玛尼石旁遇到了一位手持乌木念珠转山的年轻女子,一名男子正翘首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我轻轻抬头,发现她感到异常的惊讶,像是看到了往生的那个真实的自己。她望着他,仿佛一下子明白了许多悬而未解的问题,忍不住掉下了隔了几个世纪的无声的泪。

  三百年前,这女子宛如雕塑般静静蜷坐在湖畔,整整坐了七天七夜。她忧伤地望着那一潭碧水,看湖水卷起她心底纠结的寸寸伤痕,把悲恸藏匿在心里。几缕微风揉进了一池碧水,顺着掌心的纹路缓缓漫延,在她潸然的眼前泛起一圈圈涟漪。满堤黄叶漫天轻舞,形孤影只地涉足在迢迢逶迤长路,她抬眼观望头顶飘忽不定的烟云,忽地,有种莫名的倦意迅速涌入心扉,让她不得不叹息着感慨,被青春流放的光阴似箭,一去不再复返。

  每一次离别都会令她痛不欲生。此去经年,自从踏进这漫漫红尘,在风月中染得遍体鳞伤后,苟延残喘的她只希望日子能够过得平淡如水、波澜不惊。可这次他是永远地别去,她无法再冷眼旁观,此情深处,她唯愿用一世的痴心来伴他半生的情长。

  曾几何时,他总是爱守在她身边看她在镜前淡扫蛾眉。望着她微蹙的眉,他说她是心怀忧伤的女子,注定此生会与眼泪纠缠不清。她知道,她是忧伤的女子,爱情注定善始不得善终,他的话语如同千年一谶,令她心惊。

  他喜欢看她描眉,亦如她喜欢听他吟诗。她望着那一汪湖水,湖水幽蓝、清澈,雪白的浪花拍打着岸边,卷起层层雪浪。她临着湖水,开始小心翼翼地描眉,最后一次描眉,也是最为仔细的一次描眉。今生的缘分已尽,那么,就在这朗朗天地间再描这最后一次的眉,给他看。只给他一人看。

  万里烟沙,笑尽红尘痴心;一怀相思,让爱永远随行。那一眼的春宵月色,徒然换得千回的悲伤欲绝,怎不惹她心生怨念?他走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轻描眉,独梳妆,然后,任两眸朱砂泪尽情流淌在腮边。

  想他,她纤手轻描朝霞;念他,她朱唇轻抿晚霞。在看不见他的天地中,她发簪一朵艳阳,肩披一帘骤雨,在暴风的环绕下妖娆成领航女子,向他未知的世界扬帆远行。那片遥远的地方,总在梦的眉睫处微微颤动,总在等明眸开启的刹那,就如一群按捺许久的飞鸟直冲晴空。

  凝眸,一只孤雁徘徊在湖面,画着优雅的弧度,偶尔俯身轻拍浪涛,然后一跃冲天,她的心情似乎也被它放飞,一点点地畅快,一点点地恢弘起来。晦暗,阴霾,抑郁都在刹那间被这海天一色绵藏,湛蓝把它们一一溶解分离,搅在伤心的雨中,而她,却分不清哪是伤感的泪水,哪是欣慰的泪珠。

  远处飘摇的小舟总在寻找更远方的韵脚,尽管颠簸着一路的哀伤,却仍然明媚如初,对着波光熠熠,仍不忘将梦想梳妆,心事珍藏。望着眼前的景象,她忍不住轻叹一声,以水问天,他不在,究竟欲将心事付与何方?凡尘就在身边,或许,撑一篙心如止水,才能将离殇流放,可是,她还能找到想要的幸福吗?

  回首,夜色如一条浓艳柔滑的缎带,缠绵着水样的文字,在微微的风中轻旋着碧湖的咏叹。星儿安静地吻着水面,疑似银河自九天掉落。于是,她开始盼望和思念,然而,他久违了的轮廓却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所以只能任由那一滴牵挂的泪,怅然若失地垂落在天边,轻轻晕开了千层涟漪,亦终于明白,他的远方,她还未曾到达。

  他在天边的夕阳下,披一身橙黄的外衣。落影的黄昏,被他的背影衬托得神秘迷离,而她却始终无法看清他的容颜。树木交错、丛林深隔、高原路远、丘陵蜿蜒,相隔千重山水,她只想寄一片落叶作飞鸿,升一缕轻烟为相思,山山水水,在他的世界里归去来兮。

  她知道,昨日的故事早已似迷宫般变幻迷离,一处处转角已然斗转星移,最初的遇见已遗失在那最深处,恍若还闪着隐隐的光芒,如地平线的一颗星,始终闪耀着最初的梦想。夜色吞去了所有的光源,她的追忆逐渐在黑色中沉淀、纯粹。

  一阵微风吹过,吹皱一湖春水,也吹乱了她晶莹剔透的梦。

  是时候了。她甩着如瀑的长发,高傲地站起身,望着那一汪深邃的湖水。湖水中,涌动着暗绿色的光芒,隐藏了无尽的哀伤和悲恸。

  一个水花轻轻溅起,一声挣扎,一圈涟漪,她的身影追着孤雁“嘎咕”的悲鸣沉入了永久的记忆。

  现在,我也站在青海湖畔痴痴地守望,对他的思念在黑夜里倾泻。遥想当年的她,铭记在心的擦肩倩影荏苒着,凄凉犹新,却被生离死别纠缠,只能将一腔思念葬成碧水,汇聚沧海,融入心扉。忍不住想要发问,彼时的她是否想将记忆抹杀,然后失忆,消失在他的海市蜃楼里?

  曾经,他们的刻骨铭心潜滋暗长,直至心疼。再见便永世不见,冠冕堂皇的誓言终究敌不过世事沧桑,所有的欢乐与惊悸皆若过眼浮云,终会云散烟尽。我们都是摆脱不出尘世的俗人,六根又岂能清静,而又有谁能超凡脱俗到像仓央嘉措那样放手去爱?我知道爱最原始的定义便是彼此付出,彼此经营,才能心有灵犀、事事相通,而今这种爱也只不过是我一人的一厢情愿,一人的情有独钟罢了。

  天渐渐黑了,青海湖上的风逐渐大了起来。风的精灵纤足轻旋、玉指轻弹,此时此刻,天与地的距离不再遥远。山一程,溪水琴音,瀑落琼瑶;水一程,鱼水合欢,逝水东流。我在智者与隐者的抚髯不语中,感受着大智若愚、难得糊涂的世外超然。我慢慢走过仓央嘉措走过的地方,慢慢走过玛吉阿米沉湖的地方,轻轻体悟着一种空灵的禅意:山也曾言语,你只是未懂;水也有智慧,你只是未悟。我仿佛听到,青海湖中有人吟唱着古老的歌谣,那声音嘶哑而沧桑,古老而*。

  也有人说,仓央嘉措确实死在了青海湖畔,不过,不是自杀,而是被拉藏汗谋害的,尸体就被抛在了青海湖中。

  “谋害说”之所以成立,是基于拉藏汗的心理出发,因为想拥立代表自己利益的益西嘉措为*喇嘛,他一定是想除掉仓央嘉措而后快的。但是,想法可以有,行动起来却不太现实。

  首先,拉藏汗是打着清廷的旗号将仓央嘉措押赴京师的,半道把他杀死算怎么回事?如果真那么做了,该如何向康熙皇帝交差?康熙皇帝曾经说过,仓央嘉措事小,但是蒙古人都信服仓央嘉措,信服*喇嘛。所以康熙才会对如何处置仓央嘉措的事显得谨慎细微,在这种情况下,拉藏汗又怎么可能忤逆康熙皇帝的旨意而鲁莽行事?

  其次,当时的拉藏汗一定还存在着侥幸心理。他认为,康熙皇帝让他将仓央嘉措押送到京师,也就等于默许了自己提出的其是“假*”的说法。既然康熙皇帝认同这个说法,那么,仓央嘉措送到京城,迟早也得被康熙皇帝杀掉。从这个心理出发,拉藏汗也不会急于在途中将仓央嘉措杀掉。此时此刻的他的确想让仓央嘉措死,但不必亲自下手,一方面,康熙皇帝那边没法交代,另一方面,让康熙皇帝下这个手才好。

  第三,拉藏汗是和硕特蒙古人。蒙古人尤其是和硕特部早已服膺藏传佛教,即便拉藏汗宣布仓央嘉措为假*喇嘛,但是根深蒂固的宗教信仰,还是会让身为蒙古人的他对仓央嘉措产生敬畏之心的。而且,很多和硕特部蒙古人自始至终都认为仓央嘉措是真正的*喇嘛,只是因为与拉藏汗不和,所以才被说成是假的,等他到京城面见了康熙皇帝,把问题说清楚,皇帝一定还是会恢复他的封号的,而要是现在就杀了活佛,那可是要永世不得超生,受八万年地狱酷刑的。所以在这种情形下,拉藏汗要是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起了歹心杀了仓央嘉措,弄不好底下的人会站出来造反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拉藏汗有这个心,手下人又有谁会来下这个刀?

  所以,纵观前后,拉藏汗谋害的心是有的,但事是不能做,不敢做,不必做的。一句话,没必要。

  那么,到底仓央嘉措有没有可能会被拉藏汗谋害至死呢?

  当然,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

  据史料记载,仓央嘉措被押解京城之后,拉藏汗就迫不及待地立了一个新*喇嘛阿旺益西嘉措。阿旺益西嘉措是谁,为什么他能当上*喇嘛?因为,阿旺益西嘉措就是拉藏汗的私生子。

  所以,拉藏汗当然想仓央嘉措快点死,这样就可以立自己的私生子阿旺益西嘉措为六世*了,那样西藏就是他的天下了。后来,事情也确实按他所希望的那样发展了。

  阿旺益西嘉措成了新的六世*喇嘛之后,拉藏汗便实际控制住了整个西藏。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多年。

  学者们认为仓央嘉措是被拉藏汗所杀的另外一个论据,就是西藏信仰的藏传佛教有严格的宗教规定:不允许自杀。在藏族人民的观念中,不赞成自杀,而活佛自杀,更显得匪夷所思。仓央嘉措是西藏人,更是*活佛,当然更明白这点,所以,他应该不会自杀。

  另外,仓央嘉措的自杀动机几乎没有。仓央嘉措到达青海湖时,离他被拉藏汗污蔑为“假*”而从拉萨被押赴上路已经过去了快一年的时间,当时不自杀以明心志,干吗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死呢?而且,需要注意的是,当时拉藏汗派人押解仓央嘉措赴京,哲蚌寺的格鲁派僧人就曾中途将仓央嘉措抢走,后拉藏汗派兵包围哲蚌寺,双方僵持之时,仓央嘉措为了避免伤亡,才主动投入蒙古人罗网中的,如此顾及生命的人,又怎会轻易自杀?归根结底,仓央嘉措实在没有自杀的理由。如果他真的选择了这条路,别人更要说他是畏罪自杀,反而博得一身骂名。留得青山在,早晚有辩解的时候。若说他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有些牵强附会。现在已经辗转到青海湖畔了,无论是去面见康熙皇帝,澄清自己的清白之身;还是矢志不渝,坚持自己的*身份,他现在都不太可能选择自杀这条路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康熙皇帝的圣旨虽下,但是和仓央嘉措本人并没有任何关联。康熙皇帝确实下了两道语意模糊、意思前后不一的奇怪圣旨,后一道圣旨也确实是想让仓央嘉措死在青海,但是,圣旨中没说要让仓央嘉措自杀啊!关于怎么执行圣旨,这是拉藏汗的问题,和他没有关系。拉藏汗要么把他杀了,一了百了,要么将他押解至京城,他正好面见康熙皇帝,在金銮殿上争论一下拉藏汗诬陷自己是假*的问题,还有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圣旨;要不然就让拉藏汗将他送回拉萨,重让他做回*喇嘛。现在想来,历史的进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这样发生的,如果仓央嘉措真的到了北京,可以想见他还有两个出路:第一,康熙皇帝给他议罪,但议罪未必是杀,有一半机会可以活下来;第二,可以把事情讲讲清楚,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走到底?干脆走到京城见到皇帝辩驳辩驳,干吗要自杀呢?

  清代的正史《清史稿·列传·藩部》中,对仓央嘉措的死因说得也相当含糊:“康熙四十四年,桑结以拉藏汗终为己害,谋毒之,未遂,欲以其逐之。拉藏汗集众讨诛桑结。诏封为翊法恭顺拉藏汗。因奏废桑结所立*,诏送京师。行至青海道死,依其俗,行事悖乱者抛弃尸骸。卒年二十五。时康熙四十六年。”

  在这里,只说仓央嘉措死在了青海道上,但却没有说是怎么死的。根据“依其俗,行事悖乱者抛弃尸骸”的草率来看,确实不像是正常死亡。

  否定了自杀说,谋杀说也就容易理解多了。或许,利欲熏心的拉藏汗历来蛮横无理,而且办事不经大脑,很可能由于一时激动,直接就把仓央嘉措给杀了。纵观整个历史,这个拉藏汗还真是这样的一个二毛子性格,喝那么三四两青稞酒,听那么几场藏戏,想想*的权力,自己将来的威风,搞不好就将那酒杯一摔,大骂道:“仓央嘉措那小子挡我的路,老子我杀他便杀,看你能怎么着我!来人,将仓央嘉措给我杀了!”

  这,也有可能是仓央嘉措最终的命运。

  还有学者考证说,六世*喇嘛仓央嘉措途经青海湖时并没有自杀,也没有被人谋害,而是自己生病去世。这个说法叫作病逝说。这是目前学术界广泛采用,而且认为比较可信的一种说法。

  病逝说是官方历史文献记载的正统说法,但很可能是对谋害说的粉饰。第一种揣测是,如果拉藏汗谋害了仓央嘉措,他要如何向康熙皇帝交差?总不能说他给杀死了吧?所以,在上报中央政府的时候便说仓央嘉措是病逝,这样,官方文件就记载为病逝。还有第二种揣测,拉藏汗谋害了仓央嘉措后,官方其实也知道是被谋害了,但这事不能写,所以只好写成“病逝”了,或者是本来有谋害的记载,后世为了给某些人文过饰非,便篡改了历史档案。

  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就要从学者们研究史料发现的一个重要疑问说起。

  《清史稿·列传·藩部》一节中说:“因奏废桑结所立*,诏送京师。行至青海道死,依其俗,行事悖乱者抛弃尸骸。卒年二十五。时康熙四十六年。”

  疑问就在这里:“依其俗,行事悖乱者抛弃尸骸。”

  在这里,说的是仓央嘉措既死,便将他的尸骨随便抛弃在路边,也很有可能是在青海湖中。随后一群人,浩浩荡荡,一路扬长而去。

  这里就有了问题。因为仓央嘉措他不是普通人,他可是西藏的活佛六世*喇嘛,起码在康熙皇帝认定他不是假*之前,他还是真的。

  那么*喇嘛死后,尸体将怎么处理呢?关于*喇嘛尸体的处理,在西藏是有极其严格的规定的。

  在西藏,人死后分为好多种葬法,有水葬、土葬、天葬、塔葬等。普通人一般都用天葬,就是将尸体抛弃在旷野中,让天上的雕来啄食尸体。藏民相信,雕是距离天堂最近的一种生物,所以也是天堂的使者。尸体被他们啄食过后,人的灵魂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登上天堂。

  而*喇嘛、班禅大活佛等一些极有地位的人死后,都要实行塔葬。塔葬是我国藏族的葬仪之一,是藏族最高贵的一种葬式,又称灵塔葬,只有极少数大活佛死后才能实行这种葬礼。塔葬的仪式很复杂,也很*,需要先将尸体脱水,再用各种药物和香料处理后藏入塔内,以达到永久保存的目的。现存于布达拉宫内的各种灵塔,就是各大*喇嘛死后进行的塔葬;河南少林寺的塔林,也是埋葬历代高僧的塔葬。

  塔葬分为灰塔式、尸塔式、土塔式。灰塔式一般是将尸体火化后的骨灰殓入金质或银质的小塔内作长久纪念,这种葬法一般只有德高望重的活佛、喇嘛才能使用;尸塔式是将尸体用盐水抹擦并风干后,再涂上香料等贵重药物,放在专制的金质或银质的塔内长期保存起来,以供人顶礼膜拜,这种葬法只在*、班禅及少数有名望的大活佛、大土司和其他首领去世后使用,葬仪比较隆重,辖区内的百姓必须参加送葬;土塔式则是将尸体火化后的骨灰盛入木匣和瓦罐中,埋在家中楼下或山顶、净地,上面堆土,墓成塔形。

  在进行塔葬时,有的还会在塔里放上一些经典书籍、佛像、法器或金银财宝,以供生者纪念、膜拜,当地群众一般称这种塔为灵塔或灵骨塔。享受这种葬礼的仅限于*、班禅或其他大活佛。大活佛圆寂后,遗体要用各种名贵药材及香料反复脱水,干后再用绸麻包裹,装入灵塔内永久保存。灵塔分金、银、铜、木、泥几种,根据活佛的地位高低而定。*、班禅圆寂后要建金灵塔,而甘丹赤巴只能建银灵塔。灵塔存放在各寺院内。

  而*喇嘛死后,享有的便是这种塔葬的尸塔式,灵体装入灵塔内永久保存。而一个做了整整九年*喇嘛的人,虽然被诬陷为假*,但是在未经过康熙皇帝审判的情况下,谁又能定他的罪呢?况且万一康熙皇帝审判后再认定他是真*,那么,他不又成了西藏天空中的太阳了吗?

  在西藏,人们相信菩萨转世的活佛是有无穷的法力的,他的洗澡水都是香的,人喝了可以治疗百病;他的牙齿掉了,一定要保存起来,因为这些佛牙佛骨都是难得的舍利子。试问,这样的一个六世*,即便是病死,他的遗体也是无比珍贵的,怎么能如此草率就给“抛弃”到青海湖中了呢?

  所以,关于仓央嘉措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他的死因还有着重重的谜团,这个传奇人物的一生,充满了神秘和波折,到现在,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仓央嘉措,他死亡的终结,又代表了一个新的传奇的开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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