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殿在大明宫西侧,论宏伟瑰丽不及大明宫里的前朝三殿(含元殿、宣政殿和紫宸殿)和内廷的延英、麟德两殿。但含光殿前的马球场却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由于临近大明宫,每次球赛都能吸引大批高官贵戚前来捧场。
杨昊带着小四出长安城北的芳林门,入西内禁,在银光门外等候。殷桐香和祁墨等人早已赶到,连球衣都已经换好,见杨昊便衣前来,都催着赶快换衣。银光门外临时搭起十几座帐篷,供球员更衣和随行仆从休息使用。
杨昊正待更衣,忽见银光门内跑出两个太监来,齐声高喊:“颍王殿下有旨,神龙队、飞鹰队统统改换新装。”传完话,二人又跳起小碎步进门去了。
这是杨昊平生第一次见到太监,两人身材矮瘦,面白无须,嗓音尖细,袍服整齐干净,步子快且细碎,让人一看顿生好奇之心。
两个太监前脚一走,众人一片沸腾,推测说可能是皇帝要亲临球场,甚至是要亲自披挂上阵。
杨昊心中又惊又喜,若是能见到大唐皇帝一面,也不枉自己辛辛苦苦穿越一千二百年时空重生折腾了。
小四捧进来一套玄色球服,金丝镶边,前心和背后用金银丝线绣着一只展翅欲翔的飞鹰,鹰眼用金、绿、黑三色丝线绣成,栩栩如生。
杨昊发觉这套球衣就象是量体裁制的,长短胖瘦十分合身,心中更是欢喜,问小四道:“穿上这套衣裳,你说爷像什么?”
“翱翔天上的飞鹰。”小四竖起大拇指,讨好地答道。
杨昊很喜欢这个比喻。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一只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一次作文课上,老师以“理想”为题要大家谈谈各自的理想。
班长说我要做一个政治家,治国安邦平天下!老师连夸他志存高远,将来必成大器。
学习委员说我的理想是像老师一样做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无私、高尚又伟大!老师喜笑颜开,自谦地说自己充其量只是个小技术员。
班花小樱说自己的理想是变成一株灿烂的樱花,将美丽与芳香播撒人间!老师喜不自胜,连夸她是蕙质兰心。
杨昊说自己想做一只鹰:鹰飞得又高又快,再好的猎手也休想干掉自己;鹰有利爪尖喙,扑蛇逐兔不用为生计发愁。
杨昊已经忘了那是几年级发生的事了,只记得自己的作文《我要做只鹰》被判了个乙下。评语是:思想庸俗,胸无大志。
小四捧出来一顶金灿灿的虎头盔,替杨昊戴好。马球比赛危险性很高,大郎王孙们谁也不想因为玩而伤筋动骨,丢了性命,因此对护具都十分讲究。
虎头盔原意应该是护头盔,是用金属制成的类似橄榄球头罩的护头用具。
杨昊原来用的那个头盔,是花了三十两银子定做的,但比起这个镀金头盔就显得太粗陋了。
众人穿戴整齐列队在门前,一边是身穿玄色球衣的飞鹰队队员,一边是身穿紫色滚金边球衣的神龙队队员。
要进入球场先要接受金吾卫卒严格安检,人人搜身,概不例外。金吾卫卒从捏头发开始,上上下下全身摸个遍,确认身上并无私藏兵器后,这才放开门放入。
每个人的坐骑则已先一步由金吾卫卒牵进门里,马球是人马合一的运动,马与人是否配合默契对胜负关系极大,因此球手比赛都会选骑自己熟悉的马。
杨昊的马是一匹飞龙驹,是大宛马与河西马的杂交品种,身材高大,毛色油亮,爆发力强且服从主人,是长安城中富贵子弟的首选。
杨昊在马厩找到了自己的马,但挂在马鞍上的鞠仗却不见了。
是金吾卫卒牵马时不慎弄丢了?还是小四粗心没带来?杨昊正打算出去问个明白。却发现殷桐香的手里也没有鞠仗。
“玉郎,你怎么也没带鞠仗?”
“大郎,你糊涂啦,皇宫禁苑能让咱带那东西吗?”
杨昊一想也就明白了,宫里一把小刀也不让带进,又岂能容你弄根棍子进来?鞠仗算不得兵器,可万一棍里藏着刀剑呢?或者再整个暴雨梨花针之类的歹毒暗器,皇上威严何在?金吾卫们的小命还要不要?
进入银光门,绕过一道青砖屏障,眼前是一个用锦幕圈围起来的巨大球场,东西长近一里,南北宽两百米。东南角、西南角各开一道门,在入口处,内侍省的太监仔细检查即将进场比赛的赛马。
马腿上的绷带是否绑结实啦,马尾是否编成麻花辫,拧起扎紧啦,马鞍是否系紧牢靠啦,每一个细节都检查到,每一个疏漏都绝不放过。太监们埋头苦干,既认真负责又任劳任怨。
看到这副场景,杨昊想起以前单位里的那帮鸟人,你们都看看人家,身为太监,卑微下贱,但这份敬业精神岂是你们能比得了的?你们天天说办公室里诱惑太多,以至无法安心工作。简直是一派胡言!办公室里诱惑大,能比得了佳丽云集的大明宫吗?你看看人家,为了能安心做好本职工作,连那个都切了。你们呢,拿着高薪,坐在宽敞明亮,四季如春的办公室里,侃大山、玩暧昧,你们若是有人家一般的敬业认真,何愁我大唐盛世不重现中华!
检查合格的马匹交还给球手,由小太监领着进入场内。球场用锦带、小旗标识出比赛区、候赛区、工作区和观赛区。
北面是观赛区,正中央搭起一座高台,锦幕以玄紫色为主,纹饰多为龙凤图案,也有麒麟等瑞兽,高台东西两侧也是看台,但规制明显就低了一等。
候赛区在南面两座门内偏中位置,东边是主队神龙队的,西边是客队飞鹰队,这也符合唐代以左为尊的风俗。
比赛区的地面没有草皮,跟杨昊先前玩过的几个球场一样也是黄土朝天,这种地面极易起尘,既影响视线又会伤及气管肺脏。因而每一节结束,都要进行洒水除尘。工作区在东南西北四个角上,工作人员主要是太医院的太医、内侍省的太监和维持秩序的金吾卫兵卒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将近一刻钟,两队的队员忙着做些热身运动,有人打拳,有人蹦跳,还有人翻跟头。
杨昊有自己的热身方式:拉腿、绕肩、摆胯、扭膝、做脚尖环绕。对于这套怪异的动作多半人新奇之余,都是嗤之于鼻,不屑一顾。杨昊自个玩自个的也懒得去理睬他们。
一群小太监忙着洒水、踏场,其实球场已经很平整,而且水也早洒过了,但太监们仍旧一丝不苟地忙着。
杨昊心中暗想,回头一定让李富叔找几个会种草的人,咱弄他个有草皮的球场,保管生意兴隆。若能再揽下皇家球场的绿化工程那可真是名利双收了。
杨昊美滋滋地想着,禁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一旁打拳的殷桐香笑问道:“有什么好事,自个发笑,也说给咱听听。”
“我想到一桩好买卖,回头咱们再细说。”
殷桐香笑了笑,用肘碰了碰杨昊,压低了声音说道:“要是有人在球场刺杀陛下,你怎么办。”
杨昊吓了一大跳,慌忙看了看周围,一把扯住殷桐香说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胡说。”
“问问罢了,又没外人,你慌什么?”殷桐香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说你是躲起来,还是上前救驾。”
“当然去救驾啦。”杨昊不假思索地答道,心里却想连根鞠仗都不让带,你怎么行刺?拳打脚踢?还是用牙咬?
一阵温软喜庆的音乐声响起,北面高台两侧的门帘挑开,一群身着绚丽华美礼服的女子走了进来。即使距离两百米,那一片花团锦簇,活色生香的美艳,仍让杨昊面红耳赤,贼心乱跳。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后宫佳丽?杨昊不由地踮起了脚尖引颈观望。
殷桐香狠狠地捣了他一拳:“不要命啦!让金吾看见,掉脑袋的。”杨昊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他偷眼去看守门的金吾卫士,他们似乎也在偷偷往北瞟。
殷桐香“扑哧”一笑,用肘碰了碰杨昊:“不是不能看,而是要巧看。”说着便戴上了虎头盔,面朝北方肃然而立,即能表达自己对娘娘们的敬意,又可安全无虞地饱览秀色。杨昊往东面一看,两队队员莫不如此,心中忍俊不禁,忙也戴上了虎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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