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冬穗怕她太过伤心,连忙出言安慰道:“那年小姐才九岁,小孩子长得都一个样,咱们家的小姐名字又很像,萧公子不记得也是有的。”
佟佳凝摇头道:“可他记得佟裳。”
“这……”冬穗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佟佳凝沿湖边慢慢往回走着,脚步不知不觉来到那处檐廊,那会小姐们上课的地方是从东府里临时开辟出来的一处书房,要到那处书房去要经过这个人工湖,还要穿过一个小小的假山,她跟佳仪佳柔,每天都要结伴来这边读书。
她记得那年的雨季格外长些,已经连续下了大半个月的雨,好不容易有一天放晴了,正好赶上八月十五,皇后娘娘在宫中赐宴,佳仪佳柔她们都跟着老夫人进宫请安去了,只有她因为前一天没写完师傅留的作业被留了下来。
那时候师傅刚教了论语,让大家晚上回去默写,她的写字本忘在教室里,便带着丫鬟过来取,两人刚走到那处藏书楼的连廊便下起雨来,丫鬟回去拿伞,她就躲在那里,身上的衣服淋湿了,她便在那里拧水。
突然间萧骞泽从后面冒出来说:“雨下得真大。”
他一副没事的人的样子,佟佳凝的脸却刷地红了,因为如果不是他出声,她恐怕连外衣也要脱下来了。
佟佳凝又羞又恼,指着他道:“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在这里占便宜,看我不回了爹爹打断你的腿。”
他轻笑着,丝毫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只道:“你们佟家的姑娘真奇怪,明明是我先在这里的,是你们自己没看到人,还要赖我偷看。”
他抹抹脸颊,一副吃痛的样子,佟佳凝这才注意到他半边脸上还有五支手指印,像是刚被人打过。
萧骞泽见她发现了,只是嘿嘿一笑道:“要不你也打一下?”
佟佳凝被她臊了个大红脸,她自然不会伸手去打他,只是背对着他,懊恼地看着外面的雨。
萧骞泽见她这样,也不再逗她,脱了外衣扔给她道:“披着吧,都湿了。”
佟佳凝臊地脸上通红,正要跟他理论,却见他已经飞快地伸进了雨里,身子一眨眼就淹没在了雨雾里。
佟佳凝拿着那件外衣,见是一件上好的深青色绸料袍子,上面还有淡淡的香味,那香只是一般家里熏衣服用的香,佟佳凝握着那件带有他温度的衣服,心在那一瞬间,有了些许臊动。
那年她九岁,第一次感受到了怦然心动,然而……晚了一步。
同样的剧情,佟裳已经领先了,而他只记得她,就跟今天的情形一样,她似乎永远都晚了一步。
佟佳凝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心好痛,忍不住蹲下来哭了起来。
“小姐,快别这么着……”冬穗低下身子来安慰她。
新院里,佟裳急忙赶到时,周宽已经带着人在那里候了多时了。
“小姐。”
佟裳一进门他便领着人过来行礼,佟裳道:“不必拘礼了,拿单子来我看。”
佟裳拿着单子,一一对照过新房里的布置,又对在新房里的恃候的人道:“今天是老爷大喜的日子,我不容许有任何差错,所有的流程都按照这张纸上的要求来,若差着一点点,误了吉时,冲了喜事,我可不管你们什么妈妈婆婆的,照打二百棍子扔出府去,到时候你们求老夫人也是没用的。”
府里这些老人,仗着资历老总是偷懒耍猾,出了事便到老夫人跟前求情,她已经严厉教训过了,只是仍旧怕事到临头再出错。
“您就放心吧,大小姐。”
“是啊大小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佟裳被她们哄着,从新房里出来,周宽打量着她的神色道:“小姐这趟婚事筹备下来,府里的人对您都是服服帖帖的。”
“你别拿话哄我,你这里出了事,我照样也不饶你。”
周宽陪笑道:“那是自然。”
佟裳环视了下院子道:“抱鸡的人可找好了?”
“找好了,就让西府里子安少爷来抱鸡吧,他乖巧懂事,年龄又逢双,讨个吉数,相信也不会出错的。”
佟裳点头,对佟子安这个人她还是比较认可的。
本来抱鸡的人也可以是佟元,但佟裳嫌婚礼混乱,不想让佟元抛头露面,何况这是娶续弦,跟继母之间多少还是要避嫌的。
佟裳检查完了新房,又到别处看看,见无不妥贴,这才打算离开,佟裳刚走到门口,便见阿绿兴冲冲跑过来。
佟裳朝她身后看了一眼道:“你怎么来了,萧公子呢?”
“哦,您走了以后,佳凝小姐就让奴婢去给萧公子拿解酒茶,奴婢回来的时候萧公子就走啦,所以奴婢就回来了。”
她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而且能回到佟裳身边她显得很开心,佟裳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抬起手戳了她一下,想说两句,都觉得浪费唾沫,“就笨死你算了,你这样子永远也嫁不出去。”
“不嫁就不嫁,奴婢守着小姐一辈子。”
“别,我嫌弃你。”
佟裳呛了她一声,调头往外走了,阿绿急忙跟上去,“小姐,等等我呀……”
佟佳仪站在那里,看着她走远了,才从阴暗里出来,对丫鬟道:“金鸡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全是按小姐的吩咐准备的。”
“恩,办事的时个手脚利落点,别到时候别搞砸了。”她吩咐着,眉宇间还是有些担心的。
丫鬟道:“小姐放心吧,子安少爷是不知情的,就是出了事他们也只会觉得是佟裳办事不周,怎么也赖不到咱们头上。”
随着大家饮酒作乐的喜悦,天色渐暗,吉时临近,佟世霈穿戴一新,骑着高头大马前去余家接亲,余家虽然不富裕,却也是京城之人,住得并不远,佟裳与佟老夫人等一起站在门口迎花轿。
随着一阵鞭炮声后,喜婆扶着余氏下轿,佟世霈则亲自握着喜纱的另一头将她牵进去。
佟裳冷眼旁观,只见佟世霈脸上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反观另一边盖着喜帕的余氏,也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佟裳心内微叹,但愿这段婚姻别成为另一个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