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病榻上时睡时醒，如此延捱了两三日，总算彻底清醒过来，他吃过药，召了皇后进内殿说话，佟裳等便被潜退了出来。
佟裳捏了捏酸痛的胳膊，来到走廊上透气。
太医院的几个太医站在丹墀上候命，佟裳稍稍往边看了一眼，便走到了一旁。
佟世霈跟过来，小声道：“皇上怎么样了？”
佟裳压着声道：“人已经醒过来了，想来身子已无大碍。”她朝那边看了一眼，“太医院暂时可以安稳了。”
佟世霈也松了口气道：“龙体安康，我也就放心了。”
佟裳看了他一眼道：“我觉得这次的事有古怪。”
“怎么？”
佟裳这两天心神不宁，思来想去，总觉得皇上受伤的事有些蹊跷，“皇后娘娘以前不肯让我接近皇上，这次皇后娘娘却将皇上的龙体全部交给我一手打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何况娘娘当初说，是大公主向她举荐了我，而我并没替大公主治过外伤，皇上是箭伤，治刀伤的高手太医院有的是，根本用不到我。”
“皇后娘娘可能也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再说你改了药方后，皇上的病情才有好转，皇后娘娘信任你也是应该的。”
“方子是爹爹开的，皇后娘娘是知道的，可娘娘从来不提，也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佟裳实在想不明白。
“总之，皇上能康复就够了。”
佟世霈顾忌四周耳目，说了一会话便过去了。
佟裳抬头眺望紫禁城，心中发闷，也不知易恒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她在这里虽偶尔能碰见萧骞泽，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加上她担心会给他造成不便，就尽量不去麻烦他。
皇上醒过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陆续有嫔妃过来请安，都被皇后拦在了外头，只在门前磕了头就回去了。
中午的时候，一顶轿子出现在养心殿门前，看到下来的人，佟裳忙迎了上去。
颐太妃由人掺扶着上了台阶，看到她目光微微一沉，走到一旁说话。
佟裳朝她福了福道：“我进宫后一直抽不出空来去探望娘娘，您别见怪。”
颐太妃道：“听说皇后娘娘将皇上的龙脉交给了你，先帝在时你做御医女已经被人说三道四，如今把皇上的脉，只怕又会惹人非议。”
佟裳道：“我明白，我会小心行事的。”
颐太妃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似有所思。
佟裳见她形容憔悴，关怀道：“娘娘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皇后娘娘那里全是得力的人，他们会好好照顾顼亲王的。”
颐太妃略惆怅道：“康儿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娘，哀家听说他总是夜里啼哭不止，哀家年近四十才生了康儿，一想到康儿在那里受苦，哀家怎么能睡得着呢。”
佟裳道：“一切自有水落石出那一天，娘娘再耐心等等。”
颐太妃苦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你以为易恒咬死了不交出遗诏就能保命吗？”她轻笑道：“皇上真正想要的不是遗诏，而是遗诏上那个人的名字，若是先太子还好，若是康儿那就……”她忧虑一番，稍稍平静了下来，转头对佟裳道：“你跟易恒在一起这么久，当真没听说过遗诏的事？”
佟裳摇头。
颐太妃叹气道：“皇上这次受伤，有消息说是易恒所为。”
“皇后娘娘只说皇上是因为出宫狩猎时被人误伤，并没提别的。”佟裳抿了抿唇道：“一切都还没有定数，易大人既决定回来，想必有所准备，咱们还是等等再看。”
事到如今，颐太妃只能相信他有准备，如若不然，她的康儿也会跟着丧命。
小宫女过来道：“太妃娘娘，皇后娘娘说皇上身子虚弱，不适合见客，还请娘娘先行回去。”
“哀家让人炖了些鸡汤，你替哀家送进去给皇上吧。”
“是。”
颐太妃本来也不是为了见皇上，听了这话便转而回去了，上轿之前，她又想起来对佟裳道：“裴贵人的身子恐怕不大好，你抽空去看看她吧。”
“是。”
***
皇上醒过来后便一直没有单独召见过佟裳，每日换药专人侍候，佟裳只负责每日早晚给皇上把脉，看情况加减药量与更换药方，每次都有皇后在场。
这日清晨，佟裳照例替皇上请过平安脉后，打算起身离去，突然听见皇后娘娘道：“本宫一会到法华殿替皇上祈福，易夫人也一起去吧。”
佟裳自是不敢拒绝，“是。”
法华殿在东三所，从养心殿过去，需走上一程子路，皇后坐在轿子上，脸上丝毫不见疲惫，只是苦了佟裳，一路侍轿到法华殿。
殿内供奉着观音菩萨，泥塑金身十分威严。
佟裳跟着皇后跪拜祈福，跪在观音脚下，闻着那迦南香味，听着大师傅颂的梵经，佟裳突然觉得一阵晕眩，幸而被宫女扶住才没倒下，不过仍旧引起了一阵骚乱。
皇后临危不乱，吩咐人将佟裳抬到一旁休息，佟裳被暂时安置在偏殿的禅房内，皇后关怀地道：“你不用害怕，本宫已经叫了太医过来。”
佟裳道：“妾身没事，只是刚才听着那些经文，突然就有些头晕。
皇后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顿了顿道：“你最近侍疾辛苦了，这两日就不用过去请脉了，好好在家休息两天。”
“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抬头看着外头的天气道：“天阴了下来，恐怕一会有雪，替易夫人抬顶轿子吧。”
“多谢娘娘。”
佟裳再次谢恩，皇后只是看着她若有所思。
目送她上了轿子，皇后转身走到和尚身边，虔诚道：“大师傅可看出什么来？她可是妖孽附体……”
张婆婆见佟裳脸色苍白被抬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把她扶进屋子里，待人走后，方才敢问她，“小姐是不是又恶心了？”
佟裳摆手道：“刚才我跟着皇后娘娘去法华殿给皇上祈福，听着那木鱼声，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好像胳膊腿不是我的，身子乏力得很。”
张婆婆紧张道：“奴婢去请周太医来。”
佟裳担心惹人生疑，想了想道：“还是算了，你替我点些安神香，我睡一觉就好了。”
张婆婆只得无耐答应，下去给她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