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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寻不着的女人

  今天,我在阳台上浇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这段时间内彼此也没有通过话,我们都知道彼此很忙,没有要紧的事尽量不打扰对方,我们保持联系的唯一方式就是在朋友圈给对方点个赞,可是这段时间内他连赞也没有给我点,我倒是想给他点个赞,可是我发现他这段时间内连朋友圈也没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知道,他是个非常喜欢发朋友圈的人,前几天,我翻阅一下他的朋友圈,看他是不是把我弊掉了,结果没有,不是我想的那样,他的最后一条停留在上个月二号,内容是一幅在网上载的背影图,一个人坐在夕阳下,夕阳红得瘆人,这个人面向夕阳,留下漆黑落寞的影子,这一看就是个感悟生活的类型,一般都会配上自己想法的文字表达,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一张图片孤零零挂在那儿。本该问候一下他的,可是我没有,现在接到他的电话,我有些许惭愧。

  电话里他的声音很没有精神,光听声音就知道他心情低迷,甚至是抑郁,我这个朋友一直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的爱好是看书,这也不奇怪,爱看书的人总是特别容易悲情。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电话里没法说,他想当面找我倾诉。于是,我收拾收拾出门了。

  正是秋末时节,天气有些凉了,我走在路上,裹紧了衣服,秋风一阵一阵地吹,树上有树叶不断落下来,那些叶子都焦黄干枯了,滚落到柏油路上,又被吹了一段距离,发出轻微的“哧哧拉拉”的声音,我仰头看看灰白的天空,天阴着,没了叶子的大树枝条清晰裸露出来,印在天上,在风中微微的颤抖。唉!真是个悲凉的季节啊,我不禁感叹,多少人因它而哭泣,我想我朋友就是如此吧,他一定在悲凉的季节里想起了悲凉的往事。

  我们约在以前经常去的小咖啡店,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在一个十分隐秘的角落,我走了过去,脱下外套搭在沙发背上。

  “你还好吧?”

  我问他,边坐下来。

  其实我不用问就知道答案了,答案全写在他脸上。他原本是个注重形象,衣服穿得一丝不苟,头发也总保持干净的人,但是眼前的他似乎有段时间没有理发了,乱蓬蓬的头发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像换了一个人。

  友人两臂搭在桌上,双手交握,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遇上鬼了。”

  我讶异地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我怀疑他的精神有些不正常。

  接下来就是朋友给我讲的他遇上的奇事,他说:

  那个晚上,因为和几个要好的同事吃了晚饭,本来想着妻子在家等我,准备直接回家。但是不知机缘巧合还是怎么的,车站那天人特别多,我便想到附近逛逛,等过了高峰期再回去也不迟,所以,我就离开车站,拐了几个弯,来到闹市区。我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漫无目的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夜市,这时我心里一动,因为我看到了书摊,你知道我是爱书的人,看到书就走不动路。我穿过人群,来到书摊旁蹲下,浏览着书脊,看看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我站起身,又想去书店看看,对面有一些我曾经去过的书店。

  因为我太过专心致志搜寻对面的书店,又仗着过马路的人很多,便没有在意过往的车辆,结果差点被驶来的公交车撞到,听到喇叭和叫嚷声,我才反应过来,连忙后退一步,我和那辆车就差几毫米,要不是司机技术好,我恐怕早就被撞死了,我红着脸向司机道歉,司机没说什么,只是极度愤怒地瞪了我一眼,把车开走了。我叹了口气看着开出去的公交车,心里一阵后怕。我看到车子开出一小段距离又停了下来,正当我大惑不解的时候,一大群人从车里涌出来,我才明白,那里是站牌。本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扭头走掉就可以了,可是我钉在了那里,车上最后走下来一个女人,看样子似乎有些眼熟。她从车上下来往我这边方向走来,随着她的走近,我看清了她的容貌,圆润白净的脸颊,桃花眼,左边眉根处一颗细小的痣。是她!

  她?

  我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友人,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咖啡杯,似乎还沉浸在当时的困惑之中。

  他继续讲了起来————

  她是我曾经的一个学生。

  我曾经当过几年教师,不过不是在本市,是在乡下一座小学里,那是一个综合小学,包含了十里八村的孩子。她就是邻村的孩子,那时候她就是圆圆白白的脸,也算是清秀。不过我只教了她半个学期的课,后来回到城里,也就忘记了这位学生。

  后来我和她产生交集却不是因为她是我的学生,而是因为我的一位同事。

  这位同事当年和我都在那所小学当老师,现在他还在那里,我们的关系很好,我回到城里之后也有联系。过了六七年后,因为我需要回乡去办些手续,自然也就联系上了这位同事兼好友。这位同事当时已经娶妻生子了,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和一个不到一岁的女儿,她的妻子是个卖鱼的小贩,有着和当地渔民一样大的嗓门。朋友带我去逛了当地的港口集市,那儿有一种浮华的城市没有的生机。傍晚金色的夕阳下,渔民们拉着一箱箱鲜活的鱼回来,摆在市场上。那些鱼还在活蹦乱跳,伴着渔民们的吆喝声,很有生活气息。朋友的妻子给我的便是这种感觉。当晚我们买了几条鱼带回家当晚餐,他的妻子用鲜鱼做成了美味的汤。美美的吃过晚饭以后,他的妻子哄孩子睡觉,我们聊着天,他突然提议道:“是不是有些无聊了?我们去逛逛吧?”

  原本抱着孩子的妻子,突然变了脸色,冷冷地嘲讽他:“逛逛?是不是去你另一个家逛逛?”

  我正准备起身,听了这句话尴尬地停在原地。没想到,他的妻子又对我说:“你不知道吧?他也玩起了金屋藏娇的游戏呢。”

  我有些震惊,知道这不过是气话,真有金屋藏娇老友就不可能喝到妻子做的美味的饭菜了。我不便于说什么,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老友只是习以为常的模样,苦笑着喊我一同出了门。

  海边的夜晚真是美,我们漫步在星空下,风带着些微腥吹着我们的面颊,我们像以前那样谈论着书籍,国画。

  过了好久,老友开口道:“有一个人,你同我去见见可好?”

  我自然欣然前往,但脑海里想到的却是他妻子的话————金屋藏娇。

  我们从开阔的道路上拐进一条幽暗的小路,上了一个陡峭的小坡,出来之后便是村子的渡口。渡口旁挤挤攘攘都是白色的小房子,我们走到其中一户有些老旧的人家门前,老友停下了脚步。我等着他敲门,他却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熟悉地和自己家里一样。

  “燕子、、、、、、”

  燕子?我听着这名字很熟悉,可能乡下叫燕子的女孩太多了,我记得当年我教过的学生中就有好几个叫燕子的。

  我们一同穿过满是泥土的小院,来到房门前,我随着老友的脚步走进屋子,当看到面前的女人时,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不是、、、、、、真的是我当年教过的学生,她叫张燕,是所有叫燕子的女生中最漂亮的那个,虽然时隔多年,但她白皙圆润的脸上依稀有当年那个女童的样子。这时的燕子已经有十八九岁了吧?此刻她正坐在有些昏暗的灯光底下看电视。

  “燕子,你看我带谁来了?还记得吗?”老友说。

  “老师。”燕子认出了我,她喊了我一声,边站了起来。她还是当年那个乖巧的样子。

  我心里感慨万千,只是点了点头。其实我对这女孩破坏人家家庭的行为有些不耻,而且,对方还是大自己很多的老师。

  燕子给我们泡茶端上点心,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看着他们亲昵的举止,我觉得很扎眼,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孩!老友妻子的怨懑并不是空穴来风。谈话之中,我了解到燕子是有工作的,在镇上一个服装厂里当会计。

  由于我很看不过他们的行为,所以玩了一会儿就找理由告辞了、、、、、、

  之后我回到了城里,没有再见过他们,那位老友从此就断了联系。只是从以前其他同事那里断断续续得到他们的消息,他们的私情被发现,朋友的妻子,那位大嗓门的利落女人大吵大闹,最后十里八村的村民,学校教员,都知晓了他们不耻的勾当。老友和燕子呆不下去了,于是老友和妻子离了婚,带着燕子远走高飞,听说是到了大西北,但大西北条件艰苦,就又辗转到北方、、、、、、反正,所有人再也没见过他们。

  此次又见到燕子,不禁想到,是老友带她回来了吗?到哪里都不如自己熟悉的地方好啊。老友在哪里呢?他们还在一起吗?像这样的关系,初始是情投意合,但在异乡久经生活的苦累,彼此的缺点一暴露,就难以长久维持了。

  我看着燕子离我越来越近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怎样去搭话,我竟然紧张起来,好在燕子拐了个弯儿,进巷子去了,她走得很快,我情绪放松之余又有一丝后悔,茫茫人海,错过了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因为这件事,我已经忘了要去书店这回事,直接回了家。妻子刚哄完孩子睡觉出来,和我一同坐在沙发上喝茶。我正好无人分享这件事,便告诉了她,可是妻子却兴致不高的样子,我想想也了然,她并不认识我的老友,也不认识燕子,当然没有什么兴致。

  一时无话,我们便早早地睡下了。只是我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有些睡不着。

  “你不觉得那个女人可能只是刚好长得像燕子吗?”听到这里,我好奇地问好友,心里暗暗觉得他可能只是看花了眼。

  好友笃定地摇摇头,又端起前面的咖啡喝了一口,这才继续往下说。

  我开始也以为自己只是看错了,那个女人也许只是刚好像燕子而已,但是在这之后,我竟又遇见了她。

  这样到了第二天,我加班到很晚才从公司出来,原本因为昨夜没有休息好,想着直接回家休息,可是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或许燕子也在这附近闲逛呢?我从公司门口一直走到闹市区,很远的距离,突然被自己的执拗惊到了,于是便想回家去。

  我特意去寻她的踪迹的时候却遇不上,无意之间却能碰到她。

  那是之后的一个周末。我去立山区见了一个朋友,同他吃了些饭又喝了点酒,差不多晚上八点才离开。因为想要吹吹风醒醒酒的缘故,我便走在罗源大街上,我还记得这里有几家书店。我沿着马路一直走,浏览着头顶上闪着霓虹灯的招牌,那晚刮着凉丝丝的风,我的酒意很快清醒了不少。我逛了几家书店,又往公交车站牌那里走。这时候原本宽敞的人行道因为好几个穿着西服并排走过来的职员而变得拥挤,我只能往旁边避让了一下。等他们过去后,我看到他们身后有一个穿着茶褐色竖纹衣衫的女人,她长发飘散,露出白皙的脸,与我那晚见到的燕子一样!

  “哎?”

  我想要喊住这个女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发出短促的一声呼喊。但她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原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她回头看了看。

  看着她那明亮的眼睛和熟悉的脸,我确定了,那就是我曾经的女学生燕子。

  不知是那声呼喊太轻,太犹豫了,还是根本不是她,她没有理我,又回头继续往前赶路。我冷静下来想,谁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呢?

  我眼看着女人拐弯就要走进另一条小路,来不及思考,只能跟进去。我暗暗想着,不如先观察一下,如果是燕子,再打招呼也不迟。

  女人走进的这条小路很昏暗,不知道是不是天渐渐起雾的原因,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她走得很快,我跟在她身后有些忐忑不安,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前和她打招呼。

  没过多久,到了一个分叉路口,她没有犹豫直接拐进了一条更加漆黑的小巷子,看上去似乎连路灯都没有。

  不过看着她轻车熟路的样子,应该在这里住了很久了。

  这条小巷是条水泥路,我穿着皮鞋,踩上去发出了不小的声音,为了不引起她的注意,我只能远远地跟着。但在前面走的女人却十分轻盈,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走着走着,我看到前面的一排房子闪着微弱的光芒,女人走到最后一家门前,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

  我和他隔着不远的距离,听到她关门的声音,有些急了,想着要不要直接喊一声。但是身边昏暗的环境却让我再一次退却了,万一不是她呢?呼喊声引起邻居的反感就不好了。想来想去,我决定先记住这个地方,等白天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来拜访。因为是最后一家,很容易记住,不用找特殊的标志作记号。

  “外面是谁?妈妈,刚才我在楼上看到一个男人在门口站着。”门内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我心里一紧,赶紧离开了。重新回到热闹的大街上,我才松了一口气,确认了小路的方位,跳上公交车回了家。

  到家后已经很晚了,妻子和孩子早已睡着,我也躺下来,熄掉灯,闭上眼睛。睡意迟迟不肯来,我的脑海里一直都是燕子那个女人的身影,还有女孩喊妈妈的声音。

  这件事我没有和任何人提及,就是妻子,和她说过一次就没有再开口,我甚至有一种害怕被人撞见的尴尬。

  虽然我想知道关于她和老友的情况,但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很奇怪,可能会打乱我的生活,终于我一忍再忍,决定忘了它。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恢复了我的生活,终于不再想那件事,只是我的睡眠不太好了。

  又过了一个周末,我和一位同事在青山区一家有名的小吃店吃了饭,我们为了吃到美味的小吃,特意大老远跑来的,吃完了后,又去茶室喝茶去去油腻,茶室在我们回去的公交站附近。

  我之所以将这些细节都说得很清晰,只是证明我的思维和记忆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那时候是晚上七点多,天气凉了,夜来得也早了,加上起了雾,外面来往的行人已经不多。我和同事准备走进茶室的时候,里面刚好有一波客人走出来,我连忙侧身给他们让路,那几个客人走下台阶后,我喊后面的同事赶快跟上来。就在我们想进去的时候,结果又走出来一个客人,那是一个女人,由于背着光,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我也没想去看。我又侧开了身子,想让她先过去,她往台阶下走,渐渐地我就看到了她的头顶,她有一头浓密的秀发,上面别着个大卡子,也许是头发太顺滑的缘故,卡子掉了下来,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咔哒”的一声,可是那个女人好像没有听见,继续走路。我急忙把卡子捡起来去给她。

  “哎。”

  我喊着,跑到她身旁。

  那女人微低着头,由于没有了卡子,秀发滑落下来,遮住了一半脸,再者由于这个位置路灯光线波及到很少,我没有看清她的面容。她接过我手里的卡子,说了声“谢谢。”我说没什么。那女人急匆匆走了,手里抓着卡子,并没有重新戴在头上。

  她说话的声音使我为之一震,是燕子的声音,虽然事隔多年,但我依然记得她的嗓音,那种柔弱动听的音色,我盯着她的背影,看她走路的姿态,和那晚那个女人一模一样,而且衣服好像也是一样的,茶褐色的竖条纹衣服,难道又是她?

  “快进来啊!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同事开始催我了,我只好走进茶室去。

  服务生引我们到一个位置上,我开始询问她刚才是不是有个穿茶褐色竖纹衣服的漂亮女人在这里喝过茶?

  “她多大年龄啊?”

  服务生问我。

  我说:“二十三四吧。”

  服务生拧起了眉头说没有这样的客人,从傍黑时分到现在她还没见过有年轻女人到这里来,倒是接待过几个上了年纪的太太,年轻女人哪有喜欢喝茶的,她们都喜欢喝奶茶。

  我心里疑惑极了,一晚上都魂不守舍,如果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一定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

  回到家,我忍不住翻找老友的联系方式,我记得把他的电话记在一个小本子上,那些年还没有微信,他又不玩QQ,我们只电话联系过,本来他的号码被我记在电话卡上的,可是出了那事之后,我十分看他不惯,就把他删去了,好在还有个底,就是那个小本子,可是,我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唉!还是算了,何必这么执着呢。我劝诫自己。

  这样又过了一周,由于这几天都有亲友来访,我和妻子接待到都有些疲累,所以周末的时候我婉拒了同事的邀请,坐在书房里看书。外面下着雨,也是一个看书的好天气,我感觉十分的惬意。看到中午,我有些困了,就躺到沙发上眯一会儿。

  楼下儿子的哭声惊醒了我,还有妻子的喊声:“有个叫燕子的来找你。”她好像站在楼梯的几级台阶上和我说话。

  我一听是燕子,彻底清醒过来,从沙发上了立起身,想立刻下楼去,可是,我意识到自己此刻一定是头发乱糟糟,满脸油脂,嘴角还有口水的痕迹,这样怎么见客呢?于是我打开桌上一面小镜子,先用手顺了顺头发,又拿吸油纸把脸上的油及口水擦掉。拾掇满意后,我款款下楼来。

  楼下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这时妻子从外面推门进来,同样一脸疑惑地望着我。

  “她人呢?”我问。

  “走了。”妻子回答。

  “走了?”我更疑惑了。

  “是啊。”妻子说,“很奇怪的一个人,连个告别的话也没有就走了,真是没礼貌。当时你没有下来,我就去厨房给她切水果,当我把水果切好端出来的时候,她从我面前走过去,直直走出门去,她走得很快,我追出去的时候,她就不见了,怎么走那么快啊,门外是一条大道,又没有拐弯的地方,她怎么就一下不见了呢?该不会是个鬼吧?”

  我说:“该不会找错门了吧?”

  妻子说:“不会啊,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她往上走了好几级楼梯,想到楼上书房去呢,似乎是突然改变了注意,就走了。”

  我思忖着点点头,又问:“她叫燕子?”

  妻子点点头,“她说她叫燕子。”

  由于这个女人太过古怪,妻子并没有怀疑我。望着窗外茫茫的雨雾,我决定改天去立山区罗源街看看。

  第二天,天气晴了,下班后,我坐上了去立山区的公交车,今天一整天我都在想这件事。下车后,我凭着记忆很快找到了那条小路,在深处小路的岔口,我走上那条水泥地小巷,来到那排房子最后一家。

  我敲响了门,问道:“有人在家吗?”

  “谁啊?”

  开门的是一个大约五十岁的女人,她矮矮胖胖的,很富态的一个人,这明显不是燕子啊。

  “请问这里有个叫燕子的女人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没有啊,谁是燕子啊?这里只有我和我女儿两个人住。”妇女奇怪地看着我说。

  “那最近有没有年轻女人亲戚来访呢?”我问。

  妇女说:“我的亲戚朋友里都没有叫燕子的,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我解释说:“我那天晚上见到我一个朋友进了您家中,但当时太晚了,有点儿不方便打扰,所以才今天白天过来拜访。不过,既然您这里不是的话,那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妇女身后出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可能是她的女儿。

  “妈妈,是谁啊?”女孩也奇怪地看着我。

  “哦,这位先生问我们家是不是有年轻女人来过呢,那晚他见到他的朋友进了我们的家。”她回头向女儿解释。

  “是不是半个月前啊?”女孩仔细想了一下问我。

  “是啊,你有印象吗?”

  “妈妈,那天你不是说好像厨房里有人吗?”

  妇女说:“我没有见到人啊,只是感觉好像有人进厨房了,然后你说好像门外有人、、、、、、”

  “但我们都没见到有人进来啊、、、、、、”

  母女俩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我看着她们的样子,确定了燕子确实不在这儿,我安慰她们说:“外面的人是我,吓到你们了吗?实在不好意思。”

  我和她们告别之后,无精打采往回走,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敢保证我看到燕子进去了。难道是我精神出现了问题吗?我听说人发疯的前兆就是会看到各种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以前有一位朋友原本是个非常正常活泼的人,后来因为合住的好友将他在家中私事外传,弄得人尽皆知,他受不了别人对他的嘲讽与议论,开始独来独往,不去交际,出现了明显的精神问题。后来家人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治疗,可是未等治疗成功,他就自杀了。

  想到这个朋友的悲惨遭遇,我不敢再执着下去,我决定把它彻底忘记,再不踏入这个地方。

  朋友说到这里,低下头哭泣起来。

  我把手搭在他手上,安慰他,并问后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呢?

  朋友止住哭声,继续往下说————

  是的,出了很坏的情况,我从那条巷子回去后没多久,我的孩子和妻子都病了,医生也查不出这奇怪的病,我的孩子和妻子像被什么魔住了似的,突然都不会说话了,他们莫名其妙地成了哑巴。

  看着这个倒塌的家庭,我再也无心工作,把工作辞去了,现在靠着积蓄过日子。

  有一天,我迷迷糊糊在街上游荡,摇摇晃晃来到了河边,走上了大桥。桥的对面也有一个人在走,还是朝我这个方向走来,我盯着他,他也盯着我,我首先看出了他,那竟然是我的那个老友!我想他也一定看出了我,只是不想理我。我的老友头发竟然全白了,面容憔悴不已。他好像也在无所事事的游荡。

  “光祖!”我冲他打招呼,他的名字叫光祖。

  这时我们已经离得很近了。只见他那双死鱼般没有精神的双眼皮眼睛看着我,说:“哦。是你啊。”

  “你认出我来啦。”我高兴地说,想去拉他的手,可他躲开了,好在我也没觉得多尴尬。

  他没有话说了,移着身子想离去。我说:“你别走啊,你这几年怎么样?做什么呢?”

  “不怎么样。”他冷冷地说。

  “燕子呢?那个女孩燕子呢?你们没在一起吗?”我终于问到了我想知道的问题。

  老友讷讷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说:“死了,自杀了,一年了,早就成一把灰了。”他的语气也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那可能是悲恸之后的麻木。

  他说完就继续向前走去,慢慢地,慢慢地,一级一级拾阶而下,半个身子快看不见了,任我再说什么他都不回头,不搭理。

  当他只剩一颗脑袋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我看到那颗苍老的头颅转了过来,说:“当年要不是你和我妻子告密,我们也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我惭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和他对视,可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妻子和孩子,他们一定是燕子的怨气所致,我恼怒起来,冲他说:“你们!活该!大逆不道,我是替天行道!”

  可是那颗头颅已经降下去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朋友讲到这里,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站起身和我告别,他说:“再见了,朋友。谢谢你能在百忙之中出来听我诉说。”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很无奈和惆怅,世界上真有灵魂吗?我想道。这时,风更大了,树叶像雨一样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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