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已经席卷了太和城的每一个角落,难得一见的皑皑白雪覆盖了青石板的街道。
清冷的空气夹杂着霜雪的味道,让人惬意的同时,也感到了彻骨的冰寒。
但是清冷高雅的太和城似乎于往年很是不同。从前都是空闲的客栈张灯结彩,穿着各国服饰的人往来络绎不绝。一车车的贺礼,熙攘的街道,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座普通的城池,置身于坊间民巷。
可今天与过去几天的气氛明显不同,城中还是挂着喜庆的红绸,可是欢腾的氛围已经淡不可见。
人们行走在街上,都会莫名其妙感到压抑,就像是暴雨前的闷热,大战之前的沉默。
天贤子一剑杀死了上官铭远,在太和城内已经不是什么秘闻。源洲几股顶尖的势力,一时间暗流汹涌。
北原蒙国蒙赢,居家冰幽魄。
中州夏国刘宇,李克之子李沐白。
南疆昊国闻人彧,太和城先贤居。
还有苦主灵水上官家。
掰指一算,已经囊括了三大帝国,两个顶尖世家,和超然世外的先贤居。
太和城中的人都屏息看着,不知道这场动乱将引发出一场怎样的惨剧。
本来好好的一场婚礼,为何会演变成现在这副场景?
先是天贤子莫名其妙地多出来一个哥哥李沐白,接着便传出宫玉庭是她的旧爱。
幽魄的出现,也让人心中揣度。当年幽魄假死的消息,并没有流传来开,更何况他本身就是蒙国第一美男子,他的介入,又让众人对李月的看法更加扑朔。
知道的,说是上官铭远臭名远扬,今日终于有了报应;不知道的,又猜测这位贤者或许和上官铭远有过一段什么孽缘,这次是来报情仇的。
有人叹红颜祸水,一个女子,竟然牵扯到源洲上大半的青年俊杰,让几家大势力都剑拔弩张。
上官家的独子死了,上官牧歌自然不是善罢甘休。只是她们竟然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这种诡异的冷静让人心惊。
更加让人玩味的,是天贤子未婚夫闻人彧的态度,自从那日之后,便传言两人未曾见面。
先贤居是李月背后的势力,只是这段时间,先贤居也是选择了保持缄默。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太清池
“你可知道我杀的人是谁?”太清池边,水月看着结冰的池面,淡淡地开口。
幽魄一袭青衣,不戴面具,英俊的面容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上官铭远。”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在我身边,为什么还要帮我?”
太清池满池荷花的盛景不复,迷蒙的水雾深处,是一片飞舞的冰雪。
幽魄脸上的神色恬然淡然,“为你。”
水月沉默不语。
清冷的太清池,周遭鲜有人迹。
水月的目光扫过池边干枯的垂柳,落在那课在冬季沉睡了的柳树上。
漫天的冰雪中,她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抹极其鲜艳的红色身影。随风扬起的衣袖,飘逸的发丝,媚人慵懒的笑容,虽然张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但是他的笑容在这寒冬之中却是这样地暖心。
看到水月的视线投过来,红衣之人的嘴角微微扬起,无声地勾勒出一个熟悉的口型:“娘子……”
“狐狸……”水月伸手,但是那红色的身影却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冰消雪融。
那柳,还是那干枯衰败的柳。
水月怔怔地放下手。
在镇北关的时候,她为幽魄的悲伤,在广岐的时候,她为宫玉庭的背叛黯然。
人总是不知足的动物,拥有的,从来都不会珍惜。
她曾经无数遍想象过,幽魄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情景。就像在余螣郡的初见一样,冰瞳素衣,风华绝代。
但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可笑的是,她竟然想起了狐狸。
人生像是绕了一个巨大的圈,不论你走了多远,冥冥中总会有一双手,将你领回起点。
看着身边的幽魄,她心中忽然升起这样的感慨。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水月忽然轻轻地哼唱道。
空灵的嗓音在太清池面上回响,原本欢快的调子,却让听者感到了清冷寂寥。
“你不要唱了。”沉默了许久的幽魄忽然开口,可话说了一半却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
失忆之后的幽魄,与水月之间常常会出现这种难以接话的尴尬。
忽然幽魄像是想起了什么,摸了摸怀中,掏出了一支笛子,“我吹一首曲子给你听。”
水月疲惫地笑笑:“好啊。”
她的目光落在这支笛子上,上面那熟悉的痕迹,正是她亲自为幽魄刻上去的,只是现在幽魄已经将它当成了一支普通的笛子,过去的一切,也都没有意义了。
或许过去的,便再也回不去了,她不想告诉幽魄这支笛子的来历,幽魄没有爱她的本能,只是出于一种义务的照顾而已。
虽然不知道到底幽魄是怎么死而复生,断肢又是怎么复原的,但是水月已经猜到蒙赢居功至伟。
蒙赢心中有着很可怕的执念,水月从镇北关一役就看出来了。被他喜欢,水月不知道对于幽魄来说是福是祸。
就是在这里,水月第一次遇到了依纯,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所以杀了上官铭远,她一点都不后悔。
她在依纯的坟前发过誓,一定会手刃杀害她的元凶,为她报仇。水月只是可惜,兑现这个承诺的时间拖延地太久了。顺带为封云颠的
水月心中很清楚,上官是各方都不愿意得罪的势力,闻人彧的沉默,先贤居的观望,她都可以理解。
这次,真的是孤军奋战了。
至于那些她不想拖累的人,她也会毫不留情地斩断关联的。
“笛子吹得很好听。”水月心中很平静,无忧无喜。
她从前都不知道自己不肯离开太和城的原因,今天,她终于明白了。
说什么安静清雅都是在自我催眠,真正让她不舍的,是狐狸。
狐狸似真非真的玩笑,让水月一直摸不透他的内心。但就是越在乎,才会越痛。
痛到……连痛都麻木了。
狐狸炽热的爱,一如他一身火红的衣袍,随风猎猎,张扬恣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