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你不得不相信恐慌的力量,一夜的时间,桂顺这边收了整整两屋子古董珍玩,百余份内外城的房契、地契,连夜出城逃难的人至少两三千,这也方便了李大成这边外运货物,舱内运货舱外坐人,通惠河段,仿佛恢复了最兴盛时期的繁华,往来的漕船几乎就堵了这条有些淤塞的人工运河。
一天之间,四九城的乱子开了亘古未有之先河,同样的一夜之间,桂贝勒桂顺也开了一条亘古未有的发财捷径,达官贵人们口口相传,加上李大成的推波助澜,一夜之间,京城的王公大臣、达官贵人除了那老娘们之外,再也没有比桂顺风头更盛的了。
都以为桂顺是个老实本分的,谁曾想这厮竟在这里、竟在这个时候,等着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呢?
载家那一窝子、董福祥所做的事儿,京中的王公大臣、达官贵人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到清算的时候,到了时候,这帮子看似任人欺凌的货,绝对能整的载家跟董福祥生死两难,可桂顺这样的阴险货,就不好对付了。
桂顺几天之间,仗着义和团起势,仗着义和团发财,发财发的你心甘情愿,这样有本事的人别说旗人了,就是满汉一家亲合在一起,也没几个啊!桂顺这厮蔫坏儿是个做大事的料,一夜过后不仅京中的王公大臣们高看了桂顺一眼,紫禁城里的老娘们也开始关注桂顺这厮了。
王公大臣们关注桂顺,有不得不关注的理由,桂顺手里掌着出京的活路啊!水路,漕运,看似奄奄一息的东西,竟在桂顺手里变成了一条金河,这个时候也别讲什么规矩了,自午夜开始,京中的王公大臣、达官贵人们,就开始给桂顺送礼了,庆贺桂顺这一脉复起之礼,这礼送了,就算是攀上交情了,谁也怕用着桂顺的时候,这厮认钱不认人呐!
那些被桂顺宰了的,都是些不上不下的货,为了一条活路付出全部身家,有这样胆子的人又能有几个?有些时候银子就是权势,有些时候银子也是命呐!都给了桂顺,他们怎么活?
老娘们看重桂顺,那是因为桂顺是个能办事儿,白天这猴崽子在东暖阁磕青了脑门儿,说是一天一夜灭了外城的大火,这还没过夜呢!火灭了!这样能做事儿的干臣,尤其是旗人的干臣,数遍了大清,也就桂顺这一个了,而且这桂顺还能跟老娘们扯上一些不清不楚的亲戚关系,老娘们能不关注桂贝勒爷?
无论载家怎么闹腾,无论董福祥怎么跋扈,无论义和团有多暴虐,王公大臣的家奴、宫里的太监,都是可以畅行四九城的,有些人只要这大清朝廷还在就是惹不起的,载家敢带人杀皇上,但有些王公大臣的一个家奴载家也不敢动,这就是权势!
王公大臣的贺礼,对桂顺来说不算什么,有他没他一样活,对李大成来说更不算什么,没让人去抢他们就不错了,送礼这是应该的。
至于老娘们那里来的太监,无论是李大成还是桂顺都要当爷供着,孝敬要有、礼数也要有,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权势!
本该要解散的神州第一拳,老娘们一句话,暂缓!强取豪夺来的宅院,还是老娘们一句话,有理!通惠河上的黄金水道,也得指着老娘们的一句话,暂掌!
宫里来的太监只传了老娘们的三句话六个字,暂缓!有理!暂掌!桂顺这厮就成了四九城的无冕之王!
手底下小十万人,这是权势!内外城价值几百万的宅子,这也是权势!至于通着南方的运河,关系许多人的生死,这更是权势了!
天还没亮呢!桂顺一夜之间,就成了四九城权势滔天的人物,虽说这些权势都是隐性的,都是老娘们赐予的,但桂顺身后还有一个李大成呢!
面对滔天的权势,李大成给桂顺的话还是那一个字,等!各方势力抻的还不够,需要等!津门的战事还没有开展,也需要等!
等到京中人人自危,等到津门打的昏天黑地,桂顺的权势,还能再拔一拔,这时候兵才是底气,钱不算是!
老娘们现在还是小看桂顺了,小看桂顺背后的李大成了,指着六个字就想要桂顺的忠心,难!
暂缓,变成领军十万;有理,变成执掌京津财源物资;暂掌,变成真正的河道总督;才算是达到了李大成的最低要求,若是能有个暂掌京津军务的差事儿就最好不过了。
在李大成的压制下,天亮时分权势滔天的桂贝勒爷,还是那个刮地皮的阴险货,京城无粮、义和团、甘军、载家要造反的谣言满天飞。
粮价没有节制的飞涨;大栅栏毁了,日常物资没处买;二十四家银炉、户部银仓没了,京师的银钱流通也成了一潭死水;当铺、钱庄、银号纷纷倒闭,以前价值千金的古董珍玩,现在就是一物件,不再价值千金了;天亮之后,昨天开始蔓延的恐慌才开始真正的显示其威力,一夜之间京师完了,这就是大多数王公大臣、达官贵人的想法。
走不了的囤粮,能走的找桂贝勒,一夜之后,李大成与桂顺的黑店,才算是真正的买卖兴隆。
这时的桂顺在干什么?坐在滑竿上,被千余人簇拥着,一家家的在外城开设粥厂、邀买人心,一处处的安排神州第一拳的弟子站岗放哨、安定京师外城。
但这些行动止不住粮价的飞涨,因为推动粮价飞涨的就是他桂贝勒;这些也断不了在京师四处飘飞的谣言,因为散布谣言的人,也是他桂贝勒所属;京城要完了,赶快准备跑吧!因为桂顺不接运河上的买卖,桂贝勒府的门槛真是快被踏破了。
陆路是断然不能走的,路上全是狂暴的义和团,走陆路还不如留在京城安稳呢!水路桂贝勒不发话,也是一样不通,对桂顺来说耽误些时间不算什么,可对那些急于出城逃命的人来说,内城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现在的内城,没有桂贝勒的人保护根本走不出来,甘军在闹、义和团在闹,看着那些之前摆在达官贵人家里的古董家具、珍玩字画,被义和团那一群泥腿子摆在大街上低价售卖,这些人坐不住呐!
一车车的金银字画,一摞摞的房契、地契,被这些人握在手里,等待着桂贝勒爷接收,桂贝勒爷若是不要,谁知道他们的财富身家,会不会成为义和团当街贱卖的东西?
一锭锭金银好似土块一般被塞进鬼头刀的衣袖之中,他们为的只是桂贝勒爷的一个行踪,生死当前才知道金银无用呐!内城的粮食现在多少钱一石?牲口吃的黑豆、豆饼,三百两一石,小米、大米八百两一石,这还是积存的旧粮,好粮食千金难买呐!
一锭十两的银子,现在想在内城换张饼都难,往日里一块青砖也能换一个窝头的,银子现在不如砖石呐!
内城不是没粮食,有!但人人都惜售啊!李大成的人在街上以数百倍的高价卖粮,即便是这样,买粮的人也大有人在,这叫什么?这就叫做人祸!
借助恐慌之力,李大成在肆意的打压金银、住宅、田地、古董字画的价格,越是有钱的越是恐慌,没钱没粮没地的那些人反而逍遥自在,现在这天气睡大街也冻不死,饿了自然要去桂贝勒爷开办的粥厂灌个水饱,恐慌变乱,在李大成的推动之下,席卷的目的性也极为明确,那就是京城有钱有势的那一撮人,有本事求生的那一撮人!
桂贝勒爷越是不着急,这些人越是着急,在李大成的授意之下,由京城到南边的费用也在打着滚的往上涨,十几万两银子的东西只够一个人的运费,当然十几万两这是正常时节的价码,现在十几万两的东西,也就值个几千斤粮食,古董字画、宅院这些东西,一夜之间变成了大白菜,几十万的宅子也换不来几万斤粮食呐!也换不来一张去南边的船票呐!
正午时分,邀买人心的桂贝勒爷回来了,逃难的人也形成了一波潮汐,房契、地契现在不能论张了,得论摞计数,古董珍玩轮车,李大成与桂顺分赃也很明确,能运走的归李大成,运不走的归桂顺。
桂顺在内城的一处处宅院里,现在堆满了各色的古董家具,这些东西现在还不如柴禾值钱呢!一捆干柴就能换一堂上好的红木家具,这事儿李大成有些闹不明白,一堂家具劈了怎么也是几担柴,死心眼也有死心眼的好处不是?
内城的混乱,终是让老娘们坐不住了,官军的弹压在下午正式开始,但官军的介入对于制止恐慌没有任何的帮助,反而使恐慌越发的暴虐了,粮价依旧在不断的翻倍,现在的价格也不能算是价格了,用银子买多重的银子换多重的粮食,古董珍玩一口袋也换不到一口袋的粮食。
走进内城的甘军、武卫中军、八旗诸营,也担当了劫掠的差事,他们劫的是义和团跟街上的乱民,趁此机会,桂顺的八旗弟子们也是大肆对官军下手,只要是见着运东西的官军,先抢了再说。
混乱恐慌在持续,使馆区那边也得到了消息,粮食的恐慌让使馆区也成了岌岌可危的存在,半下午的时候,使馆区那边来了人,愿意用市价在桂顺这里购买十万斤粮食,一千石粮食现在值多少银子?没数儿!
现银市价的话,怎么也得三五十万两,可惜啊!粮食买的越多,价格越高,三五十万两银子,对李大成来说远远不够!
李大成与桂顺用粮食、恐慌劫掠内城的时候,载家那一窝子、董福祥、荣禄也在老娘们的面前打嘴仗呢!
但这嘴仗注定是打不下去的,津门的一份电报,再次改变了京中的局势,大沽炮台失守,洋鬼子大批登陆的消息,让董福祥、载家再次抖了起来,大沽失守的电报是真的,只不过载家在里面加了些料,洋鬼子要扶皇帝杀太后的文章,再次被搬弄了出来,这次老娘们是真的慌了神儿。
津门的聂士成虽说是淮军悍将,但在朝鲜淮军表现的不好,面对诸洋鬼子的大军,朝廷没人认为聂士成能挡住洋鬼子的军队。
大沽口失守对朝廷来说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这个消息载家没有隐瞒,这么一弄,京师的恐慌更加严重了。
"爷,大沽口丢了!"
"知道了!你的机会来了,进宫求战吧!咱们的神州第一拳改成振威军如何?若是能讨得老婆子的欢心,就是改成八旗振威军也成呐!
但有一条,你小子必须弄到节制津门诸军的大权,没有这个军权,津门咱们爷们儿宁可不去!"
这步子走的正合适,瞌睡来了有枕头,李大成估摸着有两天左右的时间,新组的振威军就能抵达前线,要开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