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爷,银子的事儿,与咱们礼部没关系,咱们到哪都是清水衙门,您的银子,咱们一分也没过手,吃喝跟俸禄,总不能算作借贷吧?"
一下被桂顺抓死了软肋,底下的官员们也慌了神,慌了神之后,有些人就开始推卸责任了,礼部在六部之中,也算是清水衙门,这位的话也让许多人找到了救命稻草,筹建医府的各方官员刚刚形成的战线,瞬间就被这位礼部官员的一句话给击散了,能够同心协力那是灾难不够大,灾难够大了,就该大难到头各自飞喽...
桂顺的跋扈,明面上的有暗地里的更多,这是许多官场中人都门清儿的事,直隶的廷雍、裕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东三省的长顺、增祺满门尽殁,京师庆王父子遇刺重伤,许多小道消息都指向了嚣张跋扈的桂顺桂贝勒。
长顺、增祺或许另有隐情,但廷雍、裕禄九成九是让桂贝勒给暗害了,至于庆王父子,在京师那一亩三分地儿,除了大权在握的桂顺还有谁敢下手呢?庆王父子,又是威胁到了谁的地位呢?
桂顺这段时间的权势本就大过天了,再有振威军在手,做事儿又占了理,因为讨债逼死几个官员,对现在的桂顺而言还真不是多大的事儿,各省哪一年没有百八十人被放印子钱的逼死?又有多少良家因为这个被逼进了楼子,操皮肉买卖这个下贱的行当?在桂顺桂贝勒的眼里,他们这些官员,比之平民百姓怕也强不了多少吧?
礼部首先有官员背弃了众人,众人也在想着怎么撇清自己,众人还没开始撇清的时候,桂顺就找到了礼部这位官员话里的漏洞,桂顺就是在四九城厮混的,他岂能不知道京师一些衙门里的弯弯绕?
"你们礼部的人也别忙着撇清,俸禄,老子是得报销不假,但老子只管筹划医府这段时间的,你们六部各自的累年欠账,沟沟坎坎、角角落落里的脏东西,你们可别算在老子的头上,那些个冰敬、炭敬、年节敬,也别想打老子的主意,老子不让你们孝敬就不错了!你们还想让老子孝敬你们?
吃饭,咱们也不能天天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现在的朝廷也不宽绰,有米有面萝卜白菜大豆腐也能吃饱、吃好,这样的饭食一个人一月五两足够了吧?
饭钱,本不该本贝勒掏的,但念在你们撇家舍业筹划医府的份儿上,本贝勒就出一半,一人一月二两半!
不瞒诸位,为了节俭,我这一路上顿顿就着鸡汤吃白饭,这饭食广东人怎么说来着?对了!叫做鸡汤捞饭,一锅鸡汤,本贝勒从胶州府吃到济南府,又从济南府吃到兖州府,这大半个月的功夫顿顿都是鸡汤捞饭呐!
这事儿,醇王爷可以为本贝勒作证!
所以嘛!不该本贝勒出的钱,你们拿了,就是借贷!本贝勒的日子过得也不宽绰,各位行行好,把吃了、拿了老子的银钱,该吐的吐出来,该拿的拿回来,这样咱们都好!
我也不想把你们各家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婆子卖来卖去的,这样不积阴德呐!"
礼部官员所说的饭钱、俸禄,里面的猫腻儿也是没边儿的大,各部衙门欠下的俸禄、养廉银子、年节孝敬可绝对不是个小数儿,几百万银子丢进去,声响也听不到的,桂顺不吃礼部那一套,有些话明明白白的就说了出来。
提到鸡汤捞饭一节,桂顺身边的小醇王,也笑着给他做了证,今天他也算是长了见识,这桂贝勒不愧是旗人之中的栋梁之才,对付下面这些无赖官员,这位桂贝勒还真是有一手的。
"诸位大人,贝勒爷的鸡汤捞饭,本王也是吃过的,而且从济南府到兖州府,除了鸡汤捞饭之外,本王跟贝勒爷,在吃喝上最大的一笔花销,也就是在兖州府花的二两银子,众位大人,要以贝勒爷做表率呐..."
小醇王语重心长的劝告,差点让李大成狂笑出声,那他妈是鸡汤捞饭啊?一锅鸡汤,十只老母鸡、三个肘子,还得每三天一换,除了老母鸡跟肘子之外,还有胶莱的特产干海参十斤,全部要在鸡汤之中炖化掉,除此之外还有各色滋补的药物无数。
为了给桂顺这厮时时温着鸡汤,李大成在胶州府特意让人打造了一辆铁盘马车、一口纯银大锅,炖煮鸡汤用的也是无烟的上等好炭,这一锅鸡汤,就是费绳甫给桂顺开的滋补药膳,每一碗至少值一两银子。
桂顺吃的米,也是专门从东三省运来的贡米,一顿饭桂顺吃两小碗米饭、三碗鸡汤,怎么也得值五两银子的,五两银子足够一些人家一月的花销了,这算节俭,扯他妈的犊子呢!
"贝勒爷,筹建医府的银子,多被山东巡抚衙门挪用,兖州府、沂州府也以赈灾为名挪用了一批,且这些银钱粮食,也大多用在了赈灾之上,贝勒爷不能不为山东的百姓着想啊!"
这又是哭穷的话,但这样的话对桂顺而言是不好使的,有李二爷在山东,赈灾用不着山东巡抚衙门,李二爷那边有钱有粮,可就是缺人,这点桂顺是清楚的,去了一趟胶州府,桂顺也没做摆设,跟着顾其行长了不少的见识,说赈灾,桂顺是绝对不信的,即便真的赈灾了又能怎样?现在他桂贝勒对上的是筹建医府的这些官员,又不是山东的灾民,这是秋后算账,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借贷关系!
"那是山东官府的事儿,与本贝勒无关,当初本贝勒与李中堂议定医府之事的时候,明确的说过专款专用。
别以为你们那些道道儿,老子不清楚,挪用?怕是你们拿着本贝勒的银子放贷吧?银子还不还不好说,但利息都揣到你们腰包里去了吧?
甭跟老子玩臭的,你们的戏法儿,那是老子们玩剩下的,老子为什么让官府私人都拿钱,防着你们呢!
老子不管银子是谁挪用的,是谁经手的,老子的规矩说的明确,从今天起,就算是放贷了,拿不出银子,老子也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生死两难!
别想着法不责众,老子的几百万两银子,看的比命都重,即便为此破家灭门,老子也得先让你们破家灭门!
这是你们度支银钱的收据,一个个的上来给本贝勒打好了欠条。
哼!你们这些人啊!真当老子是傻的吗?"
手握一摞各部度支银钱的收据,桂顺对着下面的官员们轻蔑的一笑,也就不再说话了。
"王爷,您得帮忙说和说和啊!一日时间,下官们难以为贝勒爷筹措到足够的银两,一日打滚两日蹦高,咱们委实拿不出来啊!"
推诿扯皮没用,众人便将目光放在了小醇王身上,现在能压住桂贝勒的也就小醇王了,这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不然按照桂顺的说法,许多人都要拿出数以百万计的利息的。
桂顺这说法是他自己想的,众官求到小醇王面前,桂顺这里就有些不上不下了,见桂顺犯难,眼光扫向自己,人群之后的李大成竖起三根指头挠了挠头,给了这些人三天的时间,狗急跳墙,三天之内,小半人是可以筹措到足够的银子的,这样也算是分化了百余官员组成的联盟。
有的还了有的没还,还了的自然不想看着没还的逍遥自在,这乱子嘛!也就来了!
"贝勒爷,下面的官员也有难处的,你看能否宽限他们一两日的时间?"
小醇王生性敦厚,许多官员,尤其是许多京师来的官员们都清楚,这一求之后果然应验,只可惜小醇王也不怎么待见这些挪用桂哥银子的人,开口也仅是宽限了他们一两天的时间。
"兔崽子们!老子本打算逼死你们的,但今个儿醇王爷在,老子就放你们一马,既然醇王爷说了一两日的时间,那就按着醇王爷说的,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即便是太后老佛爷说和,老子也饶不了你们这些耽误医府大事儿的人,老子宁肯死,也会拉着一门一起走黄泉路的!
医府是什么?医府是救苦救难泽被苍生之事,一下就被你们耽误了半年,想咱们大清这医府,早半年出一批名医,多少人可以受益呐?
因小情不顾大节,其实老子今天召集你们,就没想让你们这些大清蠹虫废物活着的,老子本打算将你们这些人全数弄死的!
但老佛爷回銮在即,醇王爷宅心仁厚,本贝勒就不造那杀孽了,三天,三天之后不付账的,就按本贝勒说的利息来,以后谁说也不好使!"
给了小醇王一个面子之后,桂顺又扯起了闲篇,这就是李大成跟顾其行谋划的了,老娘们靠什么识人?两个字,听说!
谁的话好使,李鸿章、张之洞等等?不是,对于这些封疆大吏、当朝一品,老娘们是存着提防的,小醇王阅历浅薄宅心仁厚,他的话最可信,他跟老娘们还是实在亲戚,这事儿若是经由小醇王之口传入老娘们的耳中,那桂顺在老娘们的眼中,又要拔高一筹了,扰乱老娘们的视听,其实很简单,也就三个字儿'身边人';而已!
有了三天的时间,大部分人松了一口大气,现在地方的财政自主,山东还是有相当数量的现银的,现银运不来,开个官票应该也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有的时候,逼得太急反而会适得其反,稍微松一松,对手自个儿就会大乱的,桂顺逼债的事儿办完了,下面就该各部的官员们,互相推诿扯皮了,但无论怎么算,这次最大的赢家还是桂顺。
为了筹建医府,电报局那边专门修了一条线路,这可能也是筹建医府之中,为数不多的实务吧?有了电报,更有利于桂顺催债了。
山东巡抚衙门涉及其中,肯定是跑不了袁世凯的,这段时间他的花销很大,北洋新军的军费,扩军的费用,去京师打点关系,筹备老娘们回銮,这么多用钱的事儿挤在一起上门,只有山东这么一个财源地的老袁,肯定是要焦头烂额的。
李大成在胶州府买地,他极度的配合,就说明了他老袁有多缺钱,缺钱,老袁就不会放着医府这个有钱的地方不管不顾,或许筹建医府的钱,很大一部分就是被老袁给挪用了。
李大成、桂顺这边悠哉哉的端着长枪短枪,在微山湖的芦苇荡里打鸟抓鱼,山东、直隶、京师,下一刻就不得安宁了。
桂顺逼债,完全是不走寻常路,超出了官场的手段,在许多人看来,无论桂顺怎么做,都该从贪腐入手的,贪腐是大清官场的痼疾,谁也治不了的,一旦提及此事,桂顺就会得罪绝大多数的官场中人,到时候,振威军就是再厉害,也保不住官场失势的桂贝勒。
桂顺不走寻常路,以医府资金的来龙去脉做突破口,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医府的筹划细则之中,确实也有专款专用的条目,可在这样的条目之下,贪污挪用公款的多了去了,谁曾想,就因为钱是桂顺出的,被他抓住这么大的一个漏洞。
桂顺要的利息,确实高的有些离谱了,但桂顺的话说的不错,想借就借就借不借拉到,你们先动了人家桂贝勒的银子,接下来这话语权就在桂贝勒手中了。
袁世凯通过电报,以最快的速度跟山东的官员们交涉了一下,现银只能补足一多半,剩下的小半,怕是短时间之内没有来路了,银子花了就是花了,想找回来,没门儿啊!
别说是小半了,就是一万两银子,四天的时间就变六十四万,筹建医府的小半银子,利滚利滚上四天,就是大几百万两,稍一拖延就是千万之数,这样的数目谁还得起?
有人想要靠筹建医府搞事儿,反而被桂顺逼宫坐蜡,许多人都知道,事情的关键,就在桂贝勒身上,可桂顺身边明显有能人的,这个时候低头,非得被桂顺讹诈死不可。
桂顺出京师入山东,目的可不会是和光同尘那么简单,以桂顺的一贯作风,只怕这次的事情要闹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