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这衣服有姑奶奶做的合身吗?"
在驶往天津卫的船上,孙家丫头一身翠衫,不住的取笑着李大成的大红夹袄,这丫头被憋在沧州府十几天,也真是闷了,一路在船舱里蹦蹦跳跳的不安稳。
在船上有老漕勇的护持,李大成也不怕傻子来劫船,受不了孙家丫头的央求,也就让她换上了那一身翠衫。
"当然没有了,俺穿过最好的衣裳,就是你这丫头给做的,太合身了!"
"那俺给你做的快靴呢?别说大憨那呆瓜脚上穿的不是,你脚上的皮靴是哪来的?"
在沧州府,李大成按照自己的习惯让裁缝做了几套衣服,这皮制快靴也是专门做的,里面衬着铜板,这是杀人的物件。
在沧州府李大成许了钱老八去找了个暗门子快活了几次,从他那里学了几路戳脚,现在他有信心一脚踢断迎面骨。
"切!那是你这丫头给你哥做的,不是专门给俺做的,你看那个包袱里,装的就是你给俺做的第一身衣裳,等有了时间,俺给你说说你再给俺做一身吧!"
小辫子被一套补过的衣服掩了过去,见孙家丫头沉浸在做衣服的回忆中了,李大成解下身上的大红袍,走出了船舱,天越来越热了,夏天筋骨舒展,正是搏杀的好时候,也不知洋鬼子的军队什么时候能上岸,到时候一定要好好的杀上一场。
"海鸥扑..."
正当李大成站在船尾透气的时候,岸边的一声呼喊让他一滞,一滞之后他飞快的做出了反应,对着河岸喊了一声"胡阿尤?"
"大成哥,猴在哪?"
孙家丫头的这一声让李大成一惊,本能反应了,不该啊!
"哦...对面有个洋猴子!曹老二,靠岸停船!"
刚刚扫了一眼,李大成发现了一个挥着粉色凉帽的洋女人,这事儿不好办了。可能是对面没看清船上人的装束,若是他看到了红头巾,应该不至于招呼他的。
"大师兄,全停吗?"
"其他船慢慢走,留下几条船舱大的,人都撤到别的船上,只要你手下靠实的船工!"
义和团遇上了洋人该怎么做?李大成就是义和团呐!若只是一个洋人,宰了也就宰了,但是对面不是啊!
"钱老八,给俺拿衣裳来!
丫头,在船舱等着!"
李大成的鬼头刀,是连鞘装在大红袍上的,领着义和团干仗还得有个头不是,现在没多少通信,只能靠吼的,衣衫鲜明、威武是将官必备的,不然谁知道你是谁呢?
在沧州府的时候,李大成专门让裁缝设计了几套这样的衣服,其实也简单,在衣服上弄几个口,可以穿过皮带就成了。
李大成穿上红袍之后,对面果然有了异响,这才发现状况不对不嫌晚了吗?这群人也算是精明,知道沿着运河走,直隶境内,这条路是义和团最少的一条路了。
上了河堤,李大成谨慎的扫了一眼,没有威胁,河堤下伏着的,基本都是女人跟小孩。
"大师兄,我们是妇孺,你不能杀害我们!"
洋女人的岁数不算大、长得也成,只是说话的口音忒重,原本义正言辞的一番话,被她一说,就有些可笑了。
"哟...熟门熟路啊!这位夫人,打算去哪?"
"京城!"
或许是察觉了李大成没有杀心,听了李大成有些无赖的话,对面反而给了一个微笑。
"老子是义和团呐!你让我带你去京城?"
尽量放慢语速,让洋女人听懂自己的话,李大成就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大胆,不过调笑归调笑,这洋女人还是不错的,起码他没像拳民那样将屠刀对向自己的同胞不是?
"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不会杀我们的!"
"呵呵...善良?我有多善良,或许你那些入侵天津卫的同胞会知道。
京城安全吗?"
笑看了洋女人一眼,李大成笑了,笑的有些惨淡,国不成、民不智啊!一场闹剧,还不知要多少人命来填呢?或许他也会是一个。
"使馆派人告知,京城的使馆区还是安全的!"
"现在京城进得去吗?我可以将你们送到上海的租界!"
"谢谢,我的丈夫在使馆区,我必须前去!"
"这事儿闹的,调戏了一个洋良家,晦气!"
"什么意思?"
"回去慢慢想吧!你是哪一国的?英吉利?米利坚?我猜你应该是米利坚的人吧?"
"正确!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你把我们送到京城,我们会有重谢的!"
"呵呵...现在就甭说这个了,告诉你名字,那是嫌死的慢了!
钱老八,去找三十件红衣拿来!"
"我们还会再见吗?"
不得不说,这洋女人的胆子不小,这时候了还谈笑风生呢!李大成一直在四处搜寻,就怕遇上义和团的眼线,这事儿要是被发现了,众矢之的啊!死的可惨了!
"将来你要是在烟台,我们或许有再见的机会!这条船会把你们直接送到京城,进城之前,你最好让你这里的孩子去使馆送信,现在的京城并不安全。"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去烟台等你的,善良的人!"
"我并不善良,只是你背后保护的是我们的孩子,这事儿义不容辞!
你们这些小的,要记住!多学些西洋的科技,将来国家强大了,你们才不会遭受这样的命运!记住!牢牢的记在心里!国强是根本!"
给了这些人一人一件红衣,这算是义和团的通行证,只是这洋女人麻烦一些,实在不成待会儿就给他化个妆吧!
看着这些人上了一条空船,李大成扫了扫周围没人,心里才松了一些。
"大师兄,那是洋女人?"
曹宝初的话,惊了李大成一下,这老东西的眼挺尖呐!
"什么洋女人?头发被燎了。"
"嗯!是头发被燎了!"
"那条船上的人手靠实吗?"
"绝对靠实!"
"告诉他们,人走了别在京城多呆,直接去沧州府找老六!"
"知道了!大师兄,做这事儿担着干系的!"
虽说改了口,曹宝初还是提醒了李大成一句,这样的事儿可不敢常做,一旦漏了,可真就要命了。
"忘了老子是怎么救的难民了?这要是官宦人家的女人孩子,老子直接扒了赏给你们,但他们不是啊!
不是穷人,谁会做教民?还不是看到了教堂给的好处,他们知道靠着教堂饿不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遇上义不容辞呐!
你说的不错,这事儿不能长干,以后遇上了,直接装船送上海租界,也就十天八天的功夫,进京实在是太危险!唉..."
教民也是有好有坏的,传教士或是洋人也是这样,百姓也是这样,但大清的一多半官员不同,遇上了官员,李大成是不会客气的,家传的为官之道,还是断了根儿比较好。
进了船舱,孙老头子也来了,瞧孙家丫头气鼓鼓的样儿,显然也看到了自己跟那洋女人打趣,这是吃醋了。
"大成,这招不错!留后路啊!"
在孙守业的眼里,义和团是不长久的,洋人现在是朝廷的大爷,靠上了,以后会有好处的,尤其是洋婆子,回去之后吹吹枕头风,这玩意儿可厉害了。
"没招啊!孩子太多,要只是一个洋人,俺顺手就宰了!"
李大成这话是实话,错杀无处不在,冤杀无处不有,不杀人何以立威?
"嗨!这世道就是这样,那里不屈杀人命呢?当年老汉在西北也做了不少孽,夜里做梦就怕遭报应啊!
但是再活一回,该是造孽还得造孽,你不造孽就得死!谁死不是死,何苦死自个儿?"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孙守业提起造孽一节,脸色也是一变,或许想到了儿子吧?
"呸呸呸...爹,你说啥呢!多晦气?"
孙家丫头也不怄气了,过来给孙老头子拍了拍背,显然在家里的时候,孙老头子也经常这样,害的人命多了,心虚啊!
"孙大伯,俺真要跟您说说这事儿,到了天津卫,你得告诉家里的大哥,这天津卫呆不住人了,即使要留下也得先把孩子送走!不然..."
洋鬼子挡不住,天津卫失陷、京城沦落已经成了定局,错非举国之力开战,不然只能一败涂地,留在天津卫九死一生呐!
"大成,说说你是怎么看的这事儿?"
听了李大成的说法,孙老头子双眼一眯也来了精神,涉及到了后代传承,不得不慎重啊!
"大清必败!天津卫必陷!大沽炮台挡不住!聂士成的武卫军也挡不住!"
"真这么玄乎?"
"只会更惨不会更好!"
"知道了!这话你给本武说说不成啊?"
"不能说!只能您来说,俺说算是怎么一回事儿?万一大哥把俺拘起来,岂不冤枉?"
有些事儿李大成也能办,但听不听,就看孙家大公子了,孙老头子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别人更是说了等于白说。
"好!明白了!"
"大师兄,那边的人请您过去一趟?"
曹宝初的话,让李大成眉头一皱,那洋婆子还阴魂不散了。
"哼!别沾一身骚!"
在孙家丫头的醋味中走出船舱,踩着木板上了另一艘船,别说,曹宝初的人还真不错,行船之中能保持两船同速,不易!
"什么事儿?"
"我们在直隶还有教友,你能帮忙吗?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冒昧,但你可能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晚了!现在的直隶形势大变,直接去救援,根本没有机会的!
早一个月或许可以,现在你们只能祈祷他们平安了,如果遇上,我说过义不容辞,但专程去解救,我没有这样的能力!"
"为什么你们对自己的同胞也如此残忍!"
"你们的到来,打破了平衡,虽说义和团做的很残忍,但真正的原因,却是你们打破了原本就脆弱的平衡!
海运破了漕运,数百万漕工流离失所!棉纱破了纺织业,数千万人口因此忍受饥饿!铁路让无数的贩夫走卒,看到了船工与织工的现在,所以他们要反抗!
这里发生的罪孽,你们我们是要平分的,虽然你现在做的事儿是善良的,但依旧难掩你们身上的罪恶气息!
我现在做的事儿也是善良的,但很快我就会变成你们眼中的恶魔,救苦救难义不容辞!抵御外晦同样也是义不容辞!
你知道吗?没有一个完整的循环,这样的事情还会继续发生的,只不过会换一个形式而已!没有一个完整的循环,这样的杀戮永远也不会停止!"
"你做的很对!义不容辞,我记住了!但愿我们有再见的一天,我的名字是..."
"无需如此!保持一点神秘感岂不是更好,或许有一天咱们会不期而遇呢!"
"不期而遇?"
"回去好好琢磨吧!古德拜!"
"古德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