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事情仍然没有结束。那冷冽而干燥的寒风中早已布满了血的腥味。罗尔帝国军的人马并未攻入圣龙军的阵地之中却已经倒下了许多人。可见眼下的战局是一边倒的。明明就差那么八九丈了,罗尔帝国军的士兵就是无法攻入,因为到了这个位置,他们早已是强弩之末了。
连弩的射程虽然比不上火枪,但它却有一个优点是火枪所不能比拟的,那便是“连射”。只要一装好箭失,连续扣动扳机,就可以使弩箭不停的射出,令人没有一丝抵挡的机会,这使得“连弩”成为一种很好的兵器。而由近万名连弩手发动的“箭岚”着更是一种置人于死地的强大攻击阵势。倒在这长箭之下的人都不是一箭毙命的。事实上,这些攻来的敌人都是在一瞬间被人射了几十支箭而倒下的。长箭如雨,利失如风,在圣龙军发动反攻之后,由阵前的“轰雷”开始算起的十来丈地方内,到处都是一具具有如刺猬一般的尸体。这个情形无论是中阵还是两翼都是一样的。
但被弓箭射成刺猬似乎还是一种比较仁慈的死法了。尽管那些尸体的身上都流下的无数的创口,但就总体而言,还算流下了一具“全尸”。相较之下,那些没能冲在阵前,便倒下的士兵就没那么“好运”了。残手,断脚,肚破,肠流,这在离圣龙军阵前大约由四五十丈的地方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他们都是被“轰雷”给“轰”死。在火yao的爆破下,那些碎石无疑变成了四溅的飞刀,将自己周围的人给碎尸。虽说由于命中率的问题使得这里死亡的人数大大少于前面的人,但眼下这种炼狱般的惨境却比前头那种尸留遍野要更恐怖些。
“将军,还不舍得撤兵么?”亚伦站在派恩的身旁小声说道,“虽然眼下损失兵力并不多,但我方锐气以丧,再斗下去只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呵。如今最主要的事情是整饬军务,令士气振奋,人皆效命,这才好等候时机进行决死的一战。在这些事情都没有完成以前,我们还是稳重一些的好。”也许是在吉利亚身旁呆了不少时候的原故吧,亚伦对于战局倒是比派恩要清楚的多了。
“你的眼光不错呵。”派恩轻轻一叹,道:“撤兵便撤兵吧。在打下去,只怕真的要兵败如山倒了。”他说着有些感伤的眼睛轻轻的望战场那儿一瞥,不由得心神大乱,下头的形势显然变得更加危险了。
此刻罗尔帝国军已然没有阵形可言。无论是中阵的步兵,还是两翼的骑兵都有如散兵游勇一般稀稀拉拉的,简直和逃往的百姓差不多。他们显然是吃过了骨头,已然不敢前进。但由于罗尔帝国军军规的严厉,他们自然也不敢轻易的后退。他们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只是装模作样的游走于百十丈之外,那是“轰雷”射程以外的地方。为了避免过多的伤亡,他们也只能前进到那里了。
突然间罗尔帝国军的后阵响起了“嘀……嘀”的鸣金声。那是罗尔帝国军下令撤兵的号令。想来到了这样的境地派恩也无法再忍耐下去了,除非他想把眼前出阵的三万人马都断送掉。
既闻得撤兵的号令,那些大大小小的士兵们自然不敢有片刻的停留。此时他们就像是退潮的潮水一般轰然而下,似乎忘却了所谓军队的纪律,丢盔卸甲,抛弃武器。虽然圣龙军并没有派出部队进行追击,但这些罗尔帝国军士兵却依旧像后面有人追着的一样,溜的飞快。
“好惨,这样逃亡的狠劲还算是我们罗尔帝国军的士兵么?”派恩面带不悦的说道,“我看我们伟大军神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
“将军,人的勇气都是有一个限度的。如果超过了这么一个限度,哪怕是九尺巨汉也会跪地求饶的。何况我军于敌作战早已败了数次,原本在这些士兵的心目中就有一种恐惧的意思存在。如今又碰上这种屡攻不克的阵仗,他们的心早已寒了,只是由于军纪的严明而无法发作出来罢了。现在将军一下令撤退,他们就好像是蓄存已久的堤坝突然有了缺口一般,轰然而散了。这固然是大大削弱了我军的威名,但想来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何况今天的情形究竟是福是祸此刻也说不清楚呢。”亚伦侃侃而谈。他话中一些新奇的观点,让一旁的派恩有些惊疑。
“这家伙倒是懂的不少东西啊。”派恩轻轻的瞄了他几眼,心中似乎有了决定,问道,“你认为那些异教徒下一步会怎么作呢?”
“作战么?我可是不怎么通晓啊。将军是行军打仗之人何不自己想呢?”亚伦笑着应道。
“这固然是行军打仗的事情,不过我似乎觉得你会给我一些好的建议。反正此刻都已经闹成这副模样了,你说怎么办吧。”派恩有些苦恼的说道。
“将军最大的错误,便是在雷影关头失陷之后不应该如此匆忙的于‘异教徒’作战。”亚伦悠悠的说道,“此役战败已成定局,实在没有更好的计策了。”
“你是说我们是输定了?”派恩霍然站起身来,一只手紧紧的握住腰间战剑的剑柄,一脸愤怒的目视着亚伦,“你霍乱军心,如再不说出理由,你便是死定了。”
“将军,雷影关的地形之险恶你并不是不知道。雷影关东西两侧都只有一个入口,而南北两翼却又都是穷山恶水,根本无路可行。
我军与异教徒原本便是在一块狭长的地带里进行交锋。”亚伦似乎并没有看见派恩的愤怒,只是从容的解说下去,“异教徒并不想和我们硬拼,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拼的本钱,所以他们选择了诱敌深入的消耗战。其再次攻克雷影关头,可以说是对他们至关重要的一局。因为雷影关头的失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卡住了我们的咽喉,也同样阻断了我军的退路。这对于我军原本不是什么致命大害,其中的关键便是在粮草之上。
我军兵力比对方强,魔法师可以同对方的妖法对抗,魔机的实力也比对方要高出不少。如果没有物资的短缺,只怕他们挡也挡不住。但我们在事实上却碰上的大雪暴,使得我军的物资陷入短缺之境。后来虽然得到扬水城的补给,但却也只能坚持一段时间而已。
如果我军在这个时候以轻骑简装,配合一两架魔机首先奇袭雷影关的话,那么着急的便不是我们而是敌人了。但将军却将全部人马放在这里和敌人决战。双方实力都差不了许多,因此这一战也并不是很快就能解决的,而我军又是不利于久战。因此这一战再打下去输的绝对是我们。”
“这个……”派恩默默的沉吟着,心中似乎有所察觉。他认为亚伦说得没有错,然而这么快就认定已方一定会输,那也太过无理了。因为今天才仅仅是试探的一战,哪能决定出胜负呢。他想着,斜斜的撇了亚伦一样,脸上又是那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胜败哪里能说得这么早,也许最后撑不下去的是他们哪。亚伦,你是不是有太多顾忌哪?”
“将军,既然这么认为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眼下军务正忙,我还需下去整顿部队哪。”亚伦看到派恩这顽固的模样心里一阵感慨,“这些贵族将军也真是太顽固不化了。”当下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便向派恩行了个理,径自往魔法师部队驻扎的地方去了。
望着亚伦走开去的身影,派恩不经意的有了些许感触。在他看来,自己对于战局发展的眼光应该是很犀利的了,却没有想到在今日却碰上一个看战局比自己更透彻的人。“这个叫亚伦的家伙跟随吉利亚已经不少时间了,我怎么没发现他有如此的才能呢?如果我早知道些,便会好好的笼络他,将他培养成最忠实于我的魔法师领队了。”他感叹着想道,似乎对于自己的失误有些遗憾。
然而这也仅仅是一时的感想罢了,即使再让派恩有一次选择,他也一样是相信自己手下的那些骑士将军多一些,相信魔法师将军少一些。这并非是什么原因,仅仅是他们心里深处的不协调而已。在大陆上魔法师轻视骑士,骑士看不起魔法师,本来就是很普遍的事情。即使自己在表面上再怎么一视同仁,然而心里也是有所偏颇的。骑士认为魔法师太阴险,而魔法师则认为骑士太蠢。
事实上亚伦并不必派恩要聪明多少,他对于战局的看法之所以能比派恩高明些。一个是因为他处于旁观者的地位。尽管他本身也加入到战争中来,但他的身份并不是罗尔帝国的军人,而是教皇的魔法师。这一点在圣龙军还没有同教会完全起冲突的时候,确实是有些中立的色彩。然而真正使他做到旁观者清这一点的,还是他向来的那种观看战争的视角。千百年来的战斗一直都是在国家与国家只见进行,而教会则是超然于两者之外的,自然也就习惯于以超然的眼光来看待问题了。这虽然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却保证了亚伦头脑的清晰。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眼下的战斗对于亚伦而言确实也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问题,他自然不会有一种“关己”的“乱”了。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亚伦的脑袋比较灵活。他受的的教育和派恩所接受的是完全不一样的。魔法师就是要想,不断的想才能将咒语中不知名的力量和散布在空间的力量结核起来。而骑士所作的仅仅是服从而已,他们不太需要想,而需要的是忠诚。这样两种完全不同的教育下来,经过十几年的潜移默化,早已成为一种内在的思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两者先天智力是差不多,可是到了最后,魔法师的表现往往比骑士要更为灵活。亚伦所接受的便是讲究思考的魔法师教育,派恩接受的则是讲究忠诚和服从的骑士教育。是以在对待圣龙军的战术计谋上,亚伦所得出的看法就比派恩要高明许多了。
当然这样的事情,派恩是不会承认的。虽然他也察觉到亚伦对于战局的看法比自己高明,心里也对这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年轻人有几分佩服,但这些都只不过是一时的转念罢了。待到亚伦的身影彻底没落了,他也很自然的将这样的事情忘却在自己的脑后。只是一个劲儿的继续去整饬军队了。
罗尔帝国军这边鸣金归寨,退下败兵,圣龙军那头自然也归营止阁,不再追击了。本来嘛,像今天最后的这一场战斗原本也只是互相摸摸底细而已,对双方的总体大局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战斗毕竟是战斗,作为将军哪怕是多么微小的战斗也是有必要从里头找出些经验来了。战斗之胜负,贵在知己知彼,贵在“算”。经过了眼下的这一场试探,圣龙军对罗尔帝国军的底细探得更清楚了。如何对敌?此刻圣龙军的将领们都一齐汇聚在龙翔天的中军大帐里细细的研讨着呢。
“我原本以为罗尔帝国的那群家伙是很厉害的,但此刻看看却也不怎样阿?正面对决,不用计谋,光凭力拼他们也无法攻入我们的阵营里。亏他们平时还是长胜不败哪。”亚鲁高将头上的钢盔卸下,重重的倒扣在茶几上,大声说道。今日的作战,想来让他感到十分满意了。
“呵呵,谁说没用计谋的。打仗不用计,那不是和街头的混混争地盘差不多么?”莱卡斯笑着说道。这一个多月下来,他已经深深的体会到计谋在战斗中的重要性,对于自己所经历的每一场战斗,他都用心的去分析了。这越是分析,他也越察觉到兵法的博大。现在的他似乎也很少有当初的狂傲,至少在面对自己的同僚时,倒是一团和气的模样。
“那是什么计?”亚鲁高又问。
“说给你听你也不懂得。”莱卡斯笑着说道,“我看你还是别问了。”
“……”这下子亚鲁高不敢再出声了。现在莱卡斯虽说和他一般都是龙翔天手下的将军,但同时也是他的主人。主人既然叫自己不必在问了,他哪里还敢在开口呢。当下他只好默默的坐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在大帐最里头那一群正低声讨论的人们。
“今日敌军虽退,但并不影响他们的大局。所谓骄兵必败,我可不希望诸位因为今日之胜,而娇纵起来,误了明日之机啊。”龙翔天笑着说道。
“王上,敌人的实力我们今日都见过了。现在想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敌人粮草不多利在速决,因此不太可能与我军久持。而我军粮草物资皆丰,又有‘轰雷’车阵作为屏障,因此我们并不怕拖。只要在这里坚守个十天半月的,敌人自然大乱,我军也就可以不战而胜了。”托蜜儿笑着对龙翔天提出建议。
“呵呵,你这计策虽好,却不能在此处获得成功。”龙翔天笑着说道,“狗急跳墙。敌人并不是没有实力打乱我们的阵势,而是他们心中有着许多顾忌而不想使用那种力量罢了。他们的魔机可比我们的要多得多,如果那个爱德华有点头脑的话,用二十架魔机围着我们,拖着我们,而用那剩下的魔机去执行那破坏阵形的工作。那么哪怕他们只剩下一架魔机,也能轻而易举的毁掉我们的阵势。在那种巨大的力量面前,士兵心里也一定会慌张的,要是在这个时候罗尔帝国军的人马趁势一冲,我军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虽然他们现在不一定会想道这个办法,但难免以后不会想到。我军尽管可以久战,但也不是可以一直拖下去。所以我们现在与敌人进行对峙的同时也必须,想出一些应付魔机的办法才行。在双方都拥有强大力量的时候,谁能先把对方的力量毁去,打破这样的平衡,谁就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倒也是。毕竟彼此间都用强大的力量进行战争,究竟能产生什么样的破坏,大家也都是不清楚的。不过看看魔机那么大的块头,就会觉得这样的战斗,是一副很恐怖的光景了。”莱卡斯笑着说道。他嘴上虽然说是很恐怖,但言语之间并没有流入出一丝害怕担心的模样。他那擒着笑的模样,让人还感觉出他对于这样惨烈的战斗似乎还有些期待。
“王上,对于此可有什么腹案么?”托蜜儿低声问道。
“有是有一些,不过要同时下手才行。”龙翔天越说越小声。最后只有他周围这一圈的人们才明了他对于战局的下一步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