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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执着的少年

汉室瑶光 梦三生著 6897 2024-11-17 21:53

  虽然那医工说我中了致幻的毒,但我却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日我都说了些什么,那些话,都出自我的本意。

  那些毒,不过是逼着我说出了心底的话罢了。

  可是所有人都似乎全体失忆了一般,包括董卓,他对我的态度一点都没有改变,似乎我还是那个被他宠溺着的孩子,似乎我完全没有说过要他娶我的话。

  正烦着,门口却一直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我嘴角抽了抽,穿衣下床。一踏出房门,果然便见着了守在门口的吕布,他正倚着梁柱坐在台阶上,手里摇着一个旧旧的拨浪鼓。

  “媳妇。”一见我,他立刻笑眯眯地起身打招呼。

  听到这个打死他也不肯改嘴的称呼,我再次抽了抽嘴角:“你怎么又来了?”

  “来看你好了没啊。”他一点也不在乎我的冷淡,径自热情洋溢道。

  “医工说今天吃了最后一副药之后就完全好了。”对着这缺根筋的少年,我真的无力了。

  “啊?真的!太好了!”吕布高兴地击掌,“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五原啊?”

  “……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回五原了?”

  “可是……”吕布的声音有些焦急起来,“你是我媳妇啊!”

  “我都说我不是你媳妇了啊!”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我忍不住暴躁了。

  吕布愣愣地看着我,似乎被我抓狂的样子吓到了。

  看着他呆愣的样子,我叹了一口气,忽然有种欺负小孩子的罪恶感……走到他身边,我伸手替他整了整衣冠。他此时穿着一身墨绿的袍子,发髻整齐,与那一日赶着牛车的形象大相径庭,倒有些丰神俊朗的模样了。

  见我如此温柔,吕布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我,清亮的眼睛微微发亮。

  我轻轻叹了口气,决定换一个策略:“奉先,你知道我是神女么?”拉着他一起在台阶上坐下,我决定再冒充一回神女。

  “嗯,有听人说过。”吕布认真地点头,一脸的与有荣焉。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与你今生注定无缘,他日,你会碰到一个比我貌美十倍的女人,她叫貂蝉。”微微一顿,看着他,我缓缓开口,“而她,将成为你的妻子。”

  “貂蝉?”吕布愣愣地重复。

  “嗯。”我郑重其事地点头。对啊对啊,去找貂蝉吧,赶紧把她娶回家,别让董卓看见,你娶你的貂蝉,我嫁我的董卓,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其实……是你不想嫁给我吧。”清亮的眼神微微一黯,吕布看着我,缓缓开口。

  我怔住……这小子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没关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让你一回头就能看见我。”咧嘴笑了笑,吕布将手中的拨浪鼓放回我的手里,“总有一天,你会嫁给我的。”

  少年,太执着了不是好事啊!

  我几乎要咆哮了。

  “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果断换了一个话题。

  “嗯!”吕布点头。

  所谓的出去走走,其实难度系数有点大,董卓本来就是不同意我出府的,更何况我还莫名其妙地中了毒,在幕后黑手还没有抓到的情况下,董卓基本是将我禁足了。

  似乎是知道我不够安分,府里所有的出口都用重兵守着,凭我的小胳膊小腿想要出府简直难如登天。

  不过有吕布在就不同了。

  他身手好啊,翻墙什么的对他来说简直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深深呼了口气,我笑眯眯地在街上大摇大摆,望月楼的水晶饺子……我来了。

  吕布走在我身旁,见我一脸愉悦,也是十分开心的样子。

  正走着,忽见前面围了很多人,吕布忙拉了我去看热闹。

  我随他往人群里钻,低头看了看他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暖,手掌中布满了厚厚的茧,想来他这身功夫也不是平白得来的,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今日得胜者,可赢得美酒一坛!”忽听耳边一阵大喝,我这才注意到吕布已拉着我走到了人群里面,竟是有人在比武。

  耳朵一动,我仰头看着那坛高高吊起的酒,美酒?有多美?

  “想要吗?”吕布在我耳旁轻声道。

  “嗯。”我下意识地点头。

  只见眼前一道墨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等我回过神来时,便见吕布早已跃到台上一把摘下了那坛美酒。

  我怔怔地看着他跃身上台,眨眼间那坛美酒已在他怀中,那样的身手……我神色禁不住微微一黯。

  “媳妇,你看。”待我回过神来时,吕布已站在我的面前,得意洋洋地晃着手里地酒坛。

  “可恶,哪里来的野小子!如此不懂规矩!”刚刚被吕布身手震慑住的人皆回过神来,围住了我们。

  吕布哈哈一笑,一把拍开那酒坛上的封泥:“媳妇,给。”

  也许是不忍拂他的好意,也许被他肆意的态度感染,我接过酒坛,仰头便是一口,烈酒入喉,酒味浓烈而呛人,辣得我直吐舌。

  “喏,还给你们了。”反手将已启了封的酒坛还给众人,趁他们呆愣的时候,我拉了吕布拔腿便跑。

  “可恶!快追!”身后,被惹怒的众人皆大叫着追了上来。

  我拉着吕布拼命跑,拼命跑,跑了几条街,才甩开了他们。

  不知不觉走入一条巷子,我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再也不想起来。

  “媳……媳妇……我们,为什么要跑啊……”弯腰蹲在我面前,吕布喘着气,满面的不解。

  我也喘得厉害:“因为……我……喝了他们的酒。”

  “我……可以打啊,我很能……很能打的。”吕布握了握拳,做了一个攻击的动作。

  蓦然收敛了笑意,我仰头定定地看着吕布,刚刚那样的身手,难怪连董卓都忍不住要将他收入麾下。

  在乱世,美丽的容颜对女人而言,是一种不幸。同样,在乱世,如此勇猛无敌,所向披靡的身手,对吕布而言,亦是一种不幸。日后,群雄逐鹿中原,天下豪杰尽起,想要夺取江山,如吕布这样的猛将便是所有妄图称王者觊觎的对象。

  所以,才有了历史上吕布三姓家奴的恶名吧……

  吕布见我定定地看着他,不由得微微红了脸,我这才惊觉,收回目光。

  “小时候不是生病么,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吕布在我身旁坐下,笑着道:“被人打出来的。”

  “打?”我微微一愣。

  “媳妇……你不记得了?是你告诉我的,如果有人欺侮我,我便要十倍百倍地还给他!”吕布转头看着我,眼睛亮亮的。

  呃?我微微一愣,我教他的?这么暴力的话?应该不会从我口中说出吧……教坏小孩了……

  “你不记得了?”吕布有些失望,微微低了低头,“你说过的话,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呢。”

  我默然看着他,一直只记着如何欺侮那小药罐了,有些事情真的在不知不觉中遗忘了。

  似乎记得那一日吕大娘不在家,我便开口哄了那小药罐背着我出门去,本来我是想去找董卓的,因为想要拿回手机,结果却在路上被几个孩子挡了道。

  小药罐本就瘦弱,背着我更显得吃力,那几个比他都高的孩子拦着他,有心为难。

  “呀,是那个没有爹的野孩子!”年纪稍大的孩子出言挑衅。

  旁边的几人孩子皆附和起来。

  小药罐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的白了,他回头冲我勉强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媳妇不怕……”

  我微微咧了咧嘴,明明他自己已经怕得连手都在打站,还有心思来安慰我?

  “媳妇?”那个高个子的孩子好奇了起来,“你病得都快死了,还娶媳妇干吗,不如给了我吧?”说着,伸手便来抢我。

  那样小的小屁孩,分明连媳妇是什么都弄不明白吧,却只想着要抢别人的东西。小药罐被吓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被绊倒,一屁股坐地上,却是顾不上已经在流血的手,慌忙转身抱起摔在地上的我。

  “打他!打他!”旁边几个孩子起哄,“病得快死的人还想娶媳妇……”

  小药罐脸色一白,抱着我爬起来转身便跑,只是他身子本来就弱,怀里还抱着我,如何跑得过那几个比他还要年长的孩子,不一会儿便被按在地上一顿狠揍。

  依稀记得,他趴在地上,怀里紧紧护着我,那一回,他险些被打死。

  “他要死了。”只记得那一天我蜷在小药罐怀里终于看不下去,不冷不热地轻轻开口,“打死人是要偿命的。”

  那几个孩子见小药罐已被打得满身伤痕,不由得也是后怕,一下子作鸟兽散了。然后,我记得我看着满脸鼻涕眼泪的小药罐,轻易灌输了一句话给他,“如果有人欺侮我,我一定十倍百倍地还给他。”

  “媳妇?媳妇?”吕布的手在我面前晃了两晃,惊醒了正在回忆的我。

  看着眼前这个眼眸清亮的少年,我有些后悔,如果知道他是谁,我一定不会那样轻率;如果他永远只是那个小药罐,说不定,他可以平安一生。

  巷子里有人经过,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我晃了晃脑袋,扶着墙站起身,脚步趔趄了一下,有些头重脚轻,这才发觉之前喝的那酒后劲似乎挺大。

  “怎么了,媳妇?”吕布忙站起身扶住我。

  我摇了摇头,吕布已经背对着我蹲了下来:“我背你回去吧。”

  趴在他的背上,我轻轻抱着他的脖子,吕布站起身扶着我的膝将我背好,便往太守府的方向慢慢地走。

  在他的背上,我昏昏欲睡,吕布竟也只是默默背着我往回走,难得地不见了聒噪。半醒半睡之间,似乎回到了吕大娘的屋子里,他还是那个讨厌的鼻涕虫、小药罐。

  “大娘呢?”趴在他背上,我开口,舌头有些不听使唤。

  “到五原后第二年便去世了。”吕布的声音有些闷。

  “那你一个人……”我恍惚弯了弯唇,笑得有些涩。

  “嗯,叔伯兄弟还过得去,总不至于饿了我。”吕布开口,我看不见他的神情。

  只是可以吃饱而已啊,只是在这个乱世,寄人篱下,谁又像我这般幸运,可以遇见董卓?

  一个董卓已经让我心惊胆战,我竭力想与历史抗衡,想保他不死……

  如今又遇见吕布,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数,我知道他们的结局,我只是在见证历史的发生而已……我是该疲于奔命,改变历史?还是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这些都已与我有了交集的历史人物一个个演绎历史的桥段?

  人生如戏,作为一个演员,我真真是入了这出戏,以我的生命在演绎一出历史……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此时还趴在家里温暖的大床上翻阅着剧本,细细咀嚼那一段段冰凉而遥远的历史文字。

  “你怎么知道我在河东的啊……”压下心底的酸涩,我随口问。

  “我去凉州找过你,正巧碰上了以前认识的朋友,他们告诉我你到河东来了……”

  “朋友?”

  “嗯,你也见过的,小时候跟我打过架……”吕布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起来。我安静地趴在他已经很宽厚的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还梦到老妈又来逼婚。

  在吕布踏进太守府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微微有些清醒了,只是醉意朦胧间,不愿睁开眼。感觉他背着我一路绕回我的卧房,感觉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的手,转身将我抱回榻上躺好。

  我一直,都没有睁开眼。

  “媳妇。”吕布轻轻开口,我感觉到清亮的眸子正盯着我,我没有睁开眼。

  “你会嫁给我当媳妇的,对吧?”半晌,他开口,声音却很轻,如喃喃自语般。

  一动不动,我仍是没有睁开眼。

  久久得不到回应,吕布终是推门走了出去。

  听到门轻轻合上的声音传来,我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望着床顶发呆。

  不一会儿,铃儿推门走了进来。

  “小姐,怎么这么才晚回来?”铃儿上前道,声音很急,“大人发现你不见了,大发雷霆呢。”

  我微微抿了抿唇,感觉自己一身的酒气,难受得很:“去打水来,我要洗澡。”

  应了一声,铃儿转身出去吩咐。不一会儿,洗澡水便已经抬了进来。

  我坐在床沿眯眼看着桶内蒸腾的热气,待丫头们都走了出去,我才起身脱下外衣,大概是桶内有热气的缘故,我竟是不怎么觉得冷。

  “小姐,我来帮你。”铃儿忙走上前来替我宽衣。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她脸上还略略有些红肿,董卓那一巴掌打得真狠。铃儿仿佛丝毫不觉我在打量她,只顾着抬手替我宽衣。

  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她左手手腕上的那只玉镯,我眯了眯眼:“出去。”

  铃儿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低头柔顺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褪下最后一件衣裳,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忙转身踏入木桶里,缓缓将身子沉了进去。微微有些发烫的热水渐渐没过我的肩,我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皮肤都被热水泡成了粉色。

  这时,突然有人匆匆推门进来。

  能够在我房间出入如入无人之境的,只有一个人。

  “哗”的一声,内间的帘子被掀开:“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怒气冲冲的话戛然而止。

  我微微仰头,隔着那朦胧的水雾毫不意外地看到董卓掀开布帘的那只手僵在半空中。

  他如石雕一般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对上了我的视线,那微褐色的眼眸微微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放下布帘转身便要走。

  “仲颖。”借着几分酒意,我开口喊住他,微醺的声音说不出的腻人。

  董卓一下子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进退不得。

  “嗯?”背对着我,他轻应。

  “我在洗澡。”忍着笑,我一本正经地陈述。

  “我知道。”他应了一声,嗓子微微有些喑哑。

  “仲颖说过,不洗澡就会嫁不出去。”这句话是在这副皮囊小的时候,董卓逼着我洗澡时说的,如今拿来将他,真真是再适合不过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嘛。

  听到我声音中泄露的笑意,董卓终于转过身来,微褐的眸子微微瞪了我一眼:“不准淘气,快些洗了澡出来,小心着凉。”

  “好啊,我洗了澡出来,仲颖会不会娶我?”笑眯眯地,我道,仿佛讨赏的孩子。

  脸色微微一僵,董卓皱眉:“不要胡说八道。”

  “为什么不肯娶我?”我扁扁嘴,有些挫败。

  “你还是个孩子。”眉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董卓道。

  “在仲颖心里,笑笑真的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吗?”我定定地看着他。

  “对,而且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董卓咬了咬牙,神情十分凝重严肃。

  “那好吧。”我点了点头,“那你过来帮我一下。”

  “帮什么?”董卓的声音隐隐带了戒备。

  我忍不住失笑,此情此景,怎么仿佛是我想霸王硬上弓一般?敢对这位董大人霸王硬上弓的女人,我真是太霸气了!

  “擦背啊!”我一脸的理所当然。

  褐色的眼眸微微一深,他仍是皱眉:“别闹了笑笑。”

  “小时候你经常逼着我洗澡的,不记得了吗?”我笑得一脸的无辜,“反倒是长大了,你便不理我了?”

  董卓便只得那样站在门口,进退不得。

  我仍是一径地笑:“既然笑笑在仲颖眼里仍是个孩子,那又怕什么呢?除非……你口是心非。”

  看吧,死撑什么呢,乖乖承认了多好。我坐在澡盆子里,好整以暇地等他丢盔卸甲承认自己在说谎。

  董卓抿了抿唇,竟是忽然大步向前走到我身后蹲下。

  我一下愣住……呃?

  “不是擦背吗?快点。”董卓的声音带了几分隐忍。

  丫的,看你能忍到什么地步!

  我咬牙将手中的布巾递给他,被水浸泡得微红的指尖轻轻碰上他的手,他如触电一般飞快地缩回手去。

  我哼了哼。

  感觉到他略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掬起我的长发,将那一把被水浸透的青丝拨到肩前,然后用沾了热水的布巾在我背上轻擦,倒是十分的惬意舒服。毕竟对于帮我洗澡这件事,董大人经验相当足。

  只是,那个曾大言不惭只当我是孩子的男人,呼吸却越来越重。

  我轻笑。

  忍啊?继续忍。

  “仲颖?”我故意喊他。

  “嗯。”他应,气息有些不稳。

  我正欲开口,窗外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一排带着幽蓝色泽的暗器齐齐向我射来,我大惊失色,果然不能做坏事,报应来了!

  “笑笑!”耳旁只听得董卓大吼一声,便被他一手拉出了盛满了热水的木桶,一离了那热水,一阵彻骨的寒意便猛地袭来,我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下一秒,董卓已一把将我拥入怀里,裹入他宽大温暖的外袍之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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