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杀了她!”男孩恍若神智迷离的说道。他看向那只身躺在血泊中的乳娘,一时深感心口一闷,险些便直直的栽下身去。
他向来,最为看重的便是情意。如今眼睁睁的瞧见身旁的执手之人,离世的匆匆,甚至,连着自己都没来及同她言一句道别的话语?
如斯难以挽回的局面,于他而言,乃是如同将心烤炙于蒸盘之上。那种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肉身渐渐腐烂,灵魂却又无能为力的落败感,怎是一个疼字可以表尽?
与着男孩此刻所想形成反差的,乃是那行了杀戮之举的始作俑者。他先是颇为随意的撇了一眼地上失了呼吸的女子,随后不急不缓的回答了男孩分秒之前提出的问题。
“禀~七皇子,便是属下将她杀了,但那又能如何?禀到圣上那里,属下则可以一个包庇罪婢又侵扰行事的过错将之小事化无。”
那以手仍然持握着凶器的侍卫很是不介意的说道。想必,他早早的便编攥好了面圣的说辞,而一番说辞定能将他的罪责抹的干净。
男孩看着说话者那张可怖的嘴脸,心中神情上皆表现出了鄙夷。那人的脸孔上,犹带着的不屑神情,看在眼里更是令人凭生厌恶烦嫌之意。
这样的一条年岁青葱的人命,这样一位善良恳实的女子,就这么离开了人世……甚至连着留下几句遗言的机会都不存着。
而她,还未度完的年华人生,皆一并的断送于那双杀人不做考虑,心肠中藏满了森森恶意的刽子手刀落刀起的掌心之中。
男孩凝着那侍卫手中持握着的刀柄,忽而生了一个几分阴森的想法。他以着袖子拭去了流淌而下的一滴热泪,随即则是目光融冰的,向着正前方阔步走着。
“七皇子又有什么事了?”那侍卫由上至下的俯瞰着男孩,话语中的奚落之意众人皆可闻听的明显。
男孩没有多抽出些时间,同这无理之人多话。他的行动远胜过话语,直接便以着软糯糯的小手,举抬起了那犹沾附着腥红血渍的刀柄。
众人的呼吸于那一刻屏住,那两名惊魂还未平复的婢女也又一次的坠入了心境的沼泽。她们的光芒,难道也要渐渐地被黑暗所吞没了吗?
男孩将颈项处循缓的向着刀柄处靠近,这等举动惊诧了当场的所有人。他们有的上前阻止更有的声劝连连……
然而,这周围的一切吵嚷纷乱都未能打动持刀那人的顽固不化。
“你们究竟在怕什么,出了事大不了由我担着!他不过是一乳臭未干的孩童,还真敢这般的不顾性命?”侍卫拍了拍胸脯,颇为豪迈的言着。
在经过方才的“血祭杀戮”之后,他的胆量好似也更为怒长了些。面对皇子,他尚且不惧,甚至不惜以着言语相迫相逼,这等铮铮胆,亦或是用错了地方。
“啊!七皇子,您不要啊!”两名婢女苦嚎了一声,而这一声犹带凄烈的声线,也总算将那侍卫一直强伪的镇定淡然,尽数抹得干净透彻。
“七皇子!皇子!侍卫的双膝僵直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看着眼前那颈项处皆是血迹的男孩,一时失控地高吼一声。
随着事态的严重,众人也渐渐地围了过来。他们脸上的容色颇为一致,皆书写了“惊恐”二字。
“愣着作甚?还不速速禀告陛下,寻来御医诊治!”那侍卫的脑筋倒还是清明,他吩咐了部分人用以寻来御医,而另一部分人则去负责将这事委婉的告禀圣上。
如斯的行举下,可否挽回了这条岌岌可危的性命,便算是一难得且难测的事……
距离此地不远处的圣寝内,其内之人还并不知晓此事的发生。毗邻此处,首先闯入耳畔的便是内监的诧异之疑。
他凝着眼前忧愁满布的圣上,随即谨慎的言道:“陛下,您已经打量这些木雕许久了,不知您可有何高见得以相说?”
应答之声未曾顺时传来,内监便只得识趣的闭合了唇舌。见着如今的局面存着几分尴尬的意味,内监便也生了退却的想法。
他躬了躬身,随即请辞了一句。“陛下,那老奴先行告退了……”此话言出的时间还不到几秒,便冷不妨的得到了一句迟来的话语应答。
而这声应答之音的传来,便也意味着他乃是暂且离不得此处了。
“朕啊,总觉得,是对那孩子太过苛刻了。他对待朕,不,对待他的亲父的这份心意,实属是难得可贵!”
萧珏言着此话,目光依旧未曾离开那些木雕。
“那孩子的手上啊,尽是伤痕……想必不少便是因着雕刻这些玩意儿所生的。”萧珏陆续的说着,话语中也犹带着几抹怜惜之意。
他每每想起那双“破碎”的小手,以及那一排排少了颜容雕刻的木雕,心中便有着想要不顾一切,好好疼惜他的冲动。
内监瞅着他的圣上这般的目光滞凝,想法空涩。便也开言,道起了自身的想法。
“依老奴的拙见啊,这七皇子虽是亲缘可疑,但较之皇宫中娇生惯养的皇子,则显得懂事贴心了许多,陛下不防?”
内监适时的收了口舌,随即以着眼神示意着萧帝于深层面的在想上一想。
“不妨?”萧珏重复了一声,眸子一下子暗淡色泽。沉默的境界开始上演,可维持的还不到分秒,便又被一火急火燎闯入的侍卫,打乱了步骤。
“禀……禀陛下,七……七皇子。”侍卫以头跄地,话语也哆哆嗦嗦的难以听得分明。
萧珏见着侍卫的到来,本是择选了测耳倾听。可当他闻着这断断续续的话语后,则显得更为心绪烦乱些。
他的手顺其自然的击打了桌面,言出的话语也颇有训斥的意味暗含其中。
“能不能将你的舌根卷清了,再来同朕相禀,这般含糊不清的吐字,试问哪个人得以听明?”
“是……是。”侍卫磕首连连,随后屡清了舌根,言简意赅的道了一句。这句话,或许太过简易,竟惊的萧珏险些向后栽去。
“你……你说什么?那孩子快死了?”萧珏不可置信的重复一句,却见着那侍卫支支吾吾的,可头首却是肯定的点了点。
“罢了,领朕去看看他!”侍卫刚想着回答上几句,却又闻着身旁之人多言了一句。
“朕是说,看看他。是他!而并非他的尸首!”此话方落,侍卫即将吐出的话语,又一次的咽入了喉中。
那会是一活生生的人,抑或是一冷冰冰的尸首,也只得看上天的抉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