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C城。
黑色的宾利缓缓从大厦地下车库驶出,顾寒时揉了揉眉心,偶有光影从车窗外晃进来,打在他俊朗深邃的轮廓上,格外立体精致,只是那眉眼上有着些许的疲惫。
等待前面车子通行的间隙,他把目光移向窗外。
天色已经昏沉,路灯齐齐亮起,霓虹闪烁里流光迷离。
入了秋,C城早早便下起了羊毛细雨,路上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而过。
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一对男女,女子身上是干练的职业套装,黑色鱼尾裙白色衬衣,身段修长匀称,背对着这边,看不到面容。
年轻的男子从车上下来,撑伞迎上来,接过女子手中的包,亲昵地揉着她的发丝,女子低笑躲闪,娇俏快乐。
隔得不大远,他似乎能够看见男子眼中的炙热,那是热恋中方有的情深意切。
他伸手把她捞了过来,低头便要去吻她,她娇笑着缩着身子躲闪,温软娇嗔的女儿态,伸出手去抚摸男子的面容,然后转成了轻拍。
微侧了身温柔浅笑说了什么,男子眼神越发柔软爱慕,把她往怀里拖了去,抱了个紧。
爱得正好,缠绵热烈。
顾寒时刚想把目光拉回来,不经意掠过去,那对男女身体稍微转了方向,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眉眼里都是温柔浅笑,流光溢彩的霓虹打在她脸上,把她的面容照得透亮。
顾寒时感觉心口处好似被人重重擂了一拳,那颗心,顿时血肉模糊!
前面的车子已经往前开去,司机驱车准备离开,猛然听见后座上的男人暗声:“停车!”
这命令来得突然,他猛的急刹车。
司机吓得出了冷汗,连忙转头道歉:“对不起顾先生……”
再看人,后座哪里还有人,那人已经推开车门往广场快步走去,脚步都失去了往日里的从容沉稳。
在人来人往的广场里不知道找什么,四处环顾,匆促失态。
像是在找寻什么心肝宝贝,最终找不到,站在薄雨里一动不动的,那冷峻眉眼上,都是焦躁难安。
唐现愣了一下,他跟在顾寒时身边五年多,何曾见过这个男人这般失魂落魄焦躁不安过?
五年多,顾家错综复杂的家族企业争夺战,处处暗埋杀机,顾寒时硬是从当年那个飞扬热烈脾气暴躁的纨绔公子哥变得冷静决断。
其中经历了多少血腥厮杀,绝望挣扎,唐现虽然知道,但是他到底不是顾寒时,不知道他的隐忍和痛苦。
五年多家族权力争夺战里,顾寒时以狠辣决断的手段,成为了家族权势的上位者,尽控偌大顾家企业。
并且在这短短五年时间里,把顾家企业从一个局限于国内的上市公司扩展为全球性质的巨大跨国集团。
他在商界的手段,无人能及。
以至于男人们把他当做狼,天生的掠夺者,短短五年时间里,他坐拥顾家,在商界攻城掠地。
成为C城的一个传奇。
唐现见过他狠辣无情的那面,却从没见过他这般焦躁。
外面还在下着雨,他拿了雨伞追了出去:“顾先生……”
顾寒时背对着他,身姿挺拔,高定手工西装下,是男人修长的腿,这人很高,站在那里,便有了独当一面的气势。
但是此刻的他,却万分躁动。
“我看到她了!”
顾寒时的嗓音有些暗哑,唐现愣了一下,一时难以反映过来他说的是谁!
“温凉。”
黄昏霓虹闪过,唐现惊诧地睁大眼睛:“温小姐不是已经……”
顾寒时倏然转过身来,深幽的眸子看过来,唐现后面的话哽在喉咙。
五年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派往加州的三拨人马回馈回来的信息无比统一:温凉出车祸身亡,加州警察局有备案。
她真的死了!
他以为五年过去,一切都已经风平浪静,温凉是过去的人,虽然在顾寒时的生命中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段。
但终究,是过去。
没想到,在五年后的这个深秋傍晚,顾寒时猝不及防的,提起了温凉。
“她回来了!”
顾寒时呢喃着,忽然唇边便有了笑意。
潋滟无双的男人,自是有男色无双的,这一笑,恍如冻雪开始融化。
唐现觉得后脑勺有些发凉,习惯了顾寒时沉稳无情,寡言少语,如今这般,倒是让人觉得万般诡异了。
他没有继续再找,转身上车,唐现连忙去开车门,黑色的宾利在夜色昏沉的街道上疾驰而过。
然后拐入一条有地标标识私家公路,那石头标识上写的是:顾宅。
顾家老宅在C城中心,却闹中取静,延绵,那是一座拥有百年历史的古式宅子,白色的墙壁上爬了青苔,自然却不随意。
隐藏在深深园林之中的老宅子,据老人说,顾家清朝年间是官家,这座房子被研习下来,透出厚重的庄重历史感。
已经有人等在门边,见着车子开来,雕花大门徐徐打开,车子开进庭院。
车子刚刚停下,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客厅里疾奔而出,身上穿着西装裤白T恤配黑色小马甲。
跑得极快,顾寒时刚从车上下来,便感觉腿上软乎乎地黏了一个物件儿。
男人倦怠的眉目终于柔软了一些,弯下身来把黏在腿上的小东西抱了起来,软乎乎的小东西抱在怀里,他那悬着的心,多少有些落定。
抱着他的脖颈的小东西奶声奶气地问:“二哥,你怎么才回来?”
也不等他回答,他又眨了眨眼睛,皱着眉头鬼精灵地说:“那个讨厌的女人又来了!”
顾寒时用手揉了揉他小小的脑袋,严肃地叫他:“顾景年。”
顾景年赖在父亲的怀里,委屈兮兮的看着顾寒时,也就这么一小会,那双黑漆的大眼睛里已经包了一眼眶的泪水。
“周姨说那个女人想要当我的后妈,我不要后妈,后妈最坏了!”顾景年揉着那包着眼泪的眼眶,哭得煞是可怜。
顾寒时冰雕的容颜更加冷沉,看向从门内走出来的女子开口:“你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