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
第二卷天边
第一百八十三章槐里
与我在提前琢磨那个阿懿的字不同,银铃明显对这个自己从未谋面的二弟更感兴趣。起来应该是三弟,我记得她提过她还有一个时候失散的大姐,叫金铃,要我这个舅子不叫铜铃挺没有章法的。
幸亏银铃的兴趣完全在我舅子身上,要不然依她对我的了解,瞅到我现在傻乐呵的样子估计就清楚我在想什么,回去就少不了收拾我一通。此时,她不仅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大侄儿,还不停问自己亲弟弟的情况。司马朗是请过他一起吃过饭,为的是感谢他对懿的照顾。谈论之间发现其见识不凡,三教九流也都有所涉猎,与其相谈甚欢。再得知其令尊姓名后,惊喜于我的这位舅子竟然是水镜先生之子,更是亲近。我这位舅子据才去时也被本地孩子合伙欺负,幸亏时跟着母亲族人学过些武艺,加上去的时候也不了,倒也能保护自己,几番下来竟毫不吃亏,本地恶霸们渐渐便对我的这位舅子敬而远之了。我这位舅子对那些外地而来的同族新生,若有被欺负的,也都会主动去保护,很有些任侠之气。久而久之,也自然而然,外地来求学的司马族的孩自然而然地紧密团结在司马彪同学的周围了。
听到这里,我不自觉叫了好。司马防大人却摇头笑道,自己当年在学堂中也喜欢和一干从长起来的同族孩一起欺负外来的司马家的新生,不过自己到了外地做官,自己孩子反倒成了外来的孩子被人欺负。
司马朗还有一个三弟叫孚,那年才九岁,据还有三个更的。司马朗称一个叫馗,一个叫恂,还有一个就称六,甚至据夫人又怀上了。三个更的据在后院陪着母亲,那日正午并没出来。不过那个司马孚我倒是也见了,是被司马大人命人唤出来的,是来拜见我。此儿很是知书达理,不似外面同龄人一般正是顽皮胡闹时节,在场面上礼数毫无差池,而且一本正经,若不是童音清脆,倒已似一个低级候命吏一般。银铃席间偷偷凑近咬着我的耳朵,比我时候都乖。
那日席间诸人谈性皆浓,我和银铃也与伯达大侄儿定下回洛阳后抽空一起去趟温县。我确实想见见我那个从没见过舅子,银铃也想见见那个素未谋面的亲弟弟。其实见过这家子老子老大老三之后我还很想见见那个老,那个今年十岁的司马懿。
谈着谈着谈到了我们,我我们在上林苑住在平乐观。司马大人为何会选一个百戏之苑居住。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平乐观是上林苑中演百戏的地方,那个平乐,本就是非礼乐雅乐的平民之乐的意思而已,终于能理解那个房子的怪结构了,也终于明白为啥院中就一棵不知什么时候长起来的野树了。原来我还一直以为这就是平乐观最初的布置,还觉得设计的人深得山村野聚之韵味。
日头西斜,眼看到了黄昏,我们便告辞了,需回上林整理行装,银铃有了身孕,回洛阳需慢行。司马防大人也就不便留我们,还命一队卫兵去护送我们回上林苑。我表示我带了卫队,只是发了钱让他们好好玩玩。不必劳动京兆尹调兵了。
司马防大人不知该什么了,我明白,他应该从没怎么见过我这样的官员。
而且是一个年纪轻轻已经爬得甚高的官员。
最后还是命大儿子司马朗送我们走。于是不可避免的,在上午约好的地,他见到了我的那群意犹未尽的青年男女们。
不过估计司马朗也很惊讶于我的侍从婢女们对他似乎比对我们更恭敬;更惊讶于一个姓葛的对所有人都不算很恭敬。
其实我也觉得我的手下这批人一没有专业态度。至少在外人面前时也装得对我们非常恭敬也就行了。而且也不应该在刚告别司马朗后就开始讨论那个青年文官很是俊俏,比**强太多了之类的。所以我对**一路的不忿也心有戚戚。
相对来,葛凉这种冒充方外散人的待人接物方式,我还更能接受。
原路返回,银铃要出门前还拉开窗帘观望了一番,有些失望,今日不是日子,没有书市。
我问此处却是何处,银铃此处是安门,这里门附近有个书籍卷册抄写贩卖的槐市,新莽之luàn后败落,据便是在这位妻兄京兆尹司马大人主持下,又开了书市,还从以前半月一市,变为五日一市,只是今日看来不是开市的日子。
为了转移我亲爱的银铃的失望,我决定仔细观察半晌,感慨道:“原来这就是槐树啊?”
银铃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数落道:“是不是只要不是吃的,你都认不得?
“其实有些菜在地里,我也认不得。”眼看银铃目光中有一种要教训我的意思赶紧转移话题起来:“我知道西边是以前的未央宫,东边是以前的长乐宫。先帝来祭陵之时,多住未央宫。”
“你如何知道的?”听到这句很有兴趣的问话便知道我的转移伎俩成功了。
“听仲道兄讲过。”
“不是吃饭的时候?”银铃颇有些恶趣味地追问。
“不是,吃饭都来不及,还有空理他?”我笑着反问道,银铃宛若不满地用手指戳了我的脑袋几下,但笑得依然很灿烂。
“究竟槐市因槐而名,还是槐因槐市而栽?”葛凉很认真地问。
“铃尝闻因此处多槐树而名。”银铃觉得可以回答一下,我偷偷在其耳边了了一句:“妻之答,窃以为不我也。”
“那为何此处前有安门,后有武库(位在长乐未央宫中间,槐市之北,作者注),左长乐,右未央,其为书市,却单以此几株槐树为名?名其者,其心何思也?”
“这?”银铃想不出来了,其实这种烂问题,也就这厮能想到。银铃很自然的手往背后拉我的袖子,这就是求援兵了。我自然也探出车外,看了一圈,随口答道:“安门有铭于其上,长乐未央有舍于其内,武库有厦于其外,书市有实于其里,然槐无言而定与此也,概括其市之方圆;故名之,则无可争也。”我很欣赏银铃看我的赞赏表情,从便如此。
葛凉作懂了状,也没个得到指教后的谢师礼。仰看着天,又闭上了眼,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回到车内,银铃夸了逢这时候就是才思敏捷,不过还是问了个傻傻的问题:“为何夫君‘窃以为不我’。”
“我者,智也。妻不知夫君名乎?”
诸观者切记,对怀孕中且情绪不稳定的妻,不要luàn耍聪明。若为之,“窃以为不我也”。
我记得很的时候,她都是让着我的;后来就是和子涉这种令长者叹息的孩子在一起久了才被教训过几次,也多是过立刻哄的;而我们成亲后,虽然她爱撒娇了,却也常迁就我;不过最近怀孕后,我的境况就逐渐转变为不妙和非常不妙甚至极度不秒了。
总之一句话,一切让银铃不顺心的,甚至是她可能佯作不开心的,无论是什么东西还是谁都需要被收拾掉。
被收拾过后,被问及感觉如何,我认为收拾得好。
银铃于是一直很开心。
出城往西南走时远远看到路北荒草丛生的一片高坡上有一些零散宫殿,早晨有些薄雾,没有注意到,此刻却在夕阳下特别明晰起来,很诚恳老实地问了一下银铃,答是建章宫,以前有个桥连接未央宫,不过新莽之luàn时毁于兵火。现在这些都是当年大树将军冯异大人恢复关中时开始主持修复的,后来又经光武皇帝数次下旨修复。即便如此,现在仍然了很多,只是挂个以前的名字。以前整个高坡上都是宫殿,这个高坡就是当年修建时夯筑而成的。长乐未央宫甚至上林苑里也是如此,不过上林苑相对来遭到的破坏少,所以大体还有以前的面貌。而提到上林苑却又得提到另一个名人:寿成兄的先祖马伏波(马援)将军,当初他便在上林屯军,请旨屯田于上林苑中,收聚百姓。准奏后没几年,上林苑几有都城之像。后来的大司马吴汉将军当时又被光武皇帝安排在长安主事,渐渐四方的人又聚居长安附近了。(除了答问的这两个人是虚构外,本段故事属于正史的简单概括)
我不得不对银铃的博闻强记而赞叹,不过,银铃让我打住,这是听佩姐姐的。所以,银铃总结道:今上不愿去长安未央宫,而把南宫叫未央宫,德阳殿叫未央殿——就是那个被我率骑兵踏过的正殿。当初群臣反对,直接导致了今上广开鸿都门,招揽天下才艺之士,待制鸿都门下,以抗外朝诸臣。
我以前听提及过鸿都门,问过仲道兄,是熹平年间,皇上招揽天下才艺之士于鸿都门下,一时,书画能者,乐舞善者,云集于此。他老师伯喈大人曾上书劝诫,此等为才,岂可与经史治事之士共列于朝堂之上。不过被皇上驳了下来,光和元年,还辟了鸿都门学,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不过真正做官的倒也不多,最有名的却恰好是一个叫师宜官的我认识的人,还很快就因罪下狱——要这个我真不意外,这个人要抓什么把柄都是自己随便送的。若不是皇上怜惜其才,估计在陈仓就见不到这位老兄了。黄巾之luàn后,基本也就有些荒废了。再经历洛阳之luàn——亦即我“爬上去”的那次契机后,更是销声匿迹。
与银铃谈了一路倒也开心,银铃后面心情也不错,我便顺着她多谈了很多,没发觉就这么便要进上林苑了,这时天也黑下来了。
门卫恭敬地呈上一封信件,是父亲大人留给我的。信件很简短,基本意思就是老子先走了,你子赶紧带儿媳妇上路。展开讲些细节就是儿媳妇要走慢些,要注意儿媳妇的饮食起居等等等等。有了下一代后,我基本就被老爹毫无父子之情地遗忘了,除了公事还会毫不犹豫地丢过来,丝毫不介意自己亲儿子有偷懒的想法。
不过这次公事也简单,就是等仲道兄下山,给博士祭酒放假。还,这次因为luàn事,为策陛下完全,一切祭祀推后。所以皇上也不会在三辅各处先帝陵逗留了。
我告别了自己的妻,让他们先慢慢回去,就自己去交代一下公事。
结果还被银铃冠了一个罪名:抛妻弃子。
博士祭酒住的地方,虽然我不是很熟,但我知道有人熟。偏巧,这人我熟,而人熟永远好办事。
照例互相攻讦一番,然后心情愉快地道别。
顺便知道了李瓒将军还有三个女儿,这次来了两个大些的女儿,据是一对孪生姐妹。最近出没在皇甫若妹周围,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最近几日周yù妹子没少费力打发这俩姑子,比如我和她夫君谈话时,她便在稍远处被两个穿着打扮一样的姑娘缠着教shè箭,仿佛口中唤的一个叫婵婵,一个叫媛媛。
我和子实虽然都不是祖籍荆州,但是在荆州长这么大,这婵媛两个字却极是耳熟,便也聊了几句。要三闾大夫(屈原)的诗赋即便记不全,但在荆楚之地长大也必然是知道不少的。不过无论“心婵媛而伤怀兮,眇不知其所蹠”(《九章?哀郢》)。还是“女媭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离sāo》)似乎都不算什么好兆头,不过既然还有一个更的没来,便一致觉得应该语出“女媭之婵媛兮”了。(此处从女媭为姐姐,具体解释参见最下面的感想区,那个不算字数,作者敬注)
虽然没上去打个招呼,但我还是上了心。我那里有两个朋友,一个必须收心,一个也是到可以娶妻时候。
一个就是张松皮,一个就是shè文雄。叫shè文雄有不适应,叫张松皮心情倒是蛮好的。所谓字便是堂下有子,行冠礼而成夫,取字则可有子,我等于简册之上所书便如是之意。按着他们年纪,该给他们寻个妻室了,攀上李元礼大人家倒是一件甚妙之事。给文雄娶妻或许早了,但不找个棘手的镇住松皮,这以后日子没法过了。(注:正史上shè援是皇甫嵩的女婿,再次声明,本书与历史完全没啥直接必要关系)
想来这种大户人家的姐要达到震慑松皮这死yin贼的功底有些不现实,不过配文雄倒是门当户对了,他毕竟还是我的大侄。我听父亲过他家近,便动了去趟他家一下这事的念头。
博士祭酒尚未归来,太常大人也不知去向,琰也难觅其踪,让我觉得挺无趣的。婢女还没整饬行装,太常大人带着琰姐出去了,留信给博士祭酒大人,自己去见右扶风大人。按时间上,皇上一走,他老人家便跑了。
我在太学见过蔡太常手书,想来他和那干人应该都有些交情,也肯定谈得来。
我只得留信将事情明,顺道也给太常把假给放了。
其实我也犹豫了一阵。毕竟,父亲只给博士祭酒放了假,我这么自以为是,自为做主地多放一个九卿假,会不会有僭越。
不过想来自己个辅政卿位置,一个皇上皇后义子身份,怪罪下来,我全也不是啥大罪,就人情做足,便照此办理了。反正该死罪的事情我也干过不少,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要,有时候太放松没了警惕是不好,就为此事,我还真给自己惹了一场麻烦。
还没来得及回去,子yù子实却一同找到了我。
我本来还乐呵呵地,看着这两个都一脸严肃地看我,才知道不好。
平乐观出事了那个rǔ娘竟自杀了
大家回去大多忙着做饭,或者收拾,正忙得热火朝天,吵杂一片。只有秋鸾照例去看顾孩子,没想被那犯妇用一把匕首抵住了咽喉
犯妇将秋鸾嘴巴先堵上,然后绑成一团,才开始话。自己不想加害秋鸾,但自己不识字,知道秋鸾聪明,希望稽由自己话,让秋鸾全部记住,复述给我们。她了三遍,问秋鸾可否记清,看到秋鸾头,抱了一圈孩子,又再三向秋鸾表示歉意,最后拜倒在秋鸾身前,最终投缳自尽了。
秋鸾拼命挣扎,好容易滚到门口,使劲撞门,惊动众人,这才得解救。
但放下时,那犯妇早已断气了。
我很烦,叫秋鸾进屋,问询银铃是否要回避,银铃摇头,我便让秋鸾开始了。
秋鸾还算镇定,就是眼泪不时流出,声音偶尔哽咽。她没有直接重复那女子留给她的话,却先自己错了。
这个女人本是左冯翊人,嫁到陈仓,丈夫是个本分的坐贾之人(有固定商铺的商人,有词:坐贾行商)。嫁过来不久就怀上了孩子,原本一切都算美满。秋鸾这里似乎需要回忆一下,然后不太有把握地提及一个我有些熟悉的陈仓豪民家,然后思忖一番,似乎确信了这家,然后继续了下去。这家豪民应是看上了他家的老宅,数次要来买,因是祖辈传下的故宅,故而没有卖。结果有一日,衙门差役到他家来拿走了他夫妻二人,他们贩卖私盐,还在他们家里真就搜出很多粗盐。她,这些盐她和夫君从没见过,应该是他们在前面看铺子有人从后院偷偷放进来栽赃的。但陈仓令根本不听他们解释,她夫君连呼冤枉吃刑不过,便死在了当堂。幸得她是孕妇,按汉律,不得动刑。夫君死后,她觉得天都塌了,忽然想到自己肚里的孩子,便当堂装疯卖傻。这陈仓令似乎也不打算为难她,便只是收监,这日子一长,这陈仓令忘了这女人,直到她生下了自己的女儿之后,也没有再提那个案子。不过百姓们却没忘,街坊们,常去看望,带些好吃的,让她补身子,不能亏着孩子。还告诉她,那祖屋已经被那家豪民给强占了。又过了几个月,右扶风来了,办了陈仓令,却未将她释放,只是给她好些的待遇,也不需做什么,却供养着她,还将种种前因后果问了个遍。再后来便是那场大战了。
她,她生的是女儿,不能给夫家延续香火,黄泉下无脸去见自己夫君和公婆,本早无恋世之心。本只打算让女儿将来能有一个好归宿,才打算继续熬着。她不知道那赵将军人如何,只知道我是个好人。她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我能养着她的闺女。昔年人传平安风云侯曾收养一个被人栽赃的女婴,现在不求我收养,只求我能将她的闺女养大嫁人,她心愿便足了。她知道我要送她去赵将军那里,便觉得未来毫无着落,她根本不知道将来的一切会如何,虽然我夸过子龙不少,但她却总觉得没有底。与此同时,她却笃定我一定会善待并安排好自己的闺女,结果便是这番以死相托。
秋鸾着着便哭了,她那女子总问我如何如何,她还不停帮我好话,却没想到,自己越夸我,越坚定了她以死托女之心。
虽然心中抑郁,但还是赶紧劝慰秋鸾,那女子还有什么交代的。
秋鸾稍定,孩子都可以断nǎi了,可以炖烂的稠米汤喂。
顿了一阵又,那女子投缳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孩子他爹,咱们女儿叫忻怡。
秋鸾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孩子们似乎被秋鸾吵醒,不知谁又先哭了,接着三个都哭了起来。仿佛感到最亲近的人离去了,一个个哭得越来越大。
银铃静静站起身,自己去给孩子nòng吃的。
我拉住她,自己站起身,出去,唤来宋和**,叫他们赶紧去投我的俄何、烧戈两族营地去,和他们明情况,和他们要几头母羊过来。
银铃恍然道:我差都把他们忘了。
其实我也是。但是到这种时候,我总能想得很远很快。当然也有我想不通的。
这位母亲,竟因此而死,她难道不想看到自己女儿长大么?也许她太信任我了,或许她从秋鸾那里了解了我,尤其是知道了亦悦的事情,想到了用这样的方法让我收养她的孩子。
银铃根本没有问我,经历过亦悦的事情,以及这么多年朝夕相处,我想她也明白,我又多了一个女儿,但这个女儿的母亲却不是她。
不过她会支持我。
看着银铃几个孩子都怜爱地一个个抱过,一个个哄着,不时泣下。我都有些心酸,只管过去抱着她。伊人却还要安慰我,还不让我接手。
“没事,给淼儿或者焱儿多个姐姐作伴也好。”伊人如是:“你别抱了,你胳膊劲没数,别伤了孩子,来秋鸾,帮我抱抱雪晴。”
我不知道该什么,心中有些酸。我若不能使天下百姓皆得安居乐业,何以称卿?卿者,庆也,天下庆之有所赖也。
既不能使现今天下百姓安享平安,所谓辅政卿的风云侯至少要使他人能有所依赖。
羊很快就送来了,还来了几个羌人,包括两个妇人。我听人过很多次,羊nǎi也能养大孩子,甚至马nǎi都行。那天事出紧急,亦忻也还在马腹下嘬过一顿。羌人显然更清楚,但他们没把孩子直接抱到羊身子底下,不过也确实不方便。何况,羊还有一股怪味很不好闻。
只见一妇人不知从哪里nòng出个皮袋,将nǎi挤到里面,然后松开手现出一个**一样的东西,塞到了亦忻的嘴中。在场的几个汉人姑娘包括银铃都一下子有些羞涩,甚至有人背过身去。不过亦忻吃上了东西也立刻安静了。
另一个羌人妇人也照样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一样的袋子,依样一番,将雪晴抱了过去。
“还有么?给忻怡也喝些。”
有人,其实忻怡已经断nǎi了。我没事,羊够。
转身交代那暂时无事的羌人男子,让他们回去和全族一声,一起收拾一下,后天早起准备去洛阳。最后还问他们缺些什么。
他们都李将军看顾着,没啥缺的。
我头,那便好。
那夜,我难得没有打搅银铃,却睡在三个孩的屋内。
虽然很累,但是却没怎么睡得着。秋鸾和几个婢女都她们来就行了,挤nǎi喂nǎi换洗niào布她们都成。我我以后可能不会像今日如此闲了,便多做一些吧。
银铃不放心我,夜里起身,看了看我。没有劝我回去休息,只让我得着机会便睡一会儿。还叮嘱我,少抱孩子,我那俩胳膊和石础似的,不准会伤着孩子。
我只能让秋鸾她们过一个时辰便换个人,轮流休息,别太累了。
那夜我就是愿意在这三个家伙的旁边看着他们三个或安静地休憩,或一起哭闹起来。
第二日早上全无睡意,但情绪终究因为孩们安静地睡去而平复。一早等银铃醒了,与她一起吃了早饭,了今日去援老家的规划,银铃头应允,也觉得应该如此。我便去找了援,问他家在何处。他很近,就在槐里,骑马不消一个时辰,这阵没事他还回去过两次看望父母。
其实我不知道槐里这么近,知道了便觉得甚妙。想来还可以拜访一下右扶风大人。按他该回治所了,不准还能碰上太常和琰。早听闻shè家也是我谢氏中一个望族,我这日专门穿得整齐,甚至带了弓箭,若是要走高雅路数,来个shè礼,我也能应付。按shè家的shè礼应该是最正宗的,毕竟啥礼节都是shè家之礼。就如我家感谢别人家是最正经的一样。
我陪你回趟家,拜访令尊令堂,我替你取了字,这等僭越之事,应去知会一声才对。援自然一口答应,开心得很,随行既没有需要梳妆的女子,便立刻起身了。不过我从不敢在银铃面前感慨此事,否则定会被勒令自省。
路上自然提及我等即将回洛阳,然后我就得回越国,你如何安排。援,既然赵公让他留下来等我一起走,应该是要让他去我那里。我头称是。
看来父亲北方有些吃紧,可能不忍援到前线直面鲜卑铁骑,故而宁可让他和他兄长仿佛是叫shè固的相隔千里为官。
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前面一直没有注意到。
“文雄,我父提及令兄是我的族兄,但是你却你我一辈,到底是我父亲记差了,还是你nòng错了。”
孩有尴尬。居然答曰:“其实都没错。”
这话怎么的,难道是我听错。抑或我熬了一夜脑袋糊涂,听到的其实是梦言呓语?
“此话怎讲?”
“我与兄长……其实不是一个娘亲……”孩憨笑着:“我们shè家只知是北地谢家,往前细数只能到陈郡谢邑,自私家学堂让我们背熟《诗》中《崧高》(《大雅》,尹吉甫所作,还有一篇《烝民》也是他作的,是诗经中难得记载了作者的诗篇,作者注)和《黍苗》(《雅》)两篇,称其为我族得姓之初记,此二篇,皆千年之前故事(周宣王,前八二七-前七八一年在位,封申伯于谢,命召伯虎营之于谢水旁,此地原来的人多姓任,后大多以谢为姓,作者注)。之后族谱时断时续,到今世已经不清与其他各北地谢族后人辈份相较了。”
“既然如此,你我岁数相仿,你唤我兄长就是了。”我真不想占人便宜……我决定收回这句话……我确实挺爱占人这种便宜的。
“怎么呢。”援看来还是个孩子,被我抢了一句,竟然脸都憋红了:“我的大娘和我母亲都姓祈。”
我算有明白了:“和我母亲一族?”
“恩,丰镐之地,祈氏为望族(此姓主要发源就是负责祈这种仪式的祭祀后人),我大娘和赵国夫人是堂姐妹,我的亲身母亲却是她们的侄女辈。”
“你大娘还健在么?”
“生下我兄长不久便因病不治了。我父亲为了照顾我兄长才又迎娶了我母亲,然后又有了我。”
“你母亲亲如何称呼你兄长?”我承认我有时候有恶趣味膨胀。
“恩,这个,好像就是直唤其名,后来直唤其字,从未以母自居。”援没发火,我真该反省一下自己有时过于旺盛的好奇心。
“以后……你到越国,你就称我为兄。不过今日去贵府,我将以族兄,表姐称呼令尊令堂如何?”
“恩,以后还是叫叔吧,我怕以后称兄长顺嘴了,被母亲知晓,必会见责于援。”
“没事,关键是在我那个朝廷里,一群和我称兄道弟的,你岁数和他们相仿,不想让你吃亏。好了,这就是叔最后叮嘱了。”
援笑着“嗯”了一声。
“你还有没有兄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没有了,就兄长和我。”心中觉得有些麻烦了。
果然不消一个时辰,便到了槐里。槐里比陈仓大了许多,不过比长安确实了些。一路和援打听右扶风官邸,走前得去拜谒一下故人,不知觉便到了城内北城墙下一个大院。
援骑马还没靠近,就听有人朝里急声回报,二少爷回来了。
下马把shè援往门里推,拜见父母双亲为上。
一叟约五旬,头发花白,精神倒也矍铄,笑呵呵疾步走出;身边一女搀其臂约莫三十出头,还是个清丽**摸样,眼里也尽是喜悦。二人便快起来,边忙到廊下搀起拜伏厅前的援。
援起身稍一见礼,赶忙转身,向父母介绍我,语气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已:“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平安风云侯大人。”
“弟越侯智,拜见族兄和表姐。”
这位shè老爷对我这番见礼果然很开心,但还是有些慌luàn,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只管执臂相邀,入厅叙话。
他们终究算是见过世面的,寒暄了几句便没什么拘束和紧张了。如此我也能直截了当,向二位表示歉意:“此次陈仓出luàn事,未及调兵,将令公子带上了战场,初入战阵,便是如此凶险之战,弟实难辞其咎。望族兄与表姐海涵。”
我这位族兄还在傻乐呵,我那位表姐却话了:“越侯大人严重了,你不知援儿这几次回来,与他那些朋友们吹得可厉害。什么与两百人在数十万敌军中纵横捭阖,所向无敌,取敌酋首级……”
“母亲,你不要了。”援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怕啥,你确实打得很好,是个良将。哦……”我站出身来,向下一躬:“此番有事需向族兄和表姐请恕智僭越之过,那日庆功大宴之上,我一时兴起为援儿立了表字文雄。实在惭愧。”
“越侯严重了,越侯弱冠之年便为我大汉辅政卿,又是我大汉无人能出其左之上将。其实能由越侯为其定字,也是犬儿无上的荣光。恰巧我长子坚表字文固,倒是很好。”这话得我脸红。
或许是我想多了,这日,我只看到一对父母幸福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并没那套我所厌烦的场面礼仪。所以我决定直截了当直入主题:“明日我等便要去洛阳了,因此战援已露上将之资,我愿拔举其在越国为官,以后我入朝辅政之时带到洛阳,不知族兄和表姐有何意见?”
场面忽然有些僵,不过很快老头便发言了:“援儿大了,应该有一番作为,跟着辅政大人好好磨砺一下,将来也应能做一番事业吧?”
我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姐,什么都没,甚至有些要落泪的意思。我赶紧道:“越国随时欢迎族兄与表姐,你们来时可以直接住入我的宫城,让援随时能在双亲前尽孝。”
其实想起来,我那个寝宫可能未必比他家院子好。
“或者,我就让他留在洛阳谋个差事入仕,这样回来也方便些。”
这回却换作我那个表姐话了:“越侯严重了,援儿大了。该去闯dàng一下了,绕在我们膝边,只能误了他。”
“嗯嗯,而且按……过几年越侯大人还会回洛阳主政,到时候援儿也回来了。而且固儿离家也近,时不时能回来。”我这位族兄倒仿佛是在劝已经申明大义的表姐。
这番下面多是在勉励援以后该如何如何,谈一些在外要如何如何的话,确实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时候,这种类似话却不是我父母和我的,而是银铃的。被自己的妻当孩子一般教训念叨,虽然甜蜜,但着实不算特光彩之事。
赶紧进入最后也是重要的一个正题,“我yù为令郎求娶李元礼大人之孙女,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我这两位族兄和表姐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援只有惊诧。显然不需要援表示意见,这事便“全由越侯为犬儿张罗了。”
援表示他还年轻,没想过这种事情,我们三个长辈一致表示不用你想。我却已经想着那对孪生姐妹中娶哪个了。不过孪生姐妹分离有些悲戚,但我想不起我朝还有谁合适。**是第一个被我从脑海中清理出去的,否则我对不起元礼大人。忽然想起了吴越,心下大定。想来我可以请孟德兄甚至琪姐帮帮忙。
不多时,有客人到来。大多是故旧亲朋,进来便:“听人援儿回来”;“或者适才听言援贤弟回府”;抑或“街上人看到援回来了”之类,看来这城着实不大,城内街坊邻里熟络。
我主动回避到厢房,然后眼看人越来越多,与旁遭一个丫头道,若老爷夫人问道,便我去右扶风府,迟些过来。
当下沿墙檐一路出门,在门口还迎上几道惊诧的目光。也不多,直接出门上马,便奔赴路上援指给我的右扶风府。
看着马上长弓,心道,早知不带你了,还占地方。
右扶风后院有棵桃树高于墙头,今年暮chūn天有些怪,原本应是桃花盛开的日子,眼见的却是花开又花落的景象,看着满树渐落之花,想起那年五月在越地未名山间拥着银铃看着满山的桃花。我居然还做了首据称传诵颇广的诗。
忽兴之所至,张弓搭箭,看着那棵高出的桃树,瞄着一个似有些枯的枝干一箭shè去,想着便将这干枯枝给它去掉。
我很后悔,没shè中……似乎只是扇下几片花瓣……
这下糗大了,希望去他府上,偷溜至后院把箭捡走了事。
为此,我还赶紧背上箭袋,挎上长弓。这样去晃一圈出来,也不至于让大家发现我手中莫名其妙多了一支箭。
离院还有几十步时,未想后院偏门忽然向外推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旋即一个丫头整个跳了出来,用一口清脆悦耳的声音喊道:“子睿大哥爹,钟伯伯,子睿大哥来了”旋即这个美女拎着自己的裙摆就跑了过来。
心情也被这一声子睿大哥叫得开心起来,想起父亲收琰儿作义女,我当然就是她的大哥了。
赶紧下马,张开双臂迎上前去,直接将她接起扔在了肩膀上。两位大人一身布衣打扮也走了出来,都看着我这边笑。
两位大人看我近还都和我行礼,慌得我赶紧俯身,先将有些被吓着的琰放到地上,然后还礼。口中赶紧表示自己未发拜帖,先行登门,多有叨扰,又岂敢受长辈之礼。
琰到了地上又恢复了活跃,还夸我箭法如神。
我忽然觉得琰其实也很欠收拾,没见过这么打脸的。正待她两句,她忽然张手给我看
一朵完整的桃花,那是我shè下来的,还放在了我的手中,还惊叹道:子睿大哥好大的手
我的心情一下放松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没我其实瞄的是树枝。我觉得自己离不要脸更近了一步。
看身量琰比孔明高了不少,岁数上也大了有三四岁。我把孔明送洛阳,撮合他和琰,算不算给他找个能拾掇他的娘子?不过此事还不宜,毕竟琰确实还是了些。不过想来琰离十五不远了,这事得加紧。但是孔明十岁就成家,是不是稍微早了一些。
想着想着我就笑了起来,将那朵花戴在琰头上。丫头确实很漂亮,比那个纠缠孔明的黄máo丫头漂亮太多了。我虽然有时也反省自己不该以貌取人,要那个黄máo丫头似乎也挺有才气,但是我觉得我们家孔明娶琰要好过那个黄máo丫头很多。
我一向做得比想得快,于是我毫无理由地忽然开始提及孔明。
“昔年黄巾luàn时,中原士绅多为luàn兵屠戮,诸多良家子弟流落荆州,我为平安风云侯后便收养诸城望族诸葛家一幼子,名唤诸葛亮。”
其实这个诸城望族之类的,还是葛凉前几日才教给我的。
虽然我只是想尽早让他们知道孔明其人,但我也知道我这句话提得过于突兀,不过我从不为此事紧张,越紧急,我想得越快:“其子虽年幼,然天资卓绝,我正yù送其于太学,希望还能得到太常伯父的指导。智将南去而归国,也想请两位大人在北地帮忙寻其失散的家人。”
“哦,那……这诸葛亮今年几岁?”
“九岁。”
“年岁尚幼。近年也就宁儿天资聪颖十三岁入的太学,往常学子大多十五岁才得入。”
“无妨,回去后我就送此子到洛阳我父亲府上,若伯父有时间,便让我父送去太常府上请伯父指一番,若伯父觉得此子可教,便让他去太学中一同受教。伯父大人门下弟子众多,观仲道兄便知伯父学识,太学所立石经已成一时规范,若孔明能受伯父指导,将来必有大成。(《熹平石经》本书之前《太学》等章节有述)”
“孔明?”钟大人本一直微笑在旁倾听,此时忽然皱眉。
“恩,此子字孔明,与其名缝于其衣之上。”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对,和胡先生(胡昭)恰好同字。来,胡先生去哪里了,那次相谈,与胡先生甚相得。”
“我师弟已离去了,现在不知去哪里了,他也没告诉我。那个师先生似乎在为魏公招揽于孔明,孟德大人自己最近还亲到这里问孔明行踪,问我孔明之所好,还想让我帮忙游于他。不过我这位师弟生性淡泊名利,看来是没有什么希望。”
“恩,孔明确是这般脾性,可惜这次没见着。来,那个师宜官现在脾气如何?”
“恩,还好还好。”元常大人还是太维护这个朋友了,听伯父的意思显然对这个师宜官没啥好印象,就凭这一,我愿意多叫他几声伯父。
“不过你的诸葛这个姓,我倒是知道以前泰山的郡丞姓诸葛。十几年前我是为了拓印昔年诸先帝封禅时留下的祭文碑刻,以作校勘而去了那里,曾得他许多方便。恩……此人名叫诸葛珪。(正史里诸葛亮的父亲)按这些年过去,他该升迁了吧?如果能找到他,或许能找到你那个孩子的家人。”
我忽然后悔提及这个事情,旋即自己暗骂了自己。暗下决心,此事既然有了线索,我一定帮孔明找到他失散的家人。
时为初平二年戊辰,胡孔明二十九岁,诸葛孔明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