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有个身着绿袈裟的老和尚拄着禅杖从佛寺里出来,这老和尚骨瘦如柴,自称是“养猪僧”,问他:“是不是你用箭射了我的猪?”常学亮答道:“我并不是有意射它,是它吃我的庄稼,我才射它的。”老和尚说:“牵着牛踩了人家田里的庄稼是不对,可因为这样就得把人家的牛抢走,就更不对了。”常学亮忙走向老和尚,想双手合十道歉,却怎么也无法完成双手合十道歉的动作,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作梗,不让他双手合十。他不信这个邪,偏要双手合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就是无法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那老和尚看着他,目光仿佛在对他说:“跪下。”常学亮长这么大,除了给家族中的长辈下跪,从来就不轻易给外人下跪。那老和尚虽然用目光传递给他信息,让他下跪,他心想:我就是不下跪,看你这个老秃驴能把我怎么样。他的心里刚闪过这样的念头,老和尚用目光传递给他信息:“掌嘴。”他的大脑并没下命令,偏偏两只手在脱离他的大脑指挥下左右夹击,抽自己的嘴巴,一连抽打了五十多下。老和尚的目光里传来信息:“够了。”他的双手就停止抽自己嘴巴的动作,双臂下落。老和尚没有继续用目光传递信息给常学亮,说道:“跪下,给老僧叩头,赔礼道歉。佛门叩头有讲究,九九归真,需叩九九八十一个头。”常学亮还想说点什么,老和尚不容他开口,说道:“必须下跪。”常学亮骨子里还是不肯下跪,竭力抗拒,那膝盖却不听使唤的跪下,给老和尚磕了八十一个头。额头早已磕破了,流了满脸血。
老和尚说:“你头已经磕过了,老僧也就不再追究你的过错了。你本来是可以不磕头的,也可以不自抽嘴巴的,是你咎由自取。老僧不喜欢双手合十的虚假道歉,你偏偏执意要双手合十,和老僧对抗,严重冒犯了老僧,老僧一怒之下,才要你下跪。你不肯下跪,老僧一怒之下,才让你自抽嘴巴。你因为冒犯了老僧,所以抽完足够数量的嘴巴,还必须下跪。你的下跪和自抽嘴巴,完全是咎由自取,和老僧没有半点关系。再说这猪,因这猪命前世的罪过,由于自身的业力,今世该得这样的报应,你也就不必太过于内疚了。”
老和尚道:“跟我来。”说着,走进佛寺,常学亮也跟着走进佛寺,只见屋里有十八个中年和尚,都面朝西方,盘坐在那里听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和尚讲经。那个老和尚独自坐在一个卧榻上,面朝东给这十八个中年和尚讲《出马经》。又见西屋有十八个美女相对而坐,弹着琵琶,音律优美动听。
这时,有个小和尚进来禀报:“报告老佛,欢喜菩萨采精回来了。”
那肥头大耳的老和尚道:“传我佛旨,宣欢喜菩萨入佛门禁地欢喜殿,我马上就到。”
不多时,一个秀色可餐的妙龄女子随着那个负责传旨的小和尚领进,然后独自朝着欢喜殿去了。
那肥头大耳的老和尚继续道:“如今这世道,许多人学佛却反而学的一身‘佛气’。真正的大乘佛道是不用装成学道的样子的。就像我说许多学佛的人,一脸佛相,满口佛话。有的弟子对我讲和远方亲戚通电话,跟对方说要‘供养’什么东东,我在一旁听了就骂,讲什么‘供养’,讲把东东给了人就是了嘛,偏要用‘供养’,为什么满口佛话。学佛久了以后,讲起话来就用另外一套术语,这就是学佛不通。
顿了一下,那肥头大耳的老和尚继续道:“大乘菩萨学通了的,嘴里没有这些术语。什么‘般若’、‘供养’、‘布施’、‘因缘’都是术语,你跟不懂的人就不能用这套,就要用通俗的话来讲。很多朋友对我说,来这里跟你聊聊很好玩,可是你那些学生不正常。我说,对!这些学生不正常,满口佛话,一身佛气,非要做个庄严的样子出来不可,多讨厌!所以社会常看我们这一群人是疯子。
顿了一下,那肥头大耳的老和尚继续道:“学了佛法容易被法困住的,任何一行干久了就有职业病。就像我,当老师当久了,就爱骂人了,看人都不对劲。我一出去到外面就随和得很,前几天,人家一定要请我吃饭,还请了一个什么部长作陪。吃完了饭,这位部长对我说,‘老师啊!我学了个东东,你终席没有喝过一杯酒,没有吃过一点东西,没有说过一句话。’人家敬酒我也要举杯作个样子,每一道菜我也沾一点就放下了,人家说什么我就说‘好,好,是啊,是呀,谢谢’。我决不会像你们一样,摆个道貌岸然的死相,犯职业病。人家恭维我十方闻名,我就说没这回事。说我学问好,我就说我是跑江湖的。说我懂禅,我就说‘我只懂馋,来来来,快吃,快吃’。
顿了一下,那肥头大耳的老和尚继续道:“我一再说,学佛是学解脱,学道是学逍遥,结果很多学佛的人既不解脱又不逍遥。文殊菩萨告诉我们要解脱要逍遥,怕你被法困住了,所以他跟着说,‘此法想者,亦是颠倒,颠倒者,即是大患,我应离之’,你学佛学得满嘴佛话,满脸佛气,那就是众生颠倒。本来好好一个人,又油漆上这么多东东。人生已经被很多绳子捆起来了,结果想解脱这些绳子,又到解脱绳店里买了些绳子,菠菜(般若)啊,金菇(真如)啊,再往自己身上捆。所以说:法想也不对,法想也是颠倒。一念颠倒就是大毛病,还是要丢离。真正的大乘道不用装学道的样子。
顿了一下,那肥头大耳的老和尚继续道:“像有些年轻后生一来就要行跪拜礼,你有恭敬心一进门就看出来了,打个招呼就好了嘛!不须要来这个,害我还得还礼。你规规矩矩学佛,好过跟我磕头。你成了佛我还来拜你。真正大乘道不用装起那个学道的样子,有的人一脸佛相,满口佛话,一身佛气,进了房间把空气都染污了,我最怕的就是这种人。”
这时,有个小和尚上来斟酒,招呼着常学亮饮酒。常学亮喝得半醉半醒,身体十分舒坦,就辞谢不再喝了。他走出屋子,仔细观察路上的行人和物事,其与外界并无两样,但是觉得这里远离尘世,清静虚空,是个难得的胜地,不愿离去。可那个养猪僧老和尚说什么不肯收留常学亮,就遣派了一个小和尚为他领路,送他出去,并嘱咐小和尚关紧大门以防外人再进来。
在回去的路上,常学亮问那小和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小和尚说:“屋里的那些男子都是得道的佛门弟子,他们当年为躲避战乱暴政来到这里,因学佛而成道,最高的果位已经达到佛果,佛号出马老佛。养猪僧因为个人的不良习气难以根除,所以一直处在辟支佛的果位。欢喜菩萨目前只是一个称号,她还是个凡人,出马老佛断言她日后必定成就菩萨果位,号欢喜菩萨。她在出马老佛的点化下以独到的方式修行,为成就自己的菩萨果位而勇猛精进。现在每天都要出去到山林深处采精,每次回来的时候都要向老佛通报。刚才就是采精回来向老佛通报的。那十多个中年和尚都成就了金身罗汉。还都在精进修行,快要成为金身菩萨了,那十八个弹琵琶的女子也都是逃难至此,被出马老佛收留的,她们刚来没多久,还属于凡人,被称为罗姑,因为她们将来要嫁给十八位罗汉,所以也称罗汉夫人,十八个加在一起,统称十八罗姑。十八个金身罗汉加在一起,统称十八金罗。等她们成就罗姑的果位的时候,老佛就把她们许配给十八个金身罗汉。那位独坐卧榻谈《出马经》的老和尚,就是出马老佛,是证果最高的,证得了金身佛果,《出马经》的作者就是他,《出马经》可以说是他的修行自传,他原本是一个小国的王子,本来可以当上国王的,却离家出走,舍了江山,到雪山上修行。《出马经》讲述的就是他修行直到成佛的故事。我也是躲避战乱暴政来到这里的,到这里来向出马老佛请教《出马经》中的一些疑义。我在他门下当了一百二十年的扫地仆僧,才作上这守门僧,至今我还没有领会佛经的要诀,只能在此守门。”说话间,他们已走到来时的洞口,二人依依不舍地告别,皆知从今以后后会无期。
常学亮到了洞的入口处,发现射野猪的弓箭都已腐朽断裂。他在洞中只呆了那么一会,世上已过了很多天。常学亮家中以为他早已逝去,已为他办过丧事,如今见他又回来了,全村上下大吃一惊,深感疑惑。他向村里的乡亲讲述了洞中遇佛的事情,乡亲们都觉得可疑,都说他撞上什么妖邪鬼魅了。第二天村里特意请了个捉妖的巫婆,坐着花轿,由四个轿夫抬着,常学亮走在最前面引路,花轿在常学亮身后,后面跟着几十个身强力壮的村夫,找到那个洞口,只见一巨石已将洞口堵住,怎么烧凿也凿不开那洞口了,巨石与山已融为一体。
常学亮说完,指了指身后的山石,对乔浩宇道:“老大,就是这个地方。你回来了,这些天小弟已经听过不少你在外面的传奇事迹,小弟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你足智多谋,应该有凿开洞口的办法。你想办法凿开洞口,让乡亲们都进去看看真佛。”
乔浩宇道:“你见过的肯定不是什么真佛,但也不是什么妖邪鬼魅。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佛菩萨,也没有什么妖邪鬼魅。”
常学亮诧异的道:“不是佛菩萨,也不是妖邪鬼魅,那会是什么东东呢?”
乔浩宇道:“你撞上异形了。”
常学亮道:“异形?我感觉不像。”
常学亮道:“我虽然没有亲临其境,但已经知道谁是异形,谁是人类了。十八那个叫出马老佛的异形表面上是这里的头目,实质上它只不过是一枚棋子。实权掌握在养猪僧这个异形的手里,出马老佛这个异形只是一个傀儡。他被养猪僧这个异形精神控制,这里包括所有的异形和人类都是被养猪僧这个异形精神控制的。至于谁是异形,谁是人类,不能对你说破。异形都有异能,能搜索过去现在未来的信息,我和你的谈话信息,它们日后极有可能搜索到。所以,知道的越多,异形就越想除掉你,对你也就越危险。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你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为了你的安全,你不要来这里了。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