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兴坊,风云客栈东南五里外有一处院落,院中有异种桂树数株,均有合抱粗细,其上桂花半谢,桂子飘落,香远益清。世间花多五瓣,唯桂花四瓣,内蕴白金杀伐之力,最能遮掩气息。
“父亲,你在数年前买下这个院落,却从不居住,也不让人知道,为什么?”一个十四五岁的紫衣少年向一个黑衣中年男子问道。
中年男子立在一株桂树下,任由点点桂子黏身,道:“承志,你还是不愿动脑筋吗?”
少年挠挠头,抱怨道:“爹爹,您就放过我吧,我真不是学围棋的料,什么打劫啊!屠龙啊,我听到就头大。”
中年男子对这个儿子颇为无奈,道:“在遥远的地球时代,围棋又被称作弈棋,以黑子为阴,以白子为阳,以棋局演化天地,阴阳纠缠,只论棋力,不争输赢。你若能领会此中真意,功夫必能更上一层楼。”
“父亲说得对。”少年神态恭敬,眼珠却滴溜溜转动。
少年的敷衍怎能瞒过中年男子,郭长生无奈叹道:“为父对你太溺爱了!”
郭承志低声抗议道:“父亲,大家和和睦睦不好吗,为何要争呢?争来争去,能得到什么?”
郭长生怒道:“住口!承志,你要记住。你爹欲要长生,今生怕是达不到了。我给你取名承志,是希望你能继承我的志向,冲击神通境,长生不死。”
郭承志本待反驳,看到父亲从未有过如此疾言厉色,生生将想好的反驳语吞入腹中,心中暗自嘀咕:“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老爹疯魔了吧!”
郭承志满脸不以为然,郭长生心中无奈,暗道:“子孙相传,还是薪火相传,已争论百余年,希望不要在我们这一代身上盖棺定论。”
百年前,东荒城内真气境高手如云,兽潮难以接近东荒城方圆千里,却因理念之争爆发一场动乱,实力锐减,直至如今也未恢复元气,全靠血色长城才能勉强抵御兽潮。
其争论的焦点在于东荒城该向何处走。
一部分人认为强者应该建立家族,传承血脉,青出于蓝,最终诞生神话级强者,冲出东荒。另一部分人认为,强者的后代不一定是强者,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应该从天外流浪者中择人培养,代代推陈出新,在杀伐中培养强者。
执两种观点的人相持不下,最终由文斗演化成武斗,真气境高手十去其八,甚至有神通境高手卷入其中,甚至陨落。
乱战之后,东荒城以甘水为界,一分为二,除了在抵挡兽潮时在神通境高手监视下相互合作,其他时候都是竞争关系。
往事过百年,南北二城虽恢复表面和平,观点之争却并未淡去,而是由明争改为暗斗,竞争比百年前更加惨烈,早已将东荒城所有人卷入。
“父亲,你怎么了?”郭长生的沉思被郭承志唤醒,他有一瞬间失神,儿子不类己,他心中难免失望,甚至对自身观点都产生一丝动摇。
“承志,为父数年布置,定要给你争出一个光明的未来。”郭长生拍拍郭承志的肩膀,心中唯一欣慰之处,在于儿子心智虽然稍弱,天赋却是绝佳,不足十五岁,不仅达到罡劲境,而且洞开了三处窍穴,已打下雄厚的根基。
郭承志颇为无奈,父亲望子成龙心切,他无从劝起,反抗亦是有心无力。
“如此一个窝囊废儿子,也值得培养?”一人大摇大摆推门而入。
郭长生旋风般转身,双眼杀机弥漫,喝问道:“你是何人?”
“盘古门,谷梁海,见过郭真人。”闯入者是一少年,年纪不超过二十岁,唇红齿白,容貌俊秀,更加上一身白衣,极其出尘,宛若神仙中人。
听到少年自报家门,郭长生杀机内敛,笑容可掬道:“原来是盘古门的高足,怪不得!怪不得!”他在院墙外布下三道真气警戒,少年能够不触动真气警戒进入院内,足见高明。
谷梁海大大咧咧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郭承志常年跟在父亲身侧,从未见过有人敢辱及父亲,挥拳击向谷梁海,口中喝道:“看拳!”
郭承志步伐四实六虚,上身随出拳晃动,明暗有序,层次分明,却又让人分不清拳法落点。更恐怖之处,在于空气随着他的拳法噼啪作响,院中凭空挂起一阵大风。
谷梁海一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探入郭承志重重拳影之中,一拳轻飘飘印在郭承志胸口。
郭承志浑身如遭重击,身体如炮弹般向后飞退,撞在一株桂树上,整个身体嵌入书中,这株桂树高二十余米,随着郭承志嵌入,整个树身如蛛网般龟裂出一道道拇指粗细的裂纹。
“虎父犬子!”谷梁海摇头晃脑。
郭长生见儿子委顿在树中,眼神闪烁,阴晴不定。
谷梁海笑吟吟看着这位“白猿王”,似乎料定他不敢出手。
二十年前,白猿王郭长生以一人力毙两头红级凶兽,名震东荒,那时候他尚未进阶真气境。
郭长生几度握拳,几度又松开,最终转成一声叹息,他走到桂树前,将郭承志背起,向院落外走去。行至门口,郭长生转头向谷梁海道:“你很好!也替我向你师傅问好。”
谷梁海含笑点点头,他知道,这一场战斗,郭长生终究认输了。
郭承志被郭长生背在背上,看着父亲的背影,眼中不由留下两行清泪。往日父亲高大的背影,佝偻了!
“父亲,我想学围棋!”郭承志满心话语说不出,化作一句哽咽。
郭长生没有回头,心中升起一股欣慰:“吾儿成人了!原来今日我并没有全输!”
谷梁海遥望父子二人离开,脸上笑容敛去,颇为懊恼道:“真不该留手!”随即摸摸鼻子自言自语道:“不过若是废了那小子的武道根基,那头白猿王定会发疯,以我如今的实力,怕是扛不住他的白猿通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