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顾蔓一愣。
她以为是林婶打来的,到外间拿起听筒,刚一接起就听到苏老爷子沉凝的声音,“蔓儿,是爷爷!”
顾蔓心口一跳,居然是苏老爷子?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值得打到黄小娇家来找她?
她忙道,“爷爷,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是有一件急事,你听了先别着急……”苏老爷子的声音有些沉缓艰难。
顾蔓喝了些酒,大脑有些迟钝,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疑惑的道,“什么事?”
听筒没了声音,只能听到苏老爷子有些急促的呼吸,半晌,就听见老爷子语速急促的道,“蔓儿,是关于林弈的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在哪里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只是他离有些远,而且……而且他受了很重的伤,你现在必须要立即赶过去,说不定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老爷子语声无比艰难的把这段话说了出来。
顾蔓握着听筒,只觉得身边一切的嘈杂声都在瞬间远去,她脑中一片空白,几乎用了好一阵子才把老爷子这段话连在了一起,茫然的喃喃道,“你说什么?阿弈?什么很重的伤?什么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对面重重叹了口气,苏老爷子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担忧道,“蔓蔓,你别急,你听我说,小弈现在在腾冲的医院,人还在抢救,你最好能连夜过去,他胸口中了枪伤,怕撑不了多长时间……”
当啷一声,听筒从顾蔓手中滑落!
顾蔓大脑一片空白,脸上所有的血色都褪的干干净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弈居然中了枪伤?在抢救?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幸亏及时扶住了面前的柜子。
苏老爷子还在听筒里焦急的喊,“蔓蔓?蔓蔓你没事吧?你……”
他话音还没落,顾蔓已经冲了出去。
客厅里的嘈杂被她抛在了脑后,一到了院子里,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细微的雪粒子。
等跑到了黑漆漆的大门外,顾蔓才发现没办法在这大黑夜靠两条腿跑回去。
她又返回屋里,把杨成叫了出来,急道,“我有急事要先走,你送我一趟。”
杨成也喝了些酒,但神智还很清明,看着她诧异道,“怎么了?这么着急回去?”
顾蔓没说话,她死死咬着唇,灯光下的脸色无比惨白,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身体的战栗。
杨成惊觉她的神色不对,也不敢多问了,回屋穿上外套,和黄小娇说了一声,就带着顾蔓上了车。
外面漆黑一片,杨成刚打着火,就听到顾蔓快速报出了苏老爷子家的地址,末了语声都带了些颤抖的道,“请你快一些!”
杨成悚然一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顾蔓的声音带了些哭腔。
这让他十分震惊,从他认识顾蔓以来,她都是淡定沉稳的!
这个姑娘外表看着柔弱,实际上极有主意,连她投了快三十万办厂子眼皮都没眨一下!
杨成曾觉得这个小师妹比男人还有魄力,还有什么事能让她这么失态?
他不敢怠慢,迅速发动车子,从后视镜看去。
就见顾蔓坐在后排靠窗口,整个人都隐进了一片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在不停的抬手擦着脸。
她在哭?
他心口一惊,脚下一踩油门,车子立刻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尽管杨成已经把车开的很快了,顾蔓还是在不时的催促,“再快一些!”“再快点!”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杨成不得已把车子开到了最快。
夜色如染了浓墨,外面的景色飞快的向后掠去,几乎连成了一条直线。
好在这年头路上根本没车,只有他们这一辆在全力狂奔。
顾蔓死死的咬着牙,舌尖都尝到了些许咸腥,然而她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痛似的,两眼无焦距的望着窗外。
她的脑中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那一抹高大俊挺的身影,他笑着的,他生气的,他耍流氓的时候,他吃醋的时候……
那张面孔在她的脑中那么鲜活,就像早就深深的刻在了灵魂上,她发现自己怎么也想像不出他重伤的样子……
不,有一次,在那回她和苏芸珠被绑架时,他的身上也中了枪,可那时他还坚持背着她走,要不是她感觉到身下的衣服被血濡湿,还没发觉他受了伤……
顾蔓拼命的眨着眼睛,然而泪水就像开了闸的水笼头,疯狂的涌下来。
只要一想到他奄奄一息的躺在某个地方,她的心就像被狠狠的捅了一刀,剧痛到两眼发黑。
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他说过要和她过一辈子的,怎么可能先抛下她?还有白茹那件事,她还没跟他算完帐呢!
还有他走时说过要回来的,他那么喜欢女儿,怎么舍得不陪着她长大?
黑暗中,顾蔓的心口像破了一个大洞,汩汩的血液流了出来。
然而她无知无觉,眼前,脑中,都是他鲜活的面孔,在对她温柔的道,“蔓儿,别怕……”
顾蔓突然垂下头,趴在座椅上放声痛哭。
她哭的嘶心裂肺,整个人就像被生生撕裂了一样,哭声都带着泣血。
杨成被吓坏了,一迭声的道,“怎么了?蔓蔓,你说话啊?”
然而顾蔓只是哭,整个人都剧烈的抽搐着,手指死死的陷进了皮质座椅里。
杨成被吓坏了,然而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也不敢停车,把油门踩到底朝着苏老爷子家狂奔。
好不容易到了苏家老宅,杨成还没停稳车,顾蔓就像一道风似的冲了下去。
苏老爷子正在客厅里焦急的等着,警卫员小刘在旁边劝道,“老爷子,您先休息一下,刚吃了药您可不能太激动,顾蔓小姐马上就到了……”
苏老爷子紧拧着眉头,脸上的皱纹就像是深深的刻了下去,整个人像是骤然苍老了十多多岁,神色疲惫的道,“早知道我就早点告诉蔓蔓小弈的下落了,也省得他们……”
他微微仰了头,闭上眼睛,有两滴泪水无声的顺着眼角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