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慕容皓月与段断城一战,可谓令整座天机楼为之撼动。
但以清胤望气之术的感知来看,二人当时虽战得天昏地暗,却被另一道浑厚上数倍的气给强压了下去,而那道气似乎并无恶意,就算再如何强势,也不该让慕容皓月受如此重的伤才是。
“师兄他,的确是伤得很重啊。”莫皓宸正在把玩着从院中随手折下的一枝梅花,随口说道。
清胤一愣,“你小子在胡说些什么?”
“师叔,我说得是真的啊,你不信小孩?”莫皓宸翻了个白眼,直接将那枝梅花凑到了清胤的面前。
却让清胤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胡闹什么!可切莫惊扰了你慕容师兄!”清胤有些无奈,急忙揉了揉揉鼻子,起身朝着言静臣行礼,“让王爷见笑了。”
莫皓宸冷笑,“明明是师叔你惊扰到他了。”
言静臣却是看着那枝梅花出了神。
哪怕经他精心照料,让这后院的梅花得以错季而开,可世间盛极必衰,再盛的梅花,终究也逃不过凋谢的结局。可是,在莫皓宸手中的这一枝,竟又二度盛开,足以与金陵城寒冬腊月开得最灿的梅花争艳。
“凌寒绽梅,暑至开莲。此乃世间规则。”莫皓宸晃了晃梅花,有些得意,“是师兄教我的。”
言静臣惊道:“可将至夏日,寒从何来?”
“难道说,阿月中得是寒伤?”清胤一惊,急忙转头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慕容皓月,“可是……”
“可是烟雨六濛刀法,哪来的什么寒气?”莫皓宸把话接了下去。
“你们掌教在临走前对他做了些手脚。”言静臣说道。他明白,萧皓琛此举或许带有着威胁的意味,可如今慕容皓月可能会有什么大碍,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掌教师兄伤害谁也不会伤害慕容师兄,我相信这一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来到了慕容皓月的面前,嘴角扬起,“还是容我给他把把脉吧。”
清胤惑道:“你会把脉?”
“就是望气,师叔你说话别这么直接。” 莫皓宸话虽这么说着,却还是有模有样地将手指搭在了慕容皓月的手腕上。
不过瞬息。
莫皓宸就感到,周围的一切正在变化。
不再是王府之中,花谢满园。
而是纷扬茫茫的飞雪。
飞雪中亦有白袍纷飞的黑影正在练剑,一招一式,都显得极为缓慢。欲斩开那从天而降的雪花,斩开天顶的云层。
“这是!”莫皓宸回过神来,惊魂未定。他自三岁入武当山时就开始学望气道法,并在武当百年来道法第一人郁胤的指导下频繁运用,就连山中花鸟也没能躲过他那玩味十足的观望。
可是像刚才这种如陷幻境般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发生了什么?”清胤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皱眉问道。
莫皓宸喘着粗气,“我看到了幻象……”
“看来,阿月他并不是受伤这么简单。”清胤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声打断了他的话。
轿子中。
萧皓琛从怀中取出一物。
是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从外表上看,应是盛开在极寒之地的雪莲——正是多年前,他与慕容皓月带着濒死的苏楠笙上了长白山,所采下的那一朵。
只是,此刻的雪莲,已失去了原有的寒气。
或者说,是仙气。
“不知两株仙花在体内共存,会铸就出怎样的一幅仙人躯体呢?还真是令人期待啊。”萧皓琛收起了花朵,微微一笑,“武当山,就要出两个仙人了。”
一只信鸽落到了劫心府中。
“又是谁传信来了?”竹帘之后的那人依旧在煮茶。
正执白子的莫问东掐碎了信筒,展开看了一眼,“那位掌教已经去了,我也该动身了。”说完后便朝棋盘上落了一子。
“你已辞官了,还要前去观礼么?”煮茶老者叹道。
“你难道就不好奇,那位让你封仙一剑形同虚设的掌教,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吗?”莫问东笑了笑,“我自诩看透世人,却唯独看不透他。这次祭典他会出席奏乐,我得好好看看才是。”
煮茶老者摇头,“并不。”
“我知道。我还不懂你嘛?现在的你,只好奇那一个人,会在这皇城中掀起怎么样的滔天血雨吧。我也很期待这点。”莫问东捏起黑子,“下一步,你要下哪儿?”
洛阳城门前,人来人往。
江湖群雄,正在陆续入城。
高崖上的凌剑秋淡然地看着这一切,沉默不语。
“你要问罪圣上,这些人都会拦你。”暮客心轻声说道,“还有那些皇族供奉,大内高手。”
凌剑秋沉声道:“我明白。”
“所以这一次,对我们来说,是死战。”暮客心却没有丝毫畏惧,持着孤寒,来到了凌剑秋的身侧。
凌剑秋微微垂首,一道至纯的剑气从他的指尖轻涌而出,流入了孤寒剑的剑鞘之间,那砭人肌骨的寒意有那么一瞬间被压了下去。
暮客心皱眉,“你这是?”
“你带着这缕剑气,去找一个人。你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凌剑秋将一款地图丢给了她,“他对剑气的感知异于常人,自然也认得我的这缕剑气,你此去要做的,便是以此剑气为柬,与他一战。”
暮客心接过地图,愣道:“你师弟?为何?”
“你不是说要胜过我么?可你在我手上已败过了无数次。不妨先胜过他,再来寻我。”凌剑秋淡淡道。
暮客心惊道:“可你一人!”
“你难道是在觉得,我是在飞蛾扑火吗?放心吧,我不至于像我师弟那样愚蠢。”凌剑秋手不经意间划过了剑鞘,“你若是随我一并登上龙台,只会成为我此行的累赘。”
“好。”暮客心略微犹豫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提剑朝着山崖之下行去。
但走出不远,她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若我胜过了他,我便直接登上应龙台,前来寻你。”
凌剑秋眼中有着那么一瞬间的波动。
却也只是一闪而逝罢了。
“等你真正胜过了,再说不迟。”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