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彤呼吸一蹙,忽然意识到血已经从指缝间流了下来,又一滴落了下去,恰好掉在白玉地砖上,清晰可见。
云清眼看着两滴血先后落下,眉头微微蹙起,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他抬眸看向阮彤藏身的地方,轻声唤道,
“七夜,下来。”
阮彤瞳孔收缩,知道此时已经不能躲开了,只得顺着他的话轻飘飘地落到他身旁。
五皇子一挥手,身后的侍卫齐齐亮出刀剑,一时间整个屋子里的气愤剑拔弩张。
云清视线从这些人脸上扫过,最后看向阮彤,见她手捂着腰间,鲜红的血液沿着她的指缝缓缓滴落,刹那间刺痛了他的眼。
“好你个诸葛云清,没想到竟然私藏刺客,这次人证物证俱在,本皇子看你如何辩驳?”五皇子气势十足地指着云清,刚刚的怨恨与忿忿一扫而光。
云清面不改色,斜飞的眉眼挂着满不在意的笑,薄削的唇向上勾起,淡淡问道,
“五皇子何出此言?七夜是我的暗卫,怎会是你们要追捕的刺客?”
“少狡辩了!她身上流着血,若不是刺客为何会受伤?!”
“哦?”云清像是才发现一样,缓步上前,见阮彤低垂着眉眼,小脸因紧张而变得苍白。他能感觉到她此刻身上的浓重杀意,心里不免一沉,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放松一些。接着看向五皇子,言语依旧如先前一般温和,
“她身上为何有伤,五皇子不是比谁都清楚么?”
看样子这位皇子俨然忘记了前几日的事,听到对方如此平静的反问,忽然愣住。他上下打量着阮彤,最后才瞪大眼睛,显然已经记起面前少女的伤是因何而起。
诸葛云渊冷笑了一声,挑眉询问,
“那不过是几日前的事,怎么到现在还会流血?”
云清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眉目平和,然眼中的轻蔑却昭然若揭。他定定地看了对方半晌,忽然扬眉一笑,说出的话却让人气得火冒三丈,
“那五皇子前日用过膳食,今日就不会饿了么?”
“你!!”
五皇子大怒,被他气得脸色铁青,上前一步就要动手。
阮彤眼里寒光闪过,忽然隔在两人之间,刹那间匕首出鞘,寒气逼人,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凶悍猛兽。
浓重的杀气霎时散出,惊得众侍卫齐齐后退了一步,就连这位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五皇子也心中一紧,被这少女强大的杀气震慑住片刻。
“放肆!敢对本皇子不敬!”五皇子脸色阴沉,手中短刀斜指阮彤,竟然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阮彤冷冷的注视着他,保持着随时会进攻的姿势将其看着,沉声答道,
“带兵擅闯王府,本就是重罪,如今又企图伤害王爷,更是罪加一等,究竟是谁不敬?”
“你!”五皇子忿忿地盯着少女,又扫了眼她身后笑容满面的讨厌男人,气得大喊一声,
“来人!把这嫌犯给本皇子捉起来!”
侍卫们虽然有些畏惧阮彤,却仍是立即答应。众人正想上前,忽然瞧见门外跑进来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来到五皇子面前,磕磕巴巴地回禀,
“回、回五皇子,刺客……刺客翻墙跑了!!”
“什么?!”五皇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一股火顿时窜了上来,一脚踹翻来人,额上青筋凸显,
“废物东西,本皇子不是让你们守好么?怎么就能让人跑了?”
侍卫哆哆嗦嗦地跪在一旁,知道说什么都无法平息这位的愤怒,因而选择沉默不回答。
五皇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不料还未迈过门槛,忽听身后传来似笑非笑的询问声,
“五皇子就这么走了?”
诸葛云渊面沉色水,偏头看向一袭雪色长衫的男子,嘴角一歪,瞪了他一眼径自离开。
阮彤看着闹事的这群人纷纷离开,不甘心地握紧匕首就想去追,肩膀却忽然沉了沉。
“别追,让他们走。”云清握着她窄小的肩头,觉得掌心下单薄一片,骨骼有些硌手,不免一叹。
阮彤不明白他为何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的胡闹,就连她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王爷就这么容忍他在王府作威作福?就由着他胡闹?”
云清淡淡一笑,狭长的眉眼看起来越发温和。他见她如此气愤,心里竟有些轻松,甚至还有一丝丝莫名的喜悦。他唇角的笑意柔软,仅平静地回答了两个字,
“不急。”
阮彤咬了咬唇,如何也难以像他一样这么心平气和地对待旁人挑衅,心里那股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云清视线扫过她被血浸湿的黑色紧身衣,脸上笑意收敛些许,将她拉到一面书架前的椅子上,随后取过上面的药箱,轻声道,
“倒是你,伤口裂开了也不及时包扎,不想好了么?”
阮彤被他按在椅子上,瞧出对方举动,惊得立即站起,后退一步沉声答道,
“谢王爷关心,属下并无大碍,回去自己处理就好。”
云清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样,淡定自若地打开常用药箱,边取出里面的止血药膏及干净绷带,边又轻描淡写的说道,
“既然没什么大碍,为何过这么久还未好?”
阮彤喉咙一哽,总不能对他说这伤口不是前次那个,因而并未及时回答。她瞧着对方准备好包扎用的东西,脸色又白了几分,如何不肯上前,犹豫了半天才憋出一个理由,小声道,
“属下……属下是女人。”说完连她自己都有些脸红,心想着怎么找了个这样烂的借口?
她从小与几个师兄弟一同长大,简直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同性看待,脑海中哪还会有寻常女子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如今刚把这借口摆在前面,便立即低下了头,脸上有些发烫,眼珠儿滴溜溜乱转。
“女人?”云清被她这句话闹得一愣,片刻之后突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似乎十分喜悦。
阮彤从未见过他笑得这么灿烂,往日里都是温和浅笑,即便是真正的高兴,也不过是唇角上翘,笑得含蓄且有优雅。像此时这般肆无忌惮的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不觉竟然呆住了。
那笑容仿佛是刺透阴霾的阳光,耀眼明媚,也像是夜空中柔和炫目的月光,暖人心脾,那一瞬间在她心里产生了小小涟漪。宛如春风卷起满地桃花,飘飘洒洒在那片平静的心湖上,载着少女柔软的心意一同随水远去。
云清笑了半晌,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说出的话却噎得她险些背过气去。
“在本王眼中,你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阮彤脸上红红白白,清澈的眼睛中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不甘心地瞪着他,却没有任何言语能反驳。
怎么说自己也快十五了,放在寻常百姓家里都可以谈婚论嫁了,可竟然被他说成了孩子,这让她如何甘心?是说自己暗卫这个身份不像女人么?还是说……阮彤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黑色紧身衣包裹着清瘦单薄的身体,好像确实没有女人的样子……
她正在这面憋气地胡思乱想,不经意地闻到一股浅淡幽香,立即下意识地屏住气息,不料仍是吸入一点,心中大惊。
她没想过自家王爷会给她下药,因而疏忽了防备,直到迷药侵入体内,才觉得头脑渐渐昏沉,看向他的目光带着诧异与不解。
云清长臂一伸,将她拦腰扶住,侧放在一旁的软榻上,淡淡道,
“本王可不想要一个废人,只能这样让你听话一些了……”剩下的话她完全没有听见,意识忽然放松,整个人陷入昏迷之中。
云清笑睨了她一眼,黑如点墨的瞳仁闪着狡黠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剪开她腰间的黑色衣裳,颇为自豪地说道,
“竟然能将暗影门的顶级杀手迷昏,本王委实是个人才。”
相信阮彤如果听见对方如此看轻自己,非找块豆腐撞死不可……不过好在她已经听不见了。
云清得意归得意,手下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见伤口处已经变得红肿,不由得叹了口气,边轻轻敷上止血药膏,边喃喃道,
“不过是个小丫头,为什么有这么倔的脾气?”他始终记得那日她将匕首刺入身体的画面,连着几天都让他心神不宁。
从那以后,他常常不经意地走到寻花阁外面,透过依稀的垂柳看着院中少女,却从未进去过。他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被这个少女吸引,也不知道为何要想更进一步观察她,但他却知道这种感觉很好,所以并未刻意停止自己的心思。
云清为她仔细地包扎好伤口,又将四周血迹清理干净,隐约瞧见了她细腻的肌肤。他眼神微微一晃,看了看便立即转开,脸上有些不自然。
虽然他先前说得满不在意,实际上却不像表面上那么洒脱。不管对方功夫如何精湛,终究是个少女罢了,又是个他看着顺眼的人,这感觉如何也与对其他人不同。
云清收拾好药箱,正想唤两个人将她送回寻花阁,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忽然意识到一直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他返回榻边,犹豫了一下才拨开她腰间的衣裳,果然……
前几日她伤在左面软肋,而这次,却是右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