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姬歌将剑收鞘以后,那名提律郎执事以为姬歌在面对他们之时已经束手无策,但他先是听到了姬歌的那句寻衅意思极重的话,然后又看到了自他踏上大道修行数十载以后最让他震惊讶异的一幕。
在姬歌的周身有近百道散发着淡淡光晕的荧光悬浮腾空,继而随着他双手的法印手势不断捏转变化,那点点荧光上的光芒愈盛。
与此同时那些金芒由原先的一点也缓缓向外延伸开来。
最终落在他们提律郎眼中的就是一身白衣周边虚空出有近百道金色战戈浮空而立,而锋芒毕露的战戈戈尖则是纷纷指向了自己这边。
那名提律郎执事在看到这一幕异象后额头上冷汗直流,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在城头之上他就是凭借着这一招战败了隋有武并将其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的。
而且听说当初隋有武在四道金戈之后便没有了还手之力,最后还被第五道金戈抵在了背脊大龙处。
而现在他们所要面对是是密密麻麻哪怕是平摊下来也要比当初隋有武面临的金戈还要多。
他们虽然是天相境的练气士,凭借修为境界在军营当中担任一个千夫长都绰绰有余,但若是想要同半步造化境的隋有武想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所以这名提律郎执事此时神情才会格外凝重。
他抬起手臂示意己方人马先停下,而后他看向姬歌,拱手:“臣统领,其实我们没必要弄得这么不愉快。”
“大家都是长城中人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日若真是出现死伤上将军怪罪下来对我们两方都不好。”
“没必要?”姬歌随手一招一杆金戈就飞落在他手中,“刚才你大喝动手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意思。”
提律郎执事闻言眉头一皱,听这话的意思今日这事是很难善了了。
姬歌看向那名提律郎执事,神情冷漠地说道:“我只有这一招,若是你们能够接下那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你们。”
“可若是你们没有接下那就只能是各安天命了。”
那个了字的声音刚刚消散在他们的耳畔当中,姬歌手臂微弯,衣袍之下臂膀上蕴含着磅礴气血之力的肌肉如同虬龙般乍起。
旋即姬歌往前一掷,那杆散发着淡淡光晕的金戈便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金戈流光裹挟着磅礴灵力以风雷之势朝着他们袭杀而去。
一杆金戈去后,其气机便牵引着剩余的数十道金色流光成群结队浩浩汤汤地席卷而去。
“结阵!”看到姬歌非但没有丝毫罢手的意思反而一出手就是杀招的提律郎执事神色凝重地喊道。
那数十道金芒虽然谈不上遮天蔽日但每道金芒上的霸道气机就足以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更何况现在这样的金芒有近百道。
看着这拨耀眼的金芒戈雨朝自己这边飞掠而来后,他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他倒是有些明白为何身为大秦四牙之一的隋有武在面对这金戈之时会落败重伤了。
他之前所说的结阵是督军造的指挥使陈旧所研创的一种玄妙阵法,名为护都百垒阵。
后来为得到了上将军吴起的点头同意后这才在整座督军造的提律郎中推广开来。
按照陈旧的意思这道阵法主防守,对于眼下这副局面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十数名天相境的练气士联手结成的护都百垒阵足以挡下浮屠境一转强者的倾力一击。
所以按照这名提律郎执事的想法,这道护都百垒阵差不多就能够挡下姬歌的这道威势惊人的攻伐之术了。
但身在骊山长城的他却并不清楚,姬歌所施展的这道攻伐术法其名为金戈铁马,是世间八灵技当中最重杀伐的法术神通。
而且他也不知道当初在巫域的阳关兵镇中,面对着帝子出身的秦良玉,他就是凭借着金戈铁马之中的金戈与秦天宝争了个旗鼓相当。
最后还是在后者施展出帝术之后才略显颓势被及时从冥海跨越虚空赶来的温稚骊救下。
可哪怕如此,那日姬歌所施展出来的金戈也被无数的巫域强者看在眼中记在了心里,成了现在巫域中一桩奇谈。
督军造门前十数名提律郎在得到命令后已经毫不犹豫地动手结阵。
他们双手置于胸前,双手捏指掐诀不断变化的印诀手势,而且每个人的口中还念念有词。
与此同时,他们体内的灵力毫无保留的如同决堤的江渎之水涛涛奔涌而出,继而滚滚灵力如同受到了接引般朝着他们的头顶上空汇聚而去。
“来不及了。”那名提律郎执事一边结印结阵一边看着已经落下的金色戈雨,呢喃说道。
旋即他仿若是想到了什么,沉声喊道:“徐鹭,般灿,我要你们二人拦下戈雨片刻的功夫。”
被他称呼为徐鹭般灿的两名提律郎闻声皆是神色一凛,他们两人抬头看向那阵金戈之雨,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难色。
怎么拦?难道要他们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给他们争取时间吗?
“用你们的本命神通法天相地!”提律郎执事转头看向这两人犹豫的神情后,出声提醒喊道。
徐璐与般灿两人相视一眼,重重地点点头。
旋即他们双手迅速掐诀,一股玄妙气机在他们二人的体内荡漾开来。
最后在他们相继的低喝声中两道数十丈之高的灵体法相出现在了他们两人的身后,站在了众人的身前。
这两尊法相刚一露面就引来了四周军营的无数目光。
“喂,我说。督军造那边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是吧,这法天相地都施展出来了那群提律郎肯定是遇到棘手之事了。”
“还好刚才的那道响彻天穹的巨大声响,该不会真的有不怕事的在督军造那边闹事吧?”
“八九不离十了,要不我们去偷偷瞅一眼?”
“说走就走啊!去他督军造看两眼难道他们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再说法不责众,我们都去了他们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说完便已经有人
放下手中的枪戟离开了操练场朝督军造署衙那边跑去了。
军营的将士们以为督军造那边是有热闹要看,但事实却是那边正有丝毫不输沙场半点的生死大战正在进行着。
那两尊法相站在众人身前之时那场自天幕而来磅礴的金戈之雨就落在了他们的头顶上,肩膀上,身躯上。
当闪烁着寒芒的金戈落在了那两座高大的法相上时,后者如同霜雪遇到了熔岩般伴随着“滋滋”声迅速消融而去。
短短几息之间那两尊数十丈之高的法相就已经低矮了半截。
“凭两座纸糊的法相就想拖延住时间,不自量力。”远处的姬歌冷哼一声,一手负后一手向前探出,双指并拢作剑朝下狠狠压落。
与此同时,那场金色戈雨的下落速度于无声之中又加快了几分。
仅仅是三息之后,那两尊被提律郎徐鹭以及般灿施展出来的法相在那场金色戈雨当中就彻底地消失不见。
徐鹭与般灿两人身受法相被毁的反噬之苦,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煞白。
“阵成!”就在这时那名提律郎执事低喝一声道。
可以听出来声音中比之之前多了几分的轻松。
毕竟护都百垒阵已成,在他看来足以拦下这场气势磅礴浩浩汤汤的金戈之雨了。
在众人所立足之地的两丈之内,在每人的脚下皆是有白色的晦涩纹络如溪涧之水隐隐流动。
而且在众人的头顶上更有一层灵力充盈绘刻有玄奥符箓的灵罩,将这十数名提律郎护在其中。
在这样一座坚不可摧的护都百垒阵中,他臣歌怎么可能会伤到自己。
当然所谓的坚不可摧也仅仅只是这名提律郎执事的认为。
而当这场从天而降先是将那两尊高大法相给摧毁而来的金戈之雨在刚一落在护都百垒阵的灵罩上时,那名身在其中的提律郎执事就知道自己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当第一道金戈落在了灵罩上仅仅半息的时间灵罩上玄妙符箓的光芒便迅速暗淡了下去,而且灵罩上还出现了一道虽然细微但却依旧落在了他眼中的裂痕。
“哗哗哗。”
磅礴的金戈之雨齐刷刷地落在了灵罩之上,而那道灵罩的裂痕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四处蔓延开来。
在五息过后,那道灵罩上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响动。
“咔嚓!”
声音虽然不大但落在那十数名提律郎耳中却是如同晴天霹雳,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流露出一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情。
“这怎么可能?”灵罩之下有人抬首怔怔地呢喃道。
可灵罩上如蛛网般蔓延开来的裂痕就仿若一个狠狠的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了他们的脸上。
“散开!”心中有股不祥预感的提律郎执事出声提醒道。
话音刚落,头顶上护都百垒阵的灵罩应声而破,十数道寒光凛凛的金芒便齐齐落下。
“啊!”
没有来得及四散开来的众提律郎有的被金戈穿透了大腿,有的被金戈刺穿了胸口,更有被金戈自头顶一穿而下钉在了地面之上的。
在那场金戈之雨落下的霎那间,十数名督军造的提律郎便死了大半,哪怕是没死的也是身负重伤命悬一线。
那名提律郎执事则是被一杆金戈自后脊处穿胸而过,金戈钉在地面上,他的身形也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只是人已经死的不能够再死了。
若是说那所提律郎中唯一安然无恙的就只有站在原地面如死灰的那人了。
而此人正是之前曾牛所认出来的到过董记酒铺假传过消息的那名提律郎。
过了许久那人才缓过神来,等到他看清了身边宛若一座人间炼狱的凄惨血腥的场景后,他哀嚎一声跌倒在地上,神情惊恐不知所措,身下的那条裤子已经湿透,若是凑近兴许还能够闻到骚臭味。
当然,在场之人并非只有他一个才刚刚缓过神来,还有站在姬歌身后嘴张得极大却半字都喊不出来的曾牛。
当这个董记酒铺的伙计甚至是在这二十年来从未亲眼见过死人的曾牛在看到这副血腥可怖的一幕后双膝跪倒在地上,他只觉得胃里地覆天翻,于是就呕吐不止。
可能是在此之前就已经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所以现在他能吐出来的也只有胃里的酸水了。
场上表现得最为风轻云淡的恐怕就只有这场血腥场景的始作俑者姬歌了。
当然活人当中也只能够是他了。
姬歌随后一招,一杆插在地上甚至还带着血迹的金戈便飞掠至他身边,被其握在了手中。
姬歌拖着金戈脚踩着尸体与鲜血缓缓走到那名面露惊恐之色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提律郎面前,一脚摆在了他的脚踝处,冷声说道:“当日与你一同前去敛兵镇地并且出现在了董记酒铺中的带头之人是谁?”
姬歌并不相信一个小小的提律郎就敢捏造事实撒下这种弥天大谎,在他背后肯定还有人,而且那人在督军造的官职肯定还要在他之上。
虽然姬歌这般询问,但那名先前还对他恶语相向面露杀意的提律郎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嘶嚎哀喊。
“给我闭嘴!”姬歌冷喝一声,旋即便将手中的那杆金戈毫不留情地插在了他的大腿之上。
“啊!”感受到大腿上传来的阵阵酷烈疼痛以后,那名提律郎先是哀嚎一声,不过很快就闭嘴不敢再随便吱喊出一声。
因为他看到面前这个宛若恶魔的白衣男子手中又多了一杆鲜血滴落的金戈。
“你叫什么名字?”看到脚下之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姬歌不急不缓地冷声问道。
“我叫杜秋。”那名提律郎双手捂住大腿上的伤口,额头上冷汗直流,说道。
“当日是谁带你去的董记酒铺?或者说你是奉谁的命令去那?”姬歌紧盯着这个名叫杜秋的提律郎,继续问道。
杜秋闻言犹豫不决,迟迟不肯交代。
“我忘记事先声明了,我这个人的耐性一向不好。”话
音刚落他就将手中的另外一杆金戈刺入了他的另外一条大腿中。
听到杜秋的又一次哀嚎声后,姬歌嘴角噙起一抹冷笑,“看来现在说也算不晚。”
“是宋晓山,宋副指挥使,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指使的,我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臣歌大人您就大人有大量将我放了吧。”说到最后杜秋的话中竟然带了几分哭腔。
没办法,哪怕特别是身在督军造的他见识过了无数的酷烈刑罚也被眼前这个男子的血腥狠辣手段给吓住了。
“他现在在哪?”姬歌狭长的双眸半眯,沉声问道。
“宋副指挥使现在就在督军造中。”杜秋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地答道。
姬歌闻言抬头看了眼哪怕是外边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却依然是府门紧闭的那座督军造,眉头微皱,“督军造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其实他从一开始来到督军造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为何白天督军造的大门紧闭而且还有这么多的提律郎守在门外?为何外边的响动如雷霆却迟迟不见有人从府衙中走出来?陈旧现在在哪里?那个杜秋口中的宋晓山又在做什么?
“这...”杜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嗯?”姬歌轻轻拧动着手中的金戈,狐疑一声。
感受到自己大腿上又传来的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烈疼痛,杜秋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承认道:“这都是宋晓山的谋划,与小人没有半点的干系。”
“说。”姬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厉声说道。
“是宋晓山打算除掉陈指挥使与黄副指挥使,而且现在他们就在督军造中,我只过是宋晓山的一条看门狗而已。”
“看门狗?”姬歌嗤笑说道:“这个比喻倒还真是贴切。”
虽然姬歌嘴上这么说到,而且脸上的神色未变,但实际上他的心湖上早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宋晓山一个副指挥使竟然敢对陈旧以及黄朴出手,上将军吴起究竟知不知道今日督军造中发生的这一切?如果他知道为何不派人前来?还是说他其实在默许这件事的发生?可若是他并不知情,那究竟是谁借给他宋晓山的胆子竟然敢动吴起委以重任的人?难道那人的意图并非是在督军造而是在将军府,在吴起身上?
一念至此姬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没想到在骊山长城竟然还有人敢对吴起生出谋逆之心。
不得不说那个人的胆子是真的大啊。
“知不知道宋晓山是得到了谁的授意?”姬歌收敛起那些四处泛滥的念头心神,低头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人曾偷听宋晓山说过,这一切都是大秦虎师的统帅仲秋老将军的安排。”事到如今杜秋对姬歌已经没有好隐瞒的了。
他现在想的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争取能够在姬歌面前求得一个活命的机会。
“是他。”姬歌忍不住惊呼出声来,说道。
不过细细想来整座骊山长城能够同上将军吴起掰手腕的也只有这位拥兵自重的老将军了。
至于无涯老前辈不是没有这个实力,而是他根本不屑于去这么做。
若是无涯老前辈真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那他也就不是姬歌所尊敬的无涯前辈了。
“里边大抵现在是个怎样的情况?”姬歌狐疑问道。
宋晓山既然敢对陈旧出手肯定就会保证万无一失,单单安排十数名天相境的练气士守在府衙门前此人的行事谨慎就可见一斑。
杜秋闻言便将现在督军造中的局势对姬歌和盘托出,当然也包括宋晓山事先将陈旧的心腹亲信调离出府去以及安排了那十数名造化境强者的事情。
“真是好大的手笔啊。”姬歌看向不远处的那座督军造,感慨说道。
看来宋晓山为了对付陈旧真是下血本了,要知道若是这十数名造化境强者联手差不多就能够做到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了。
不过陈旧竟然能够让他宋晓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培养出这么一支强劲的势力并且安插在了督军造中,不得不说这位指挥使大人胸襟还真是够宽阔的。
“大人,我已经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大人您了,你看能不能饶我一条小命?”杜秋神色凄凉地哀求说道。
姬歌点点头,将那两杆刺入他大腿的金戈缓缓拔出。
就在杜秋松了一口气打算对姬歌叩首谢恩谢他放自己一条生路的时候,头顶上冷不丁地传来了一道声响。
“再踏入那间董记酒铺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曾牛的兄长是战死沙场死在敌人的乱戈之下的?”
身形匍匐在地的曾牛闻言打了个冷颤,他自然清楚姬歌所说的那人是怎样死的,而且为此他还特意去翻过那份红鸾营的档案。
虽然他没有亲眼看到,但他从档案的字里行间就能够想象的到那个年轻将士战死时的凄惨景象。
可他最终还是在宋晓山的带领下迈进了那件普普通通的酒铺,与那个普普通通的酒铺伙计说了与之截然相反的“事实”。
“小人知...”杜秋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白衣男子一脚踹飞了出去。
那势重力沉的一脚直接将杜秋踹飞到了督军造紧闭的那扇大门上。
“砰!”
督军造署衙的府门应声倒塌,至于那个名叫杜秋的提律郎则是躺在了门扇上,殷红的鲜血如同一眼汪泉止不住地自他嘴中冒了出来,身躯痉挛死不瞑目。
“吆,看来我是打扰诸位的好事了。”站在门外的姬歌看着庭院中那略显悲惨的景象,耸耸肩不好意思地说道。
此时身负重伤的黄朴正护住已经重伤昏迷的陈旧。
而宋晓山正连同那十数名造化境的强者不断向其逼近。
也就是在这时,姬歌算是破门却未入,就这么看似极为荒唐地闯入了这处于黄朴而言已经是绝境的督军造来。
“你是什么人?!”看着倒地不起生机尽无的属下杜秋,宋晓山脸色阴沉地看向门外那个白衣男子,杀意凛然地问道。
姬歌摊了摊手,“我要是说我走错了地方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