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放宽心。”顾文柏拍了拍薛宁的手背,笑眯眯地说道:“安王爷若是什么的都不做,或许岳丈的事情,一如当年必须被搁置了下来。可……只要他做了,皇上再是他的父亲也会心疑。”
已经害了薛文林,几乎让薛家四房家破人亡。
现在还要连孤寡妇孺都不放过,皇上又怎么会放心这一位儿子,日后会不会心狠起来,连他这个父皇也敢下手。
倘若只是如此,皇帝还不一定会站在他们这边。
可谁叫之前为了与平王爷对抗,安王爷可是大动作地把许多官位换上了自己的人。有前朝宫变在先,皇上必然心疑。
用岳丈的事情,名正言顺地压制着安王爷一系,想来皇上也是愿意的。
薛宁眉眼弯弯。
眼前这个男人,她想他是信任的。
可以完全毫无保留地信任的那一种,相信他会帮着照顾自己的祖母、母亲和安哥儿。这样就够了。
顾文柏感觉手心一软,被握住了。
薛宁先下了马车,笑着看着顾文柏去抱年哥儿。青英跑了过来,嘀咕了几句。
顾文柏就见薛宁脸色微变,眉宇间多了一丝烦躁和厉色。
遂走近问道:“谁来了?”
青英去看薛宁。
薛宁微微点头。
“是三太太过来了,见过老太爷之后,老太爷就坐了马车出去了。”
顾文柏眉头微蹙,问:“可有派人跟着。”
“是,孔妈妈派了人过去,来回话说的是去了安王府。”
薛宁闻言,去看顾文柏。
顾文柏面色冷淡,抱着年哥儿往里面走去。
薛宁跟了上去。
回到正院之后,顾文柏把年哥儿放了下来,转身看薛宁。
薛宁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顾文柏匆匆出去。
薛宁有些紧张,坐在床边。
顾修年一个人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小跑着去抱住薛宁的膝盖,想要往上爬。
“年哥儿,怎么了?”
薛宁拖着他的屁股,等他坐稳了,拍了拍。
“娘,爹去哪里了。”
“你爹啊……”薛宁叹了一口气。
顾文柏其实是一个面硬心软的人,再怎么恨着顾大人和顾夫人他们,从顾夫人死了之后,他们的孩子也被算计没了。
顾文柏就打算收手。
倘若是从此以后,顾泽安分守己的,未尝不会帮上一把。
只希望……这一次不要让顾文柏失望才是。
薛宁摇摇头。
但现在想来……薛家和顾家结亲,是不是也是为了现在的局面。薛瑶想要好,必须求助于薛婉。
薛婉则是靠向薛文绍。
顾泽从云端掉了下来,罪魁祸首虽是自作孽,可他心中必然认为是顾文柏的原因。
如此一来……
好不容易顾家的事情,暂时是解决了。
只要日后不做什么事情,保他们平安,顾文柏肯定是义不容辞地。
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又为安王爷那边所用。
只怕就是真的父子反目成仇,兄弟彻底结怨。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不是薛宁愿意的。
虽说薛家长房的行事令人心寒,可薛宁有祖母、母亲还有安哥儿,如今又有了孩子。可顾文柏呢?
薛宁心神不宁地等在家里。
一个时辰之后,顾文柏去而复返,神色沉重,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薛宁正抱着年哥儿。
忽的……身子一沉。
整个身子被顾文柏抱在怀里,低声喃喃说道:“我只有你了。”
薛宁心口一紧,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爹爹……”感觉怀里动了动。
薛宁才想起年哥儿。
顾文柏稍微松开一些,低头鼻尖对着年哥儿的鼻尖,带着亲昵地蹭了蹭:“还有年哥儿呢。”
我只有你们母子俩了。
“父亲,他……”薛宁到底还是问出口了。
顾文柏神情悲伤。
“父亲走了……”
“啊……”薛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要上折子丁忧。”
……
“逆子……”看着折子,皇上看得气结,一口气提不上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离得最近的赵元朗忙上前掐了一把人中。
等皇上转醒之后,倒了茶过去,跪下:“臣有罪,伤了龙体,请皇上治罪。”
“不关你的事情。”皇上仿佛突然老了一般,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到底是什么个事情,你如实告诉我。”
“这……”赵元朗心有犹豫。
皇上气急反笑:“怎么,你还要学那些人用了假话来蒙朕,朕以为这些臣子里,你是不同的。要不然也不会不顾反对,破格用你。”
“什么顾大人争执之下,不小心没站稳撞到墙上,死了的屁话,我不希望在你口中重复出来。”
“是……”说道这份上了,显而易见在他来之前已经有人在皇上耳边捏造了事实,可看皇上的态度,明显是不见信地。
要嘛他是对这个安王爷以及淑贵妃不信任了。
要嘛在安王爷那边,皇上悄悄插了人。
事情发生后,皇上也是很快就收到了线报。
不管是两种情况里的那一种,亦或是其实是平王爷在里面动了手脚,赵元朗也就不再犹豫。
把在安王府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在枣子胡同回来之后,安王爷气愤不已,觉得被顾文柏耍了。他不信怎么就这么巧,那四房的妈妈回突然来到牛犄角胡同去。
但事实却是如此……
显然是顾文柏有意为之的。
用心为何,也是显而易见地。
等从牛犄角胡同那边的信拿回来一看之后,安王爷更是气得不行。这信里面只是说了胡老夫人孝期的事情。
本来并不算什么。
可胡老夫人偏偏才是当年薛家真正的实施人。
突然这么一提,哪能不让安王爷多想,心疑。
安王爷也不知道怎么得去找了薛婉,随后顾泽和薛瑶被叫了过去。顾大人则是被薛瑶骗了过去,说当年顾泽出狱的事情,只是顾文柏动了手脚。实质上安王爷还记恨着,而顾泽如今被安王爷抓了起来了。
顾大人一听,到底舍不得。
之前舍弃了顾夫人,就是为了保住这么一个儿子。
也就不等顾文柏和薛宁回来,就急匆匆地过去。
只是过去之后……似乎起了争执。
顾大人不愿意。
顾泽跪地磕求。
顾大人突然一头撞到墙上去。
听说脑浆都蹦出开了,可见顾大人求死之心,多么地强烈。
“为何争执?你当真不知道?”皇上面色淡淡地,听完之后只是问了这么一卷。可从他的语气里,还是能听到里面夹杂着的怒气。
赵元朗再一次跪下,平静地磕了一个头。
屋子里的气氛一滞。
沉默良久之后,才听到皇上摇摇头:“罢了罢了,朕自然是知道了的。”
赵元朗依然不说话,只是又磕了一个头。
“行了,朕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皇帝自嘲一笑:“你们准备的东西,是不是也该找个时间送上来了。”
赵元朗没有去问是什么东西。
君臣二人皆是心知肚明。
赵元朗道:“圣上英明。”
“英明……”皇上冷笑一声:“朕就英明一回,这丁忧的折子让他收了回去。朕许他两个月的假扶棺南下,夺情处理。”
同薛家一样。
顾家真正的老家也不在陶安城。
原本顾夫人若还是继室的身份,她死后应该送回老家,葬在顾家祖坟。只是在她死后变成了外室升为的姨娘妾室,自然没有了这个身份。
若是孝顺一些,顾泽送了骨灰回去也是可以。
只是顾泽打击过大,薛瑶病在床上,只是派了下人送了回去。
但这事情,放在顾大人身上就是不一样了。
夺情丁忧已经是特例了。
顾文柏站了起来,朝着赵元朗深深作揖。
“多谢。”
赵元朗微微侧身避了开去,傲然说道:“我为的不过也是我赵家出嫁的姑奶奶而已。姑母和表妹的事情,我岂能不管。”
顾文柏还是道谢。
赵元朗摆手道:“顾大人……负了你们母子,可终究在最后还是为了你才……”
顾文柏沉默不语,眼里似有哀伤。
“你且回去吧。岳父之事,我定能帮忙。”
赵元朗只能抱拳:“多谢。”
原本的打算是他也在这里,同赵元朗一起,可如今他却是在这个时候不得不离去。这一离去,可是把压力全都转移到赵元朗身上。虽说有皇上的话,姚霖会更加尽心帮忙。可终归不是真正的一条心。
……
“谁能想到呢,哪个做父母的不爱孩子呢,纵然有所偏心,可真正到了生死之间,还不是为了孩子。”丁老夫人听了唏嘘不已。
薛宁扯了扯唇角,有些笑不出来。
谁能想到呢,顾大人最后是为了顾文柏才死的。
那一日顾文柏回来,当着她们母子的面哭得像个小孩一样。
或许……如果可以……
这种惨烈的父爱,并不是顾文柏所要的。
他宁可同这一、两年一样,父子淡淡地,不说话。
可至少同在一个屋檐下。
他还活着。
“真正可恨的还是安王爷……”赵氏气道。
“娘……”薛宁忙打断:“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我过来是还有一件事情……这一次我们要回老家,大概两个月吧。文柏的意思,来陶安这么久了,祖母和母亲都没有回去过,要不要这一次就一起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