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区革委会招待所,已经算得上是整个临江地区最好的住处了,以几十年后的眼光来看自然是要简陋得多,不过也已经算是不错了。当然,想住进比较好的房间是需要一定的级别的,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花钱就住的进去的,至少现在的张卲伟是绝享受不到那样的待遇的,只是也没有很差就是了,一张单人床,一个写字台,一把藤椅,洗漱用具也算是齐备,只是卫生间只能用公用的,就是在屋房间里想洗把脸都不可能。这大约已经要算是一种优待了,起码孙国强他们是没有享受到的。工作组的人对于张卲伟的情况大致也都有个了解,也未必都有马处长那种你死我活的“觉悟”,如今毕竟与往日不同了,没必要一上来就把对方往死里整,要知道当初那些被打倒的现在还不是一个个的又出来工作了,张卲伟有办法在一年多的时间里经营起那么大的家业,即便这次吃了什么亏,谁又能他一定不可能东山再起,何况马处长也不是那种可以只手遮天的人,张卲伟背后也不是没有人了,谁胜谁负终究还未可知,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家都明白的。
对于张卲伟的优待可不是只有如此而已。虽然不能自由出入房间,更不能离开招待所,每天却还有一个固定的会客时间,只要音量不是开得很大,张卲伟还可以在房间里听音乐,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所谓的靡靡之音,写字台上摆着从图书馆理解出来的内部图书,甚至还可以叫一些外卖,只是不能喝酒,就在写字台旁边便摆了一大堆可口可乐的空瓶,其中的一些还是工作组的人喝的,对于他们来也算是开开洋荤,毕竟这东西现在也只有友谊商店等少数地方有卖,即便是政府工作人员也很少有机会喝到,就是张卲伟平时叫的外卖,工作人员也吃了不少,彼此的关系到也没那么紧张。
“这像什么话?!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坏分子!对于他们有必要这样优待吗?”马处长当然是不会高兴手下人这么做的。
“人家毕竟不是在坐牢嘛,也没有谁规定住在招待所就一定要吃招待所的伙食,没道理嘛。何况人家还有归国华侨的身份,我们也是要注意政策的。”这番话的是工作组的副组长丁处长,跟马处长不能算是一路人,虽然只是工作组的副组长,不过人家也一样是副处级,而且资历也比马处长深得多,连他都这样,马处长也只能无可奈何,不过这也更增加了他的危机意识,同时让他对张卲伟变得异常仇视,更坚定了他要把张卲伟往死里整的决心。
虽然是有固定的会客时间,不过即便是张卲伟还在家里时也没有谁敢在这时候来找他,何况他现在人在革委会招待所里,根据以往的经验,接下来的情况还会愈来愈糟,大家自然避之唯恐不及,不过也不是就真的没有人会来,只是就连张卲伟自己也没有想到,最早的访客竟然会是那一位。
按张卲伟会倒霉,郝爱国应该最开心才对,起初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完全高兴不起来。
“看着别人倒霉自己在一旁幸灾乐祸,那永远都只能是弱者的表现。因为自己做不到,就只能盼着对手出差错,或者是只能盼着对手倒霉。我已经想过好久了,我不想做那样的人,那不是我想要走的路,我不想被人看不起,不想被人当做是没用的混混,更不想当那种只会依靠父荫的没有出息的家伙。你和我完全是两种人,甚至可以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成不了你,不过我也不打算再这么继续浑浑噩噩下去了。”张卲伟没想到郝爱国居然了这么一番话,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甚至还以对方要么是突然神经错乱了,要么就是好像自己这样,也有什么人突然重生在他身上了。
郝爱国当然不是突然神经错乱了,重生这种事也不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就像他自己的那样,经过了咖啡屋那件事后,他自己一个人考虑了好久。郝益仁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即便是现在在革委会里也算不上特别得势,将来会怎么样就更难了,郝爱国自己又不像别人,有个年长的哥哥姐姐什么的,已经出来工作了许久,也有了一定基础,将来还有机会拉拔自己一把,只要再过几年,他郝爱国也就跟一般的老百姓没什么区别了。郝爱国27岁了,比起张建军只了一岁,比邢卫民还要大一些,从便不属于那种勤奋好学的孩子,也有些聪明,却都没用在正地方,虽然也是大学生,不过跟张建军他们不同,郝爱国属于工农兵学员,跟那些正儿八经考上的根本比不了,现在还好些,可将来……一想起将来,郝爱国就忍不住感到一阵的恐惧。
再有几个月就要大学毕业了。自从因为上次那件事被父亲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后,之前的那些狐朋狗友郝爱国也都断了联系。接下来面临着要工作,郝爱国可不认为自己在机关里跟人勾心斗角能占到什么便宜,他也不认为自己的性格适合于进机关,要是进企业,像他这样没有技术,也没有资历的进去也很难讨得了什么好,难道一直要靠父亲的庇护,那等到父亲退休后又能靠什么?想到最后郝爱国只给出了自己一个答案,那就是趁着现在还能依靠父亲的时候,交下几个将来能作为依靠的朋友,为自己的将来建立良好的关系网。
“那你为什么现在回来找我呢?别忘了,我现在可是投机倒把的坏分子来着,你就不怕因此受到牵连,甚至还有可能牵连到你父亲吗?再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我又可以给你些什么呢?”张卲伟笑着问了一句,多少有些是明知故问了。
郝爱国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只是在不断的诉着近日来的烦恼,却还没有正式介绍一下自己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