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碧绿色的草原上,几个大帐篷稳稳地扎在山石边。周围的牛羊在悠悠地吃着草,时不时哞哞,咩咩地叫着。中间的白色帐篷外,一个身着窄袖白衣的男子以手为枕,慵懒地躺在了柔软的草上,眼睛半眯着,看起来十分惬意。
而此时数十里之外,却是另一番场景。
风萧萧兮易水寒,杀气铺天盖地迎来。
二十个黑衣人来势汹汹,所有矛头都指向被他们所包围的三个人。
只见那三人,两女一男。站在中间的女子神情淡然,眉目间不见一丝一毫的紧张,反倒是她身边的一男一女身体紧绷着,神色十分凝重。
空中布满的杀气令人心寒。
不过奇怪的却是,两方人竟此般死死地对峙着,互相大眼瞪小眼。
按照道理来说,二十个对三个,理应是占了绝对性的优势,只是为何那二十个黑衣人却动也不动呢?
实则,二十个黑衣人对那三人皆有忌惮。
那三人,唯一的一个男子名叫严律,严律十四岁时就以一身神力名扬大夏,他武功路数平平,但却内力深厚,放眼中原,他也算是能够排得上名号的人物。而这么一个有名望的人,却跟在唐雪晴身边做了一名侍卫。
最右边的女子,唤作云萝,纤纤十指,绣功出神入化。一根绣针,利如匕首,杀人于无形,江湖人称绣娘子。云萝杀人之狠,二十个黑衣人尽是皆知。
而站在中间的女子,则是十年前被满门抄斩的承南伯的嫡女,唐雪晴,也正是二十个黑衣人的目标。
严律和云萝之所以不愿先动手,自是知晓二十个黑衣人的来历,以一敌十,还要保全小姐,的确有些难度。
于是,就造成了两方对峙久久不动的场面。
或许是不耐烦了,带头的黑衣人粗声粗气地说道,“严律,英雄惜英雄。只要你肯把唐雪晴交出来,回去后,我定会向主子为你美言几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云萝却啐了一口,“我呸,狗熊都称不上,还英雄!”
黑衣人气得横眉倒竖,一急之下,大手一挥,二十个黑衣人挥剑结阵,杀气凛凛,让人不寒而栗。
严律和云萝互望了一眼,纷纷拔剑出针。
双方开始大打出手。
真真正正的风萧萧,水寒寒。
唐雪晴处于正中,被严律和云萝保护得极好。耳边只听到呼呼传来的刀剑碰撞的叮叮声,还有刀剑划过皮肤时的咝咝声。
刀光剑影,血色飞舞。
她的眉头蹙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过了十年,那人依旧不肯放过自己。
那高高在上如此尊贵的人,竟然想着要赶尽杀绝。她嗤之以鼻。
她隐姓换名,虽然依旧生活在泰安城,但十年来也相安无事,但为何如今那人又要下杀手了?她这次跟随商队去了西北,回来时翻山越岭,眼看就要进入徐州境地,可追杀依旧不断,换了一批又一批的黑衣人,武功更是一批比一批高。
如果可以,她真想亲自问那人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没错,要杀她的,是当今的太皇太后,更是她父亲的亲姑姑,她的姑祖母。
唐雪晴原姓胡,大夏朝承南伯胡广阳的嫡女。
只是不想,曾经显赫一时的承南伯,竟然会勾结敌军。而身为亲姑姑的太皇太后,则是以国家大义为由,亲自下旨,承南伯一家一百三十六口,满门抄斩。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借口罢了。唐雪晴知道的内幕,那勾结敌军的人,赫然就是下旨杀她全家的姑祖母。
他们一家只是做了替罪羊罢了。
有时候唐雪晴也会想,虽然她的祖父和太皇太后不是一母同胞,但好歹也是一个爹,为何她能够下次杀手,但显然,她至今也不明白。
蓦地,耳边传来云萝的一声低呼。
唐雪晴回神,只见云萝的衣袖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丝从嫩白的肌肤里了沁了出来。而她左边的严律,也是前所未有的满脸热汗,不似往常的轻松自若。
倏然,白光一闪,一剑竟趁着严律和云萝应顾不暇间,硬生生地向唐雪晴刺来。唐雪晴立即折腰一闪,足尖微点,跳到了一里之外。
黑衣人皆是一愣。
不是说唐雪晴只是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么?怎么竟连轻功也这般出色?上面无人告之?
云萝和严律却是脸色一变,当下齐呼了一声,“小姐!”
唐雪晴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从地上执起一把染着血的剑。风,微微拂起,唐雪晴衣袂飞扬。
“告诉你们的主子,不要因为我隐忍,就以为我可以任人欺负。事情的真想到底是如何,他心中有数。我既然以前没有说过,以后也不会说。”
话音未落,唐雪晴挥剑,在臂膀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出,顺着锋利的剑身流到了地上。
一滴一滴的血瞬间染红了翠绿的草。
严律和云萝看得触目心惊。
唐雪晴却依旧一脸淡漠,声音多了几分冷冽。
“以血为誓,从今日起,我唐雪晴再也不踏进泰安城半步!”
说罢,扬手一掷,手中的剑直直地擦过带头的黑衣人脸侧,划开一道鲜红的口子,随后笔直地插在了草地上,闪着冰冷的寒光。
所有黑衣人皆是愣住了。
唐雪晴不仅会轻功而且会武功?
带头的黑衣人心中更是惊诧,刚刚那一剑,如若没深厚的内力,绝对是使不出来的。
唐雪晴淡淡地看了一眼严律和云萝,转过身子,挺着背,一步一步地迈了开来,血顺着洁白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像水一样流落到草地上。
云萝看不下去了,眼眶瞬间红了,她喊了一声,“小姐。”
唐雪晴的身子顿了一下,口中淡道,“云萝,严律,不用跟着我了,从此各自天涯。”
带头的黑衣人盯着唐雪晴挺直的背,一头乌发在风中飞扬,瘦弱的身子却有着铮铮的傲骨。他打心里钦佩。
直到唐雪晴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眼里时,带头的黑衣人比了比手势,齐齐退去。
云萝有些怔忪,目光依旧紧紧地望着唐雪晴消失的地方。
“云萝,回去吧。”
“怎么可以回去!小姐刚刚用了内力用了轻功,又受了伤,我们怎么可以弃小姐于不顾!要回你自己回!”
严律拽住云萝的手臂,“小姐让我们别跟去,自有她的道理。更何况前面有几处人家,小姐定会没事。”
云萝想了想,顿觉有理,她问道,“我们回哪里?”
严律却淡淡一笑,“回我们该去的地方。”
云萝一怔,扭过头看着严律,一抹惊讶浮上眉间,“你的意思是……”
严律但笑不语。
云萝的眼睛亮了起来,“对。我们就该为小姐争口气!那个老太婆!竟然敢这样对小姐,我势要搅得她鸡犬不宁!”
……
草原的地很柔软,绵绵的,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走起来煞是舒服。
只是,这样的草地却让唐雪晴走得汗流浃背,面色苍白。
她一边捂着受伤的手臂,一边迈着极为艰难的步子向前着。这一路来不知摔了多少次,随后又咬着牙爬起来。身上洁净的衣裳,染满了泥泞和血液,就连她平时最为疼惜的三千青丝也早已凌乱不堪。
唐雪晴何时受过苦?
堂堂伯爷府的嫡小姐,谁敢让她受苦?答案自是没有的。
只可惜,自承南伯府一夕间灰飞烟灭,死里逃生的嫡小姐就成了眼中钉。现下,便是她受苦的开始。
唐雪晴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我不怕苦,我什么都不怕。我要活下去,我要每天一杯香茗,一卷书,一抹斜阳,一壶酒,一世逍遥。
不知走了多久,唐雪晴眼前出现了几顶帐篷。
唐雪晴大力咬住了下唇,保持自己的清醒,唇上传来的血腥味让她眼前本是模糊的景色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踉踉跄跄地走了前去。
随后,倒在了一块白布之上。
其实,白布不是白布,只是在唐雪晴的意识里,她把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男子当成了一块白布。
华灯初上,草原上的帐篷亮起了一盏盏的灯光。
唐雪晴昏睡了很久,意识稍微清了些后,她听到了几道夹杂在一起的窃窃私语。
“爷,这个女人,你从哪里捡回来的?”
“她自己扑上来的。”
唐雪晴的眉毛动了动。
“哇,爷,经我刚刚观察这位姑娘的脏到不能脏,黑到不能再黑,乱到不能再乱的面相后,我可以断定这位姑娘是北方人。爷,您的魅力越来越大了。没想到连北方女子都被你引过来了。你瞧瞧,这位姑娘又流血又经脉受损的,肯定是为了来见爷你一面,冲破了种种阻挠,不远千里,翻山越岭,途中遇到野兽袭击,最后含着一口气见到了爷您,于是就决定死在爷您身上了。哈,死得真有……真有……”
李沐白说得津津有味,说到最后却倏然瞪大了一双眼睛,露出了惊恐之色。
原因无它,只是唐雪晴醒了过来,正睁着一双眼睛,幽幽的看着他,好像一湖死了的水。
“你……你……你……”
唐雪晴并不搭理他,目光在帐篷里的三个男人身上扫了一圈后,最后落到一个身着白色直缀的男子身上。
只见那男子容貌俊美,身材修长,潇洒不凡。一双丹凤勾人魂,两只黑眸吸人心。他手里握着一把扇子,姿态潇洒,飘飘然竟有了几分世外高人的逍遥。
唐雪晴的眸子眯了眯,直直地看向站在中间的白色直缀的男子,她的声音微微提高,“淮南王世子李景隆?”
李景隆,何许人也?放眼中原,无人不知。
他乃是中原第一风流美男子也。(未完待续)